衆龍虎山道士吵了一陣子,卻有那膽小的開始瞻前顧後。
“我們要是這麼走了的話,掌門和衆位師叔師伯會不會生氣啊!”
“沒錯,他們肯定會氣瘋,萬一把我們全都逐出山門怎麼辦?”
“擅離山門可是大過,就算不逐出山門被抓回來也肯定輕罰不了!”
洶涌的情緒開始回落。
雍博文心中竊喜,就差搖旗吶喊出:“諸位師弟師妹可千萬不要衝動,要冷靜,要理智”。
“大家都不要吵了!”
議論紛紛之際,於師弟終於拿出了大師兄的氣度,擺手制止衆人,道:“這麼吵下去,什麼時候是個頭,機會難得,想走的人馬上回去收拾東西,一刻鐘以後來此集合,與芸師姐、雍師兄一起離山!不想走的人,回屋去睡大頭覺,少要惹事生非!立刻行動!”
衆道士一鬨而散,急匆匆往山上跑。
於師弟轉而對艾莉芸和雍博文道:“芸師姐,雍師兄,你們兩位先到出界的洞口等候吧,掌門隨時都有可能出關,我們走不成不要緊,可不要耽誤了你們。一刻鐘之後我們要是沒有出去,那就是事情不成,你們還得儘快離開燕窩島,這邊我們會想辦法替你們拖延。”說完也不等兩人回話,一擺手一溜煙地跑上山去,此時倒能看出這位龍虎山十一代弟子中自艾莉芸以下的首席弟子的本事,只見他微微貓腰,輕踮腳高擡腿,一步就是十幾個臺階,簡直跟猴子般,連蹦帶跳,眨眼就消失在長長的石階上。
艾莉芸無奈地嘆氣道:“小文,你這下可惹出大麻煩了!大姑肯定會氣瘋的,到時候非得追殺到春城不可!”
雍博文撓撓後腦勺,乾笑道:“沒事兒,我現在有一處洞天,保證可以躲過大姑的追殺。倒是你這些師弟師妹,真是太沖動了,我只是順着他們的想法說了兩句,怎麼就都這麼激動地立刻要走了?對了,你那於師弟叫什麼名字?看起來挺有威信的。”昨夜給艾莉芸講這段時間經歷的時候,因爲顧慮到旁聽觀衆太多,像網絡傳輸、地獄之門、妖王鬼王和網站空間這些涉及公司機密的事情,他都沒有說。
“他叫於東耀,我不回來這些年,他就是事實上的首席弟子,平時管着這些十一代弟子,當然的威信了,他本人也相當有能力,要不然大家也不會這麼服他。”艾莉芸說着話,重新役起飛劍,扯着雍博文踏劍飛起,一路穿雲海跨界門,重回人世間。
自那洞穴中出來,狂風挾着急雨撲面而來,浪濤之聲轟轟鳴響宛如悶響,震得人兩耳嗡鳴。
颱風果然正自燕窩島路過,這一回龍虎山的真人們可沒有騙他們那些可憐的弟子。
“颱風這麼急,乘飛劍過海安全嗎?”
雍博文站在洞口,正是風急處,若不是一身好功夫,下盤紮實,站都站不穩了,一想要踩着那麼窄一條的飛劍在如此大風大浪中冒着暴雨穿越上百里海域,心中便有些沒底。雍大天師雖然本領通玄,能下地獄捉鬼,可入兇穴擒妖,但卻是個實實在在的旱鴨子,根本不會游泳,就跟秤砣一般進水就沉底。眼見此情景,不禁甚感擔憂。
“放心,總不會讓你掉進海里的。”艾莉芸自是知道雍博文在擔心什麼,安慰道:“要是我自己帶你的話,或許還有些風險,但這麼多人一起,就可以結成劍陣,再大的風浪也能如履平地。放心,就算是你不小心掉水裡,我也會去救你的。”
雍博文強充好漢,道:“誰擔心了,再怎麼說我也是太平道傳人,一身符法通天徹地,到時候我在身上貼上闢水符、踏水符,再寬的海面也可以踏波而過,我只是在問你行不行,要不要給我兩張符,跟我一起走過去。”
艾莉芸道:“這兩道符你學會了嗎?我怎麼記得你當初學水部符籙的時候,因爲不喜歡,所以只學了一道祈雨符,一道凝水符,就轉學雷符了?”
“呃……有這回事兒嗎?”雍博文立刻轉移話題,顧左右而言它,“這裡風太大,我們往裡面站站吧。”扯着艾莉芸就往回走。
剛走了兩步,耳旁忽地傳來“赫”的一聲大喝,便聽有人沉聲誦道:“如是我聞∶一時薄伽梵住如來加持廣大金剛法界宮,一切持金剛者皆悉集會。如來信解遊戲神變生大樓閣寶王,高無中邊,諸大妙寶王,種種間飾,菩薩之身爲師子座。其金剛名曰∶虛空無垢執金剛、虛空遊步執金剛、虛空生執金剛、被雜色衣執金剛、善行步執金剛、住一切法平等執金剛、哀愍無量衆生界執金剛、那羅延力執金剛、大那羅延力執金剛、妙執金剛、勝迅執金剛、無垢執金剛、刃迅執金剛、如來甲執金剛、如來句生執金剛、住無戲論執金剛、如來十力生執金剛、無垢眼執金剛、金剛手秘密主……”
隨着一個個金剛名誦出,穿着紅黃相兼僧衣,鬥戴高帽的僧人雙手合什自暗處魚貫而出。
無比沉重地壓力就在同一時間,自四面八方涌來。
雍博文和艾莉芸只覺好像突然穿上了精神病人專用的束縛衣,手腳被無形無影的力量牢牢束縛,別說動手動腳了,竟連張嘴都做不到!
十餘僧人錯落散佈在兩人四周,將那不大的洞穴擠得密不透風,人人都是垂首合什,也不看兩人,只是低頭喃喃唸誦經文。
而那壓力便隨着經文的誦讀越來越重,幾欲令人窒息。
雍博文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這些討厭的和尚,心中無限驚恐,腦海中只剩下一個念頭再不停盤旋,“來了,來了,他們怎麼知道是小芸姐,我誰也沒有告訴啊!”正驚恐間,沉默許久的花間突地跳出來,哈哈大笑道:“原來是艾莉芸,怪不得你不肯告訴我們!現在好了,讓這些時輪轉劫的惡僧搶了先手,看你怎麼應付!”雍博文對花間的冷嘲熱諷根本不理會,只是不停回想,自己是什麼時候出了庇漏,居然讓這些和尚找到了這裡,可一時間哪有頭緒。這本是他心中藏着的絕大秘密,平時連想都不敢去想,自以爲無人知曉,哪曾想還真應了那句老話,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世界上就沒有不透風的牆,他自以爲掩藏得極好的秘密,卻早就被人知曉,要不然也不會與他前後腳跑到海南來,這麼準確無誤地在此地設伏偷襲。
“雍博文,是不是沒招了,求求我,我看在金胎的面子上,肯定會幫你的。”花間得意洋洋,這些日子以來的憋悶一掃而空,“可別說我沒提醒你,真要讓這些時輪轉劫的傢伙把你那小芸姐搶了去做智慧女,那可大事不妙了,你可知道時輪轉劫是如何行法事的嗎?”
“閉嘴,用不着你幫忙,我自己能解決!”雍博文本來就六神無主,心慌意亂,被花間呱噪得怒火大作,驀然爆發,他雖然身體不能動,但情緒波動卻立時在靈臺間颳起一場難以想像的風暴,饒是花間法力深厚見多識廣,也未曾遇過這種精神層面的風暴,叫都沒來得及叫一聲,就被這風暴給刮進了靈臺深處,無影無蹤。
現在雍博文只盼着這些和尚再多囉嗦一會兒,那樣的話,出逃的龍虎山弟子們就會趕到,那麼多飛劍一起出手,還對付不了這個和尚陣?
可惜他想法雖好,人家萬里而來,也不是笨蛋,自然能想到在這龍虎山出口處抓人是那是有天大風險的。
一人自暗中走出,快步來到雍博文和艾莉芸身前,抖手甩出兩道金光,喝道:“薩縛尾覲南!”。
金光落到兩人身上,化爲一道長長的金鎖鏈,從頭到腳將兩人捆得結結實實。
“諸位師兄,快走!”那人捆了雍博文和艾莉芸,立刻招呼那些唸經的和尚上前,四人一組,擡起雍博文和艾莉芸就走。
這會兒工夫,雍博文和艾莉芸都看得真切,那跑出來施法束住他們的,竟然是一個熟人。
這男子高大英俊,舉止風度翩翩,正是曾經由街道王大媽當對象介紹給艾莉芸的海龜精英——王約翰!
雍博文和艾莉芸勉強對視,目光中都滿是疑惑,怎麼也想不到這麼個海龜精英怎麼就跟時轉輪動扯上了關係。雍博文忽地心中一動,想起了王約翰手上那枚狗頭戒指,當時他就覺得眼熟,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此時跟時輪轉劫聯繫到一處,就立刻想起來了。那個人蛇幫的羅德?普曼手上不就戴着這麼個狗頭戒指嗎?遠在南美的人蛇幫能跟時輪轉劫扯上關係,王約翰這個留美海龜也能跟時輪轉劫扯上關係,這是怎麼樣龐大的一張網絡。雍博文突然間覺得自己以往實在是小看了這個時輪轉劫了,從現在發現的種種跡象來看,這個時輪轉劫絕對是一個稱得上國際組織的龐然大物,光是展露出來的些許觸角就已經涉及數個大洲了!
王約翰帶着一行和尚急匆匆出了山洞,頂着狂風暴雨,順着崎嶇山路往島外走。
這山裡原本有些島民經常上山踩出的羊腸小道,可自打龍虎公司包山封道以後,龍虎弟子進山向來都是用飛的,所以這些小道漸漸被野草覆蓋,盡都荒廢,已經看不出痕跡。和尚們只能看着順眼的地方下腳,雨天泥濘溼滑,又無路可言,若是換了常人定是要一步一滑,十幾分鍾也走不出多遠,可這些和尚都是有真本事的人,健步如飛,似履平地,便是前面領路的王約翰也是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絲毫沒有大城市海龜精英的嬌氣。
一行人心急趕路,也不說話,氣氛沉默緊急。
艾莉芸不甘就這麼被擄,拼命掙扎,倒是雍博文居然一動不動,好似睡着了一般,看着艾莉芸又惱火又着急,心說難道小文是被擄一次就習慣了,可以坦然接受?恨不得上去踢這個不爭氣的傢伙一腳。
王約翰聽到艾莉芸唔唔地掙扎聲音,回頭瞧了一眼,停下腳步,待扛着艾莉芸的四個和尚趕到身旁,跟在一邊,輕笑道:“艾小姐,不要掙扎了,我用的是一切障礙鎖,不僅鎖住你的四肢,還封住了你全身的法力,沒了法力,只靠自身力氣,你以爲你能掙脫這道鎖鏈嗎?”說罷盯着艾莉芸的俏臉細看片刻,略有些遺憾地搖頭道:“真是可惜了,我本來很喜歡你,要是沒有這件事情,還想引你做我的智慧女,共登無上金剛極樂大道,可現在只能奉獻給上師了。”
艾莉芸憤怒地瞪着王約翰,眼中滿是怒火,若是能動彈的話,大抵會第一時間把他碎屍萬段。這可是她的私奔啊,千辛萬苦逃過了長輩的阻截,原以爲可以順風順水的回到春城,可沒想到卻跳出這麼個傢伙來攪局,難道就不能讓她順順心心地完成這次龍虎山有史以來的第二次偉大壯舉?
“你不要這樣看着我,要怪就只能怪你命太好,居然是青龍金胎轉世。我倒是很好奇,你師門那些道士是怎麼想的,居然會把你這麼個密宗高僧的轉世金胎引入門下修行,難道是想偷我密宗法訣不成?可惜啊,他們沒有啓智手段,無法開啓你十世修行圓滿之大智慧,空擁寶山而不入……”
王約翰喋喋不休的說着,很有些得意。
整個時輪轉劫十方數萬弟子翻遍全世界,窮數年之功,就是爲了找這個金胎,中間還有四方尊者跑來搶功這等插曲,可最終還是讓他給找到了。
這可是天大的功勞,想來回去之後就算不能直接統領虛空華一部弟子,也可以更進一步做個護法尊者什麼的。
正得意間,忽聽忽喇喇一聲炸響,眼前青白光芒閃起,心裡剛剛冒出“好大的雷”這麼個念頭,便覺周身刺痛,全身都不由自由的顫抖起來。
“不對,是道家雷法!”
王約翰醒覺之時已經來不及了,整個身體被強烈的電流刺激得失去了控制,全身遍佈青白光芒,彷彿披上了一層白色的漁網裝。他勉強提着氣擡眼望去,卻見一道道電光如繁盛樹枝般枝叉蔓延交錯,將所有時輪轉劫的和尚盡數籠罩其中,那電光來源的中心,正是被一切障礙鎖牢牢鎖住的雍博文!
驀得那枝叉蔓延的電光一縮,跟着再次發出一聲震徹天地的雷霆巨響,猛烈的電光如同洪水般向着四面八方奔涌而去,將所有的和尚連同王約翰電得向倒飛出去。
電光餘勁不止,打在山壁、石崖、道路上,宛若同時爆起了不知多少地雷,轟隆隆悶響聲中,山搖地動,亂石飛濺,大小碎石伴着湍急的山洪滾滾而下。
青白電光之中,雍博文身上的無障礙鎖寸寸斷裂,一個人浮在空中,宛如降世的雷神般,威風凜然。
王約翰見此情景,心中駭然無比,“這怎麼可能,他明明已經被鎖死了,怎麼還可能施法?難道他已經如上師般達到了通達無礙的境界!”
雍博文的水平在那裡擺着呢,二流以上,一流不滿,碰上大高手多半要抓瞎,自然是不可能在無障礙鎖的束縛下施展法術,不過,他最強的法術不用現趕着唸咒施放,而已經畫的符籙。太平道的符殺之術之所以天下無雙,很重要的一個特點就是符中蘊含着法力,祭出時不用再如其它道教門派中的符籙般現往裡面注入法力,只要有足夠的刺激直接就可以觸發,所以無論什麼樣的困境,只要身上還有一符,就有翻身的可能。更何況王約翰過於託大,又急於離開這險地,根本就沒搜身,雍大天師身上還有不知多少符籙備着呢。
自齊塞島之戰險些被那個陰險的降頭師他世給陰了一把後,雍博文就留了個心眼,在身上多處時刻備着隨時觸發的雷符以防萬一。其中有一道就藏在他的肚皮上!無障礙鎖雖然束住了他的四肢與全身法力,卻不可能不讓他呼吸。只是在山洞中,他害怕雷符聲響過大,導致山洞塌坊,又想等着龍虎山衆弟子救援,才一直隱忍不發,可如今已經離開山洞,若是走得遠了,怕是龍虎山衆弟子追趕不及,所以立時發動。他暗中深深吸呼,將一口氣沉入腹中,腹部立刻高高漲起,頂着肚皮上藏着的那張雷符隔着衣服緊緊貼地無障礙鎖上。受到無障礙鎖的法力刺激,雷符立刻觸發,旋即帶動身上藏在各處的雷符發動。
只不過,這雷符爆發的威力還是遠超雍博文想像。按着他的預想,以身上藏着的這些雷符威力,能夠炸翻扛着自己的那四個禿驢,解除身上鎖鏈就是極限了。可沒想到此時暴雨如注,雷電之力藉着雨水蔓延,範圍之廣,威力之強遠遠超出想像,竟然直接把四周的所有身禿驢都給放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