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道路
龍利獸的身體是不受大部分的法術的影響的，所以它敢如此攻擊。
“果然，動物只是動物。”
萊傑嘲笑了。
“爲了保護自己的主人，連性命也不在乎。真是令人落淚的忠誠。”
龍利獸被奉爲神聖獸，因爲大部分的法術攻擊不能傷害它們的身體。
自然，擁有這種特殊體質的它們也是貪婪者心中的聖物，這些貪心的魔法師不熟悉龍利獸的生態，也不理解龍利獸的思考，他們鑽研抓捕龍利獸的技術，因爲他們希望得到龍利獸，並用它們身體制作魔法道具。
龍利獸的忠誠是無須質疑的，清楚這一點的萊傑和伍德都是抓捕能增強法術的動物的專家，他們貪心的看着珍寶。
伍德引誘龍利獸的攻擊，而萊傑，用最原始的工具刺向龍利獸。
“可憐的東西，你的身體能讓幾乎所有的法術無效化，可是你不能抵抗最原始的攻擊。”
晶亮的細絲向龍利獸的四肢飛去，這種細絲一旦纏住帕賽爾的肢體，它會被弄傷的。
“住手，你們這羣混蛋！”
儘管自己的身體也已經脆弱到了極致，薩卡還是努力擡頭，手指形成一個詛咒：“不許傷害它！”
使用魔法的時候，精神力的高度集中是必要的，但是希斯在一邊，如果薩卡集中精力對付伍德和萊傑，以希斯的爲人，一定會偷襲自己！
薩卡清楚此刻的身體狀態，若是平時，或許能和三人對抗，但此刻，此刻的自己早已脆弱不堪了！
但他還是選擇了攻擊。
因爲不能後退。
他向他的敵人發動了攻擊。
並不是使用魔法攻擊，而是物理性攻擊。
他清楚的知道，大部分法師疏於身體鍛鍊，他們的精神力異常強悍，但體力大多不如常人。
這本應該是最好的選擇，然而，事實卻是——
痛苦！
眉頭皺起了。
手被萊傑抓住了。
“忘記告訴你了，因爲一些原因，我是體力派。畢竟沒有足夠的體力是不能和我夢寐以求的動物對抗的。”
“你——”
完全意料外的被攻擊，薩卡的手腕發出撕裂的痛。
新生的手是脆弱的，被體力派的男人扭住，“嘎吱——”，被擰斷了。
萊傑更加用力了。
他甚至要將薩卡的手臂擰下來，薩卡的眉毛皺起，痛苦的神色令人無奈。
帕賽爾鬆開了被壓在下面的伍德。
——它一切以主人爲優先，惡狠狠地撲向萊傑。
鋒利的牙齒咬緊來接的肩膀，已岩石化的肌肉讓帕賽爾的牙齒震得出血，可是它不會放棄，它緊咬着攻擊主人的手臂，四肢也努力在這個男人的肩膀和背上留下抓痕。
“真是兇悍的寶貝。”
不論怎麼努力都不能讓龍利獸的牙齒鬆開自己，萊傑鬆開了薩卡，將自己的身體往牆壁上狠狠地撞，強迫龍利獸放棄。
“帕賽爾！”
薩卡心痛的看着帕賽爾，珍愛的帕賽爾被無恥的人傷害，他也彷彿此刻受傷的人是自己一樣痛苦。
可是他沒有機會救下帕賽爾，因爲——
伍德也向薩卡發動了攻擊。
從帕賽爾的爪下得到自由的伍德迫不及待的攻擊着薩卡，他看出薩卡的體力不濟，攻擊也是一波勝過一波的強悍。
“啊——”
近乎疲於奔命的無奈，薩卡不想成爲帕賽爾的負擔，即使應付的很勉強，他也儘量不讓自己露出痛苦的神色。
“你死定了，哈哈。”
伍德歡樂的笑着，他們佔據了上風，而且希斯守在後面，這兩個獵物不會有機會脫逃的。
伍德的臉上有了歡悅，他念着詛咒，薩卡即將被捕獲了。
“帕尼德大人應該會給我特別嘉獎的。”
心滿意足的說着，卻又瞬間露出絕望的神色。
“……你——”
“帕尼德大人已經放棄了我，我爲什麼還要爲他做事？伍德，只有你這種沒有任何容身之所的人才會忠於他，我已經決定了新的方向，我要拋棄你。”
希斯怨毒的笑着，只有一隻手臂的他，是那麼的猙獰，又那麼的可怕。
“希斯，你做了什麼！”
“我什麼也沒有做，只是在你們的肌肉強化劑裡面加了一點點的佐料。這種藥能讓你們的肌肉強化度上升，可副作用也是一樣的激烈。當然，這藥是拉塞爾研製的，有什麼怨恨，就和拉塞爾說吧！”
“爲什麼這麼做！”
萊傑停止了對帕賽爾的攻擊，可即使停了攻擊，帕賽爾的身體還是受了不可修復的重創。
他用盡最後的力量攻擊着希斯，希斯也毫不留情的回擊着，內槓了。
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薩卡只是趁他們內槓的機會，抱住了帕賽爾。
它的體溫在下降，即使是神聖獸，也不能真正的拒絕死亡的來臨。
爲了喚醒薩卡的力量，它已經竭盡全力，現在又遭受如此嚴重的物理攻擊，脆弱的身體不堪重負，將要——
死亡的徵兆緩慢顯露，薩卡小心翼翼的抱住帕賽爾，試圖將自己的血供給它。
這時希斯也收拾了伍德以及萊傑，他向薩卡走來。
薩卡下意識的保護着懷中的帕賽爾：“你要做什麼！”
“我不想攻擊你，我只是想告訴你一些事情。”
他不是朋友。
薩卡明確的知道，希斯永遠不會成爲朋友。
可此刻，希斯是真的試圖表達自己的誠意。
“爲什麼……你會突然……你是我的敵人，還是我的盟友？”
希斯的變化是意料之外的，這個勝過帕尼德的暴虐者，爲何突然如此的善良？
“我不是任何人的盟友，也不是任何人的敵人。我和阿爾卡利一樣，不相信任何人，也不被任何人相信。當帕尼德能給我利益的時候，我是他的盟友。可是剛纔，他明確表示即使犧牲我們所有的人，也要得到戒指，你覺得我還會效忠這種無情的人嗎？”
希斯真的只是爲了自保於是背叛帕尼德？
“你是爲了自保於是背叛？”
“我只是不想成爲下一個被處死的人。不想被人殺，就要學會殺人！這一直都是我的生存法則。”
薩卡可以理解他的話，塔是殘酷的，不殺人，就會被殺！
“我現在放你走，但是並不是爲了幫助你，我只是想看見我一直期待看見的東西，那麼美麗的時刻，終於即將到來了。”
“你在期待什麼？”
薩卡有了頭皮發麻的感覺。
在希斯的眼中，倒映着毀滅的雙月。
“我一直都在這裡生活，對這裡的一切瞭如指掌，見過那麼多的快樂和痛苦之後，我很想知道，塔毀滅的那一刻，是不是也是一樣的美好。薩卡，我想看着塔崩潰，那是多麼華麗的時刻，統治世界的塔也會有崩潰的時刻呀！”
他到底是個病態還是變態，薩卡不知道，薩卡只能感受到絕對的扭曲。
“希斯，你——”
希斯沉湎於自己的世界裡，只是這樣的說下去。
“第一次看見塔的時候，我就想看見塔毀滅的時刻。那麼宏偉那麼高不可攀的塔，會有毀滅的那一天嗎？雖然他們都說塔永遠也不會倒塌，可我還是忍不住的想看見那一刻，無數次在夢中，我渴求着，期待着，希望那一天能到來……”
薩卡不能說這種期待是絕對不正常的，但也不能被稱爲正常。
阿爾卡利怨恨塔，因爲塔埋葬了他一生的自由，可希斯期待塔可以倒下，僅僅是對毀滅的瞬間煥發的美麗的迷戀。或許，一個完全的變態纔是真正適合希斯的評價。
“不論幫助我的真正理由是什麼，我都要謝謝你。”
平靜而虛弱的說着，薩卡將懷中的帕賽爾抱得更緊了。
不想再失去任何一個最重要的人了，薩卡明確的意識到自己將會失去帕賽爾，他懼怕失去，拒絕失去。
“你的獸已經無法救治了，它不能再活下去了，讓它留下來陪我，好嗎？我……我會讓它最後的時間不是那麼的痛苦的——”
“不，我……我不想失去它，即使它會變成我的負擔，我也不能拋下它，不能讓它在我看不見的角落死去……我已經失去太多的親人……太多勝過我的生命的重要的人死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我……我寧可和他一起死去，也……”
淚水盈滿了，哭泣着，不能壓抑的哭泣着，曾經的失去都化爲淚水衝出，他再也不能讓自己保持平靜了。
“主人——”
因爲傷重不能變化爲人的形體的帕賽爾琥珀色的眼睛流出了眼淚，或許是擔心自己的存在給主人更多的負擔，帕賽爾回到薩卡的血中，這能讓他們都暫時輕鬆些。
“你確定你要前進？”
“是的，不會後退，只能前進！”
希斯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用僅存的一隻手抓住薩卡。
“我沒有去過塔的地下最後一層，最後一層的看管者只接受帕尼德的命令。我只知道，塔的地下的第八層和第九層之間沒有直接的通道，在它們之間，是一個迷宮，一個會移動的迷宮。想要通過這個迷宮……我不知道辦法，我……”
“那麼，我真的不能進入最後一層？”
“還有另一個辦法，那就是破壞，完全的破壞，一旦遇上阻攔，就將它們擊碎。這是最暴力的辦法，卻也是最有效的辦法。”
塔的地下被分爲九層：
第一層是冒犯者，是因爲傲慢而犯罪的人；
第二層是教唆者，一般都是犯下流言中傷高位者的過錯的人；
第三層是犯罪者，是犯下冒犯神的罪孽的人；
第四層是背叛者，關押犯下對神不敬之罪的人，蔑視神的人；
第五層爲殺人者，無故殺死老師、殺死同學、殺死弟子的人將在第五層被關押；
第六層是秘密刑訊室，在這裡被刑訊的人都有特別的身份；
而第七層關押的便是在第六層接受刑訊的人，他們永遠不會得到寬恕，直到死亡，刑期纔會結束。
第八層和第九層是塔的神秘之地，即使是塔的高層，也不能輕易進入的禁地。
尤其是第九層，它是僅次於召喚之間的神秘。
從阿爾卡利處得到的地圖詳細標明瞭幾乎所有的地方，唯獨第九層，沒有進入的辦法。
現在，通過希斯，薩卡終於知道了進入第九層的唯一的辦法了。
“希斯，不論你是個好人還是惡人，我都謝謝你。”
被返祖狀態的自己擊傷的希斯是不能被救治的，薩卡有些羞愧，卻並不後悔。
“別對我說‘謝謝’這麼奇怪的單詞，我一生都被人討厭被人畏懼。我是個怪人，喜歡毀滅、喜歡即將毀滅的美麗，也覺得人皮是勝過活的人體的美麗，我喜歡被人用畏懼與厭惡注視，我——”
希斯的瞳孔有了渙散的跡象，薩卡抓緊他，他知道，希斯的靈魂即將結束塵世的苦難，雖然他是個被無數的人厭惡的傢伙，可是，他也只是性格詭異愛好奇特，他並沒有真正的傷害過任何人。
“一生中，我只做過兩件問心無愧的事情。一件是殺死琪羅，她已經被附身了，與其被不知道什麼人殺死，還是被我殺死更加幸福一些。另一件事情就是沒能得到你的美麗皮膚，這似乎是一種遺憾，卻也是我最……啊，我看見了神，全身都閃爍着白色的光芒的神，他是那麼的高貴美麗，我的眼睛，我的眼睛要瞎掉了！啊——”
希斯發出滿足地笑着，他是那麼的歡樂，眼睛被看不見的神灼傷了，只有兩個血洞，可是他在笑，歡樂而恣意的笑着。
“薩卡，飛吧，自由的飛吧，在我嚥氣之前，讓塔毀滅吧！雖然已經不能看見了，可能聽見塔倒塌的聲音，也是美好的……”
無法評價，希斯是個無法評價的怪人，薩卡單膝跪下，親吻他的手指，將自己的感謝贈上。
而後，踏上了更加血腥的道路。
迷宮已經不存在了，帕尼德在他之前通過迷宮。
薩卡看見無數的屍骨，帕尼德將第八層的囚犯全部殺死了，薩卡看見的只是一堆不能分辨的血和肉。
毀滅證據嗎？
薩卡沿着屍骨繼續走着，地上的血太濃太厚，弄溼了衣服，牆壁上也滿是血，以及肉和骨頭的碎片。
可是沒有死亡的痛苦，靜下心聆聽，他聽見的是自由的歡呼。
（“——自由了！”）
（“雖然有點痛，可是終於還是自由了！”）
…… ……
那是怎樣的絕望和心痛，痛苦到將死亡作爲恩賜的歡悅，冤魂們得到了滿足，能聽見他們的殘念的薩卡只有深深的絕望。
太痛苦了，他不願意追究他們的生前，那些痛苦讓他不敢追問，他擔心自己的靈魂不能承受他們的痛苦，被他們抓緊了，再也不能回來。
他有些明白了，曾經在夢中被無數的怨靈索要身體，其實真正的原因是他們已經痛苦不堪，祈求得到完全的毀滅。
可惜那時候的自己竟不知道痛苦的真相，在夢中，拒絕了他們。
有些後悔，卻也不後悔。
每一步走會帶來新的震撼，每一步都是對靈魂的拷問，薩卡一步步的走下去，走到盡頭的時候，他知道，自己已經足夠堅強了。
沒有意料中的森嚴，第九層的入口是一個原木小門，木門也沒有附加任何魔法，他輕輕推開，聽見了帕尼德的聲音。
“溫蒂妮，很多年都沒有見面了，你還是那麼的美麗，我卻越來越枯槁了。”
作者有話要說：這是個被詛咒的世界，所以所有的人都瘋掉了，我知道這個文寫到這裡已經有些晦澀了，所以更新越來越慢，和同時在寫的小受想比，這個文很容易寫的吃力不討好，唉
但是我還是喜歡宗教的禁慾和壓制之痛，或者，我本就喜歡寫虐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