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是另外一個人,或者說是現代社會中的那個吳節。
自從在夢境中穿越到明朝,吳節對未來有清晰的人生規劃,只需一場一場地考下去,憑藉強大的資料庫,拿個進士也不是什麼難事,對此他充滿了信心。
唯一不滿的是自己在這個世界長得太挫,又瘦又小,手無縛雞之力,弱不禁風。顴骨高聳,下巴尖得可以當錐子。再加上身世悽慘,腰包單薄,典型的一個矮窮醜吊絲。
若不是自己暴得大才,估計這輩子要打光棍了。
當然,蛾子肯定會死心塌地跟着自己的。不過,丫鬟只能做小妾,將來扶正做正房對吳節來說也無所謂,只可惜社會輿論不允許----如果自己還想混官場的話。
這些都是小問題,關鍵是明朝選官注重相貌,長得實在太難看,也拿不到實權職位,這是一個玻璃天花板,要想打破這個潛規則,需要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
如果不出意外,吳節拿到進士功名之後,因爲相貌的緣故,下放到地方出任獨擋一面的知縣應該沒有可能。最多會被派去六部觀政,做一段時間實習官員,然後被人扔到清水衙門混吃等死。若想還有進一步發展,則需要熬很長一段時間。
但是,如今的吳節卻沒有這個困擾。水中的倒影中是一個高大英俊的年輕人,蜂腰猿臂,眉目疏朗,這樣勻稱的體形顯然是現代健身房的產物。而不想古代的勞動人民,因爲長期從事某一種體力勞動,雖然健康,可比例卻不對。
“絲,這不就是以前的我嗎,怎麼會是這樣?”吳節吃了一驚,現在的他依稀還有些往日那個藥罐公子的模樣,可整個五官和身材則同現代社會的自己有百分之八十的相似度。
難道說,隨着自己在現代社會丟失的時間越來越多,自己的肉身也會以一種讓人無法理解的方式被慢慢轉移過來。
等到肉身被徹底佔領,靈魂和肉體的契合度一達到百分之百,就會徹底穿越到這個時代再也回不去了。
此事也不知道是好還是壞,不過,至少在目前來看,好處大於壞處。
老實說,現代社會的自己過得很不如意,可若是在明朝,憑藉自己超越這個時代的見識,出入頭地那是肯定的。
況且,在現代社會自己也算是一個帥氣的青年,只要靠中進士,因不會因爲相貌而被刷下來。
“不錯,非常不錯。”吳節高興地幾乎要笑出聲來。
他還是有些奇怪,自己的身體最近發生了這麼大變化,蛾子怎麼一點也沒察覺?
想來也容易理解,蛾子整天和我呆在一起,這又是一個緩慢的過程。青年人,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體貌發生變化也很正常。
這件事沖淡了被錦衣衛探子跟蹤的陰霾,讓吳節心情好轉,也懶得搭理那兩個尾巴,袖子一揮,大搖大擺地回到了楊宗之的宅子。
路上,他想了想,決定還是將這事同楊宗之開陳布公地談一次,告訴玉立先生那書一旦刊印發行之後,可能會出現的惡果。至於楊宗之聽不聽是他自己的事情,盡人事聽天命吧。
昨天晚上他穿越回現代社會時將大禮議的所有資料都找出來看了一遍,實際上,嘉靖皇帝死後,繼位的隆慶皇帝當年就給楊廷和、楊慎父子平了反。現在是嘉靖三十九年,嘉靖皇帝會在四年後去世。就算楊宗之被朝廷問罪,也不過苦上三四年。
既然楊宗之選擇了這條路,想畢也有相應的心理準備。
回到宅子之後,楊宗之卻不在,一問,才知道回新津去了。
原來,楊宗之現在還擔任着唐家族學牧馬山房的山長,有很繁重的教學任務,只每三天來一次成都督促新書的事情。
再過幾日就是院試,吳節現在也沒時間和精力去過問這事,考完以後再說吧。
現在的吳節發現自己的相貌發生改變之後正在興頭上,就快步走回自己的院子,大聲喊道:“蛾子,蛾子,你說這事倒是奇了,你沒發現我現在……”
話還沒說完,吳節就發現唐小姐的貼身丫鬟小環正圓瞪着雙眼站在門口。
這纔是冤家路窄,吳節一愣,忍不住皺了一下眉頭:“是你,你怎麼來了?”
小環冷笑一聲:“這裡是舅老爺的宅子,原先本是夫人掏體己錢買下來的,可姓唐。我是唐家的丫鬟,自然來得。倒是吳節你好厚的臉皮在這裡混吃混喝,反問起我來了?”
說起話來,很不客氣。
吳節皺了一下眉頭,這就是一個不懂事的小姑娘,犯不着跟她生氣。小環是唐小姐的貼身丫鬟,難道唐宓來了?
吳節心中一凜,忍不住擡頭朝屋裡看去。
“看什麼看,夫人來了,想見你,還不快些進去跪拜。”小環又厲聲呵斥。
“夫人來了。”吳節有些摸不清頭腦,他雖然沒見過唐夫人,可聽人說這個唐夫人乃是唐家公中的實際管理者,在家中一言九鼎,連唐老爺唐訥都要讓她三分。
她這纔來成都,不會是來看我這個未來的女婿吧?
想來也很正常,如今的我縣試、府試都拿了頭名案首,又是成府第一才子。前途一片光明,唐家對我的態度自然不同。
可擡頭看去,情況卻同吳節預計的不同。
唐夫人正一臉淡然地坐在堂屋正中。
不得不說,唐夫人長得非常漂亮。她大約三十來歲,身材高挑,眉目中依稀有幾分唐小姐的模樣,一樣雍容華貴,氣度非凡。
只不過,眼睛裡滿是傲氣,看吳節的目光中也盡是厭惡。
唐夫人身邊是一羣丫鬟、婆子,而蛾子則低着頭跪在地上抹着眼淚。
見吳節回來,蛾子悲慼地喊了一聲:“少爺,你回來了!”
吳節一看蛾子流淚的樣子,心中立即明白她是受了別人的氣。
一股怒火從心中騰騰昇,也不理睬上首的唐夫人,大步走了進去,伸手扶起蛾子,冷冷問:“蛾子你怎麼了,又事你同我說,我吳家的人什麼時候被別人欺負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