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 長公主府
時令漸漸的已經入了春,百花漸放,京城裡的聚會日益漸多。傅瑤作爲已婚婦人也得多去接觸一下婦人的圈子。日後她做爲雲熙的妻子,也總要多些交際纔是。再說雲熙是直臣,不屑於結黨拉派。可是必要的交好,卻是不能少。她們女眷之間的交際,未必就真只是賞花喝茶而已。
“能推的都推了,這幾家着實不能推了。而且,少奶奶不是說,要見一見長公主?眼下可不正是個好機會?”蓮容在一旁笑道,面上多少有些喜色:“這長公主是當年先皇很寵愛的女兒,又和聖上關係十分要好。只是駙馬早去,長公主只有一個女兒在膝下,平日裡從不見宴請客人,如今邀請了少奶奶。可不是給少奶奶的臉面?”
傅瑤沒說話,沉吟許久之後便是言道:“既然長公主這樣給面子。那我也要好好準備一番纔是。名義上既然是替小郡主做壽,那……”
見了傅瑤的遲疑猶豫之色,蓮容適時言道:“小郡主樂理十分精通,尤其擅長琵琶。”
傅瑤便是微微一笑:“我記得有琵琶名曰鳳尾,是前朝一位公主的愛物。聽說是那位公主的駙馬親手替公主所做,十分精美。那公主和駙馬十分恩愛,百年齊眉。那鳳尾,便是他們二人定情之物。也有極好的寓意。”
“少奶奶好記性,這鳳尾可正是在咱們府上,這還是您跟姑爺成親時別人特意買來送給您的。”蓮容笑起來,讚了一句,旋即卻又是皺眉微微一遲疑:“可是這樣的東西。怎麼好送人?那小郡主如今並未定親,送這個也不合時宜。而且,這是恭賀姑爺和您新婚的東西……”最要緊的是,長公主駙馬早去,見了這個琵琶,想起這故事,難免心中不痛快,到時候豈不是反作用了?
“小郡主今年十四了,正是要定親的時候。哪個少女不懷春?送這個,也是祝福她將來能嫁個好郎君的意思。小郡主肯定喜歡的。小郡主高興,長公主自然高興。長公主自己身受其苦,自然更能體會夫君於女子而言的重要性。至於不痛快,卻倒是不會。”傅瑤笑着言道,旋即聲音低了幾分:“至於我和雲熙,夫妻恩愛,哪裡還需要這個?寓意好不好,都比不過真心實意。我已經得到了雲熙的真心。又用不上這琵琶,如何不送給有緣之人?”
蓮容對她的擔憂她自然明白,怕大公主睹物思人,心中難受,繼而覺得她是故意譏諷。但是蓮容不明白的是,爲人母親,自己的傷痛如何比得上孩子的高興?
深受其害的長公主,對小郡主最大的祝福,大約也是和將來的婚姻有關的。
傅瑤也是從王氏身上領悟出來的。
母愛,是世界上最無私的,也是最偉大的感情。
“除了琵琶,再將那個用翡翠白玉紅瑪瑙的桃樹盆景也包起來,過壽送這個,最是合適不過了。”傅瑤想了想,又道。既然是過壽,好歹也要應應景。那壽桃不是正好麼?
蓮容點了點頭,心中卻是嘆道;那翡翠白玉紅瑪瑙可不是尋常之物。樹枝樹幹俱是翡翠,葉子是碧玉的,而那樹枝上結着的九個小桃,卻是白玉和紅瑪瑙雕的,十分精巧華美。雖然也算不得什麼無價之寶,可是天底下統共也是沒有幾個的。樹幹和枝葉容易,可是那桃子,卻不是鑲嵌而成,而是天然生就,精心挑選過的。所以,這一趟送禮,也不算寒酸了。
“長公主的壽宴還要等幾天,還是先準備文康成親的禮物吧!”
文康的親事終於說定了,是翰林院的院士,跟傅繡也算是同僚,兩家知根知底。最後,還是在傅瑤的會所裡見面確定的。
開春之後,不僅聚會多了,各家結婚的人更是多了。
結婚要擇吉日不假,但是對於常年委派在外的人來說,要參加自己家中的婚禮,就得集中在這段時間裡。能外派出去的,到郡守這一級,通常情況下得三十歲開外,刺史這一級大多數要到四十歲。當然,如果你剛好姓蕭,又剛好跟皇帝有比較親密的親戚關係,年齡不在限制條件。
結果本朝國情,男子二十上下全結了婚了。到了三、四十歲家中再辦喜事,要麼是子女結婚、要麼是年幼的弟妹結婚,後者還好說,如果是子女結婚,哪有父母不到場的道理?除非是在任上嫁娶,可一旦與京中權貴聯姻,回京述職就是一個非常好的舉辦婚禮的時間了。
所以這一段時間,結婚的人特別多。
一旦遇上結婚這種事情,女人總比男人要忙很多——哪怕不是自己結婚。如果你有閨蜜啊、親戚啊、與自己家男性成員關係比較好的另一家結婚啊,起碼要加上“添妝”這一道手續。
雖然傅瑤之前已經跑了幾家關係挺好的人家了,真正到了集體添妝的日子,她還是要再跑一趟,送些簪子、釵子、鐲子一類的首飾,順便跟一道來添妝的婦人們聊聊天兒什麼的。
因爲文康結婚,傅瑤回家來參加婚禮。出嫁的女兒是嬌客,傅家兒媳婦又多,完全不用她搭手。反正離得近,想回孃家就回孃家,順帶聊天兒,實是再愜意不過的事情了。
剛坐下跟周蘭沒聊兩句,腦門兒上就着了傅珊一下:“好你個傅五,你自己說說,自打你出了門子,到我那裡有幾回?個死丫頭!”
這麼一下還不解恨,又來一下,“我會咬你麼?你先前倒好,還知道看看姐姐,現在更好了!門都不踩一下!”
怎麼越說越多了?感情這怨念也是越積越厚的?
傅瑤捂着額角:“你說話還真是一堆一堆的啊?不但動口還動手啊你?我新婚才幾天呢,怎麼能四處走親戚?我就是想去看你,也得過了這一陣兒好嗎?不然不得讓你婆家人說我們不懂禮數啊?我回孃家,爹孃兄嫂看我年輕,禮數略有不周也就睜隻眼閉隻眼了,到你那裡,能出一點紕漏嗎?!”越說越來勁兒,爪子也不捂着腦袋了,開始兩爪亂揮,“不收拾齊了,能登門嗎?”
傅珊被噎得說不出話來,聽着像是有道理,新媳婦什麼的,亂跑確實會引起非議,可怎麼琢磨又不是個味兒呢?琢磨不出來就不琢磨了,傅珊深諳“一力降十會”的奧義,改講道理爲直接炮轟:“你學會頂嘴了你!”一頓亂拍。
傅瑤嗷嗷亂叫:“你怎麼不講理啊?”坐着捱打顯然不是她的本色,飛快地還手,兩人對着一通胡抓亂撓。
這兩貨吵架,一般二般的人還都不敢勸,生怕變成了炮灰。還是方氏過來喝道:“姐妹倆,好好的拌的什麼嘴?閒的你們!”
她是二人的大嫂,年紀卻差了一大層,算是着她們長大的。傅珊、傅瑤都乖乖住口了,一人挽着方氏一隻胳膊大嫂長大嫂短地當面互告黑狀。
看着兩個小姑子對着吐舌擠眼,方氏哭笑不得:“我可告訴你們,阿孃要來了。”
“我已經來了!”王氏的聲音還是那麼地有力度。傅珊、傅瑤瞬間老實了,一齊撲了過去,一人抱着一條胳膊:“阿孃~”
“阿姐兇我!”
“她又頂嘴!”
王氏雙臂一振,甩開兩隻八爪魚:“我都聽到了!”一手一個,拎着耳朵就開訓,“你,五娘說的難道不是道理?你在婆家還有一大家子人呢?你還有婆婆妯娌小姑子,她們說你姐妹不知禮數,新婚就四處野,你面上好看啊?”
傅珊低頭,剛纔的態度似乎真有一點問題。
“還有你!你姐姐也是爲你好!親戚之間不走動,再親也要生份!往後再忙,自家人還是要多會會,聽到沒有?!”
傅瑤低低地應了一聲:“哦。”交際忘掉親姐姐神馬的,理由再多,也會止不住心虛。
行了,世界清靜了。傅珊拉傅瑤一把,傅瑤捏傅珊一下,兩個又貓貓狗狗地逗上了。王氏氣得又手癢了,一人給了一個暴栗子。
別的人看的直樂……
直到賓客過來,文康接了新娘子過來,她們才安靜下來乖乖陪着王氏迎接客人。
文康早已長成了翩翩少年郎,一身的大紅衣更襯得他玉樹臨風。
文德走在旁邊,也添了許多喜氣,整個人也變瘦了。
熱鬧一直持續到晚上,傅瑤難得的放鬆了一天。自從雲熙走後,她的心裡一直空落落的,做什麼都無精打彩,今天,自己的侄子成親,她也真心感到了歡喜。
心情也難得的放鬆了。
文康的婚禮過後,轉眼便是到了長公主府宴會的日子。
如今正是三月底,各色花朵爭相鬥豔的時候,真真是處處好風光。就連天氣也是暖和起來,換了不厚不薄的春衫,行在百花叢中,的確是一件極其美妙之事。
傅瑤一大早就起牀了,現在雲熙不在,她也很少賴牀了。
到了長公主府門外頭,登時就是感覺到和一般人的家不同之處來。畢竟是公主府,不難看出處處俱是精心雕琢,更不難看出,長公主府的造型和風格,和皇宮某處有異曲同工之妙,甚至根本來說,就是一個小型一些的翻版。雖然比不得皇宮的宏偉大氣,可是卻勝在精緻。
剛下了馬車,便是有人上前來請安:“雲三夫人,您好!”
這人是個有些富態的婦人,三十來歲的年紀,臉有些圓,梳了簡單利落的髮髻,戴了幾隻簪子,也是簡潔大氣的。一雙眼睛和和氣氣的,隨時瞧去都是帶着三分笑意。這樣的人,很難讓人生出什麼厭惡之心來。而她手上和頭上的金飾,卻是叫人不難看出她的身份來。
傅瑤心中明白,這個夫人只怕是長公主的親信,當下也不拿喬,溫和一笑。
那婦人便介紹了自己的身份,果然是跟着長公主的,沒想到竟然也是宮中一同陪嫁出來的,一直跟着長公主身邊伺候。
雖說是宴會,可是人卻也並不多。不過卻是個個兒家世顯赫,沒有一個是等閒人家。傅瑤掃了一圈,心中不由得感嘆——都說長公主府不容易進,的確是如此。且不說素日裡長公主除了進宮便是深居簡出,並不和什麼人過從甚密,只單說那份心高氣傲,又哪裡瞧得起一般的人?
掃視了一圈,最後傅瑤的目光落在了坐在正中間的二人身上。一個是傅瑤認識的,正是皇后齊靈兒。齊靈兒已經有了六、七個月的身孕了,肚子也很大了。這個時候還過來,可以想見長公主的面子多大。
而另一個……朝仙髻,牡丹花簪,翡翠紅寶石的挑心,赤金的壓鬢,身上一件泥金色撒紅花的裙子,硃紅色的上衣,腰間配着丹鳳朝陽的玉佩,明黃色的香囊和絛子。最後肩上披着五彩祥雲的雲肩。雲肩上墜着珍珠紅寶的流蘇。整個人看起來華貴大氣。雍容富麗。
明黃色自然是隻能皇室中人用,所以,這位貴婦人的身份已經是不言而喻。
顧不得細細打量,傅瑤便上前行禮:“公主殿下。”
長公主只掃了一眼便是明白了傅瑤的身份,笑着言道:“沒想到雲熙倒的確娶到了一個這麼出色的女子。來,坐在我身邊吧!”一幅跟雲熙很熟稔的樣子。
傅瑤笑着謝過,坐在僅剩下的兩張椅子上。說實話。長公主方纔的話雖然是笑着說的,可是卻仍是有無盡的威嚴。想來,這就是長年手握大權才能培養出來的氣勢了。
然後長公主又笑着問了傅瑤近日的情況,傅瑤笑着一一答了。態度恭敬卻也不失親近,舉止言辭也是十分得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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