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 水寒受傷
“是雲齊氏害的嗎?”傅瑤冷冷的問。她不喜歡九姨娘的置身事外,可還是同情她。一個女人成了這個樣子,恐怕比死了還難過吧!
九姨娘點點頭,“雲夫人被沉到池底後,她們立刻宣佈了她的死亡,她也的確厲害,動作迅速的解決了相關人等,還捏造出了一個丫鬟瘋癲導致火燒雲夫人住處的現場。雲鶴翔對雲夫人本沒什麼情意,也沒去深查,而云韶才十歲,雲熙也纔是個三歲的小兒,怎麼可能想到這些。所以,雲夫人就這麼被草草的下葬了,裡面放的自然是幾件破爛衣服了,只是誰也不知道罷了。
雲夫人被除去後,雲齊氏就開始對付我了。因爲那時雲鶴翔極寵我,她的野心那麼大,自然擔心我攔了她的路。而且她似乎也發現我知道了很多她的秘密,所以一心想要除掉我……”
說到這裡,九姨娘摸了摸她滿臉的疤痕,慘然一笑,“後來自然是我輸了,那時她豢養了一批殺手,別說對付我這樣的弱女子了,就是朝廷上的大臣,也是想殺誰就殺誰的。”
傅瑤看着她的臉,遲疑的問:“她是怎麼對付你的?”
“她啊!找了個男人跟我躺在一張牀上,還被雲鶴翔給抓了個正着,雲鶴翔一氣之下將我趕了出來。可是雲齊氏哪會這麼好心放我走,讓人將我關到了一個小屋子裡,親手毀了我的容顏……”
也許是提到了傷心的事,九姨娘停頓了半晌才接着道:“後來她本來還想折磨我的,不過正好雲府似乎出了什麼事,她就急着回去了。我趁着看守人不注意的時候偷跑了出去,之後就一直流浪了。”
說着流浪的這些,九姨娘似乎並不覺得有什麼可憐的。不過當說起雲齊氏的時候,她的臉上還是呈現徹骨的恨意。
傅瑤沒有說話,一直安靜的聽着。
又停頓了半晌,九姨娘才問道:“知道我爲什麼現在纔來告訴你們真相嗎?”
傅瑤搖搖頭,看着她。
九姨娘又是一笑,“其實這些年我哪裡也沒有去,一直在京城,就在雲家附近,關注着雲家的一舉一動。現在雲韶和雲熙已經長大,也擁有了足夠的力量可以對付雲齊氏了。也到了我要報仇的時候了。”
“你要藉助我們的力量報仇?”傅瑤問。怪不得她要在此時說出來……
九姨娘點點頭,眼裡突然迸發嗜血的光,“你們殺死了雲齊氏就等於是幫我報了仇,不過,作爲說出這些秘密的補償,我希望最後由我來結果雲齊氏。”
傅瑤不用多猜,都知道她的方法肯定很毒辣,比毀容毒辣一百倍。
可是……
“不行,”傅瑤搖搖頭,“她是我相公的仇人,這點我做不了主。不過,作爲補償,我會讓你看到她的死相的。”她的眼裡也爆發瞭如九姨娘一樣陰狠的目光,冷冷的道:“你放心,她絕不會善終的。”
雲夫人的仇,雲韶的仇,還有云熙從小承受的苦楚,這些都得雲夫人來償還。
九姨娘看了眼傅瑤,點點頭,“好,我答應你。”說完後就站起身,準備告辭。
傅瑤連忙道:“你現在住在哪裡?要不我給你安排個住處吧!”
看她這樣子就知道她過的不是很好,傅瑤雖然不喜歡她爲人處事的態度,但也做不到置之不理。
九姨娘搖搖頭,“不用了,等你們報完仇,我自然會出現的。”
“上次因爲我們將雲文風傷了,現在雲夫人時刻就緊盯着我們。這次咱們見面難保不會被她查探到。現在你告訴了我這些秘密,我們必然會有所動作,但是,這些暫時不能讓雲夫人知道。所以,不管是爲了你的人生安全着想,還是爲了我的計劃方便,都按照我說的做吧!”傅瑤並沒有好聲好氣的說,只是平靜的道出了事實。
九姨娘想了想,終是答應了傅瑤的建議,她可不想比雲齊氏早死。
傅瑤叫水寒進來,讓他去安排了個隱蔽的住處給九姨娘。又讓人找了套男裝出來給她,這樣出入也不會引人注意。因爲九姨娘是女子,所以,翠柳也留了下來。
之後兩方人馬才分開,傅瑤先行離開,等入夜後,水寒纔會護送九姨娘去住處。現在這個時候,凡事要萬分小心的好。
只是沒想到水寒還是出了事。
入夜的時候,一行五人出了窖香閣。九姨娘和翠柳換上了男裝就藏在這裡面。
窖香閣後門是一條狹窄的巷子,平時只夠一輛馬車經過。他們剛走到巷子中間,突然橫空跳出來十個黑衣高手。
水寒等人馬上與這些人纏鬥在一起。
只是沒想到這些人是有備而來,又個個都是高手,水寒雖然厲害,卻要保護九姨娘和翠柳。一時分身乏術,招架不住。而在最關鍵的時候,一人猛然向翠柳襲了過去,翠柳只是個小丫鬟,自然不懂武功。
就在這時,忽然有個身影從天而降,驀地擋在了她身前。
刀光劍影間,翠柳只看到水寒持劍的右手上鮮血淋漓,滴滴答答不停地往地上落,長劍伴隨着一隻手掌“哐當”一聲墜落於地。
局面緊張,他根本攻不進來,只能硬生生用手幫她擋了一劍。
他的手也被斬斷了……
消息傳來的時候傅瑤正在糾結怎麼跟雲熙說九姨娘吐露的秘密。她實在不知道怎麼開口的好。還有,那個荒廢了的池塘,她也得想辦法將裡面的骸骨打撈上來……
也就是在這最煩惱的時候聽到了水寒受傷的消息。
“少奶奶,您快去看看吧!水寒整個手都被砍了下來,好恐怖,”蓮蓉驚慌的道,她雖然沉穩,驟然見到這樣的重傷也失了分寸。
傅瑤一驚,立刻站起身,“趕快派人去宮裡無論如何也要把江太醫請來,再跟少爺說一聲。”
蓮蓉點頭,急急地吩咐人去宮裡叫人。
傅瑤則去了旁邊的廂房。因爲事態緊急,同去的暗衛就直接將水寒帶到了熙華院,也是希望能救救水寒。
傅瑤到的時候水寒已經昏迷不醒了,翠柳坐在牀頭呆呆的看着他。
“翠柳,”傅瑤小聲的叫她。
翠柳卻恍若未聞,在她喚第三聲之際。方纔似大夢初醒一般轉過頭來看她,滿臉都是淚。晶瑩的淚珠自眼眶中撲簌簌滾落,她哭道:“小姐……”像走失後重逢母親的小兒,哭得傷心欲絕。
傅瑤緩步走近,俯身察看水寒的傷勢。
她一眼就看到了那隻手,不由得睜大了雙目,愣在原地。
翠柳哭着來拉她的手,“小姐,他的手會不會好?”
“江太醫馬上就到。”傅瑤不忍注目,安撫地拍了拍翠柳的肩頭。
話音落,就看到江太醫揹着藥箱三步並作兩步,帶着外頭的寒意一頭栽進東次間。他看到水寒的傷勢,也驚了一驚,旋即面上漸漸流露出遺憾之色來。
“江太醫本來是要來看大少爺的,半路碰到了我們的人,才急着趕來了。”蓮蓉在旁邊小聲解釋。
傅瑤便同翠柳道:“江太醫來了,我們先去外頭候着。”
翠柳怔怔的,一步三回頭地望着躺在炕上的水寒,好容易纔跟着傅瑤去了外面,卻不肯離開,硬要守在外面。
傅瑤勸慰了她幾句,將她留在外面獨自站在天光底下長嘆了一聲。
這件事,興許只是個開始。真正的暴風雨真的要來臨了。
漏沙一粒粒地流着,室內寂靜無聲,江太醫站在炕牀邊上,額上沁出細汗來。
暗衛帶回來的那隻手,被完完整整地擱在一旁的矮几上,創口整齊利落,可見那柄劍的鋒利程度。
水寒早已疼得暈了過去,室內一暖,這凍僵了的意識似乎又開始復甦躁動起來,他闔着的雙眼微微睜開了一條縫隙,似乎在望着頭頂上,又似乎根本什麼也沒有看着。朦朧又迷糊的意識,叫他弄不清楚自己身在何處。
迷迷糊糊的,似醒非醒。
傅瑤掀簾入內,匆匆問江太醫:“如何?”
江太醫微微搖了搖頭,斟酌着同她解釋起來:“斷肢再生,古籍上曾有過記載,但幾乎都是以失敗告終,從來也沒有成功的案例。我也只有五成把握……”
“這五成把握,指的是將手掌接回去,還是讓這隻手復生?”傅瑤聽不大明白他的話,不由得追問了一句。
江太醫指了那手道:“送回來的及時,接回去問題不大,想要這隻手活過來,也有把握,只是這今後,這隻手能不能運用如常,委實沒有把握。”
傅瑤聞言,心中一鬆,面上露出幾分欣慰之色,道:“這便很好了。”又不住聲地問道:“有什麼需要的,我即刻叫人去準備。”
江太醫也不猶豫,低頭提筆,唰唰寫滿了一張紙遞給傅瑤。道:“這上頭的東西,都不能少,另外還得尋兩個眼神上佳,手腳伶俐的來幫我打下手。”
說到治病救人,江太醫的情緒便高漲了幾分,語速變得飛快。
傅瑤立時醒悟過來,時間緊迫。
於是她馬上接過紙來。出門將上頭所需之物吩咐下去,又讓人速速去找兩個聰明伶俐,手腳麻利的小廝過來。
一衆人燒水淨手,換了乾淨的衣裳,方纔能入內。
隨後這間屋子便輕易不得入人,門口守上兩個人。專門負責傳遞消息。
翠柳想進去看看,紅腫着眼睛來央傅瑤,傅瑤不答應,勸她道:“這都是精細活,尋常大夫連碰也不敢碰。江太醫也是硬着頭皮上,裡頭多個人便叫他多分一份心,沒的到時候出了差子,後悔莫及。”
“那奴婢就在門口等着……”她說着又想哭,一雙眼睛腫得像是成熟的桃子,通紅。
她就在廊下蹲了下來,抱着膝蓋木呆呆地候着裡頭的消息。
傅瑤沒了法子,別過頭去嘆了一聲。
少了一隻手,仍可以穿衣吃飯度日如常,但到底不用。即便今日江太醫成功地將這隻斷掌接了回去,來日這隻手不能握筷不能拿劍,於一個習武之人而言,實難接受。
然而爲今之計,衆人也就只能靜靜等着,等着時間一點一滴流逝,等着江太醫從裡頭走出來告訴他們最終的結果。
傅瑤亦站在廊下不曾移步,她望着不遠處閒置着的一口景泰藍大缸,眼神漸漸遊離起來,心神恍惚。
看來雲夫人,也發狠了。
秀眉微微蹙了起來,眉下的那雙眼睛也不由得眯起。
漏壺裡的沙子發出輕微的簌簌聲,在通明的室內不間斷地流淌着。
清洗,止血,清理傷口……
活計並不少。
江太醫的眼神卻愈發的亮了起來,伴隨着一切逐漸準備妥當,他的精神頭整個被調動了起來,達到了衆人鮮少在他身上看到的強勢狀態。
邊上伺候着的兩個小廝,都以爲自己見着了神明,而非大夫。
這世上怎麼能有人將斷了的手掌,重新接回手腕上去?若這樣可行,難道那些被斬首了的人,也能重新將腦袋接回脖子上去不成?
兩名小廝互相對望了一眼,皆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
一層層、一點點縫合起來,最後纔將外層的皮膚相縫合,像繡一件精緻的花樣,仔仔細細地拿着針線在人的肌膚上舞動。
轉眼間,小半個時辰轉瞬即逝……
接到消息,雲熙立刻就趕了回來,聽了大概的消息,他沉着臉,眉頭緊鎖,輕聲問傅瑤:“師傅還在裡頭?”
“是,只怕還得過上好一會才能出來。”傅瑤搖了搖頭,避開翠柳,悄悄將江太醫告訴她的話一字不改地轉述給了雲熙,隨後道,“接上手掌不難,難的麻煩的都是後頭的事。”
雲熙“嗯”了一聲,問道:“到底出了什麼事?”水寒受傷的事他知道,但是具體怎麼受傷的並沒人跟他說。
傅瑤遲疑着,不知道該怎麼說的好,如果說出九姨娘來,雲熙勢必會問九姨娘說了些什麼,那她怎麼回答?她還沒想好怎麼跟雲熙說這件事呢!
而這件事顯然瞞不了雲熙,他一問暗衛就知道。
“那個……等水寒的傷治好了我再告訴你吧!”傅瑤支吾的道。
雲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還是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