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8 周雪的終點(一更)
周雪真的不行了。
傅瑤本來不想進宮的,可是聽了明月的話也覺得事情有些大條了。記得上次見周雪的時候她還是很精神的,怎麼可能不行了?
唯一的原因就是馬慧嫺動手了。
她現在住在了宮裡,身邊又集合了很多人,想要對付周雪是輕而易舉的事。只是沒想到這麼快。
明月來的時候正是晌午,雲熙正不在家,所以傅瑤才得以出了門。一路倒是暢通無阻的進到了後宮。等她看到周雪時,饒是鎮定自若,也是嚇了好一大跳。
這還是周雪嗎?
頭髮白了一半,面容憔悴,還生了些皺紋,全身上下也是瘦削無力的。傅瑤對周雪印象最深的就是她時常用一副柔弱可憐的眼光看着你。
現在,再看到她時,她依然是這樣的眼光,卻讓人覺得心酸。
周雪還不到二十啊!女人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容貌。沒想到齊靈兒這麼狠。
“五娘,你來了,嚇到你了吧?”周雪一見傅瑤,立刻撐起了身子,只是她身體虛弱,撐到了一半就跌倒了下去,明月趕緊上前扶住她。
“娘娘先躺着吧!”傅瑤忍着心酸道。
周雪搖了搖頭,示意傅瑤往前走了幾步,她纔在明月遞過來的靠枕上躺下。虛弱的道:“五娘,我知道你現在不好進宮,可是我快要不行了,有一件事一定要託付於你我才走的安心。所以才請你進宮的,你放心,我已經讓人將這裡都清理了一遍,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她的身體的確很弱,說了這些話中間就停頓了好多次,說到最後還咳嗽不止。
傅瑤皺了眉頭,馬慧嫺到底用了什麼手段?
“明月,讓人去請江太醫過來,就說我在這裡。”
明月看了看周雪,爲難的道:“三少奶奶,沒用的,江太醫已經來看過了,他說……”說到這裡,明月嗚咽着哭了起來。
周雪終於穩住了精神,她制止了傅瑤,“已經找江太醫來看過了,他說我中了一種罕見的花毒,會一天比一天變老,身體也會越來越虛弱,直至老死,沒有醫治的辦法。”
花毒?
“什麼花這麼厲害?”傅瑤疑惑的問。怎麼宮裡老是有這種奇怪的東西呢?
周雪又開始咳了,只好由明月來爲傅瑤解答。
“半個月前,大皇子從外面摘來一朵紫色的花,清香宜人,而且花色也好看。說是送給太妃娘娘的,娘娘很高興,就養在了屋子裡。誰知從那天后,身體就一天不如一天,才幾天時間就生了白髮。奴婢看着不對勁,就急急地請了太醫過來,太醫也查不出根由。直到前幾天江太醫來了後才知道是那支花做的怪。據江太醫說此花名叫美人殤,女子一旦接觸過就會中毒,容顏和精氣神會一天一天萎靡下去,沒有任何解救之法……”
居然這麼厲害?傅瑤蹙眉。
“五娘,我知道自己不行了,可是我放不下賢哥兒。他是我唯一的兒子,我不能讓他獨自面對馬慧嫺她們。所以,我想拜託你保護他。”周雪努力的坐起身,鄭重的看着傅瑤出口道。
傅瑤有些吃驚,她怎麼也沒想到周雪找她來是爲了自己的兒子,剛纔聽完後還以爲她是要自己替她報仇呢!
可見,不管什麼樣的女人,最在乎的都是自己的兒子。
“我也很想保護賢哥兒,只是,我住在宮外,賢哥兒在宮裡,總是不方便的,不如就將他託給太皇太后照顧。”傅瑤遲疑了半晌才道。她現在懷有身孕,也是一個母親,當然要爲了自己的孩子考慮。宮裡現在這麼危險,馬慧嫺這次出去不知道又帶了多少這樣的毒物回來,真是防不勝防,她還是少來的好。
周雪一聽傅瑤拒絕了,當下急得就劇烈的咳嗽起來,甚至吐出了血來。
“五娘,太皇太后如今都是自身難保了,如果你不幫忙,我的賢哥兒就只有死路一條了。求你了。”周雪不顧自己的狼狽,伸出手努力的抓住傅瑤的手乞求。
傅瑤心裡更酸了。她現在身爲母親,更能理解一個母親對孩子的擔憂和愛。
只是……
“娘娘,對不起。”
周雪眼裡的神色瞬間暗淡了下去,如一個失去希望的老人,讓人不忍去看。
明月跪了下去,“求三少奶奶一定要救救大皇子,大皇子那麼可愛,您忍心他被人害死嗎?”
傅瑤想起賢哥兒,心裡閃過一絲憐惜。
周雪見了,立刻升起了希望,眼睛直直的看着傅瑤。
心裡掙扎了很久,傅瑤終是道:“如果你想讓賢哥兒活着,我倒是有個辦法。”
“什麼辦法?”周雪伸長了脖子問。
“只要找個合適的理由將賢哥兒接出宮去,到時候就住到周家,周家是他的外祖家,別人也不會說太多話。”
誠然,如果明目張膽的將賢哥兒接出去,對於自家是很危險的,畢竟皇上已經選定了,你卻將另一個皇子接了回去,這是什麼意思?相信到時候很多人都要懷疑的。
只是這也是個救賢哥兒的好辦法,只有在宮外,纔是最安全的。
何況,傅瑤心裡已經冒出了另一個大膽的想法……
“周家?”周雪喃喃的自語,“他們願意撫養賢哥兒嗎?”
她當初可將孃家人得罪了個遍。
她的聲音雖小,傅瑤還是聽到了,她斟酌了片刻,終是道:“其實你母親並不是你想的那樣壞,你現在有了自己的孩子,再易地而處的想想你母親。如果是你,你是不是早就將別人的孩子趕走了?怎麼可能將她養大。可是舅母呢?不僅將你養大了,還一直帶在身邊。甚至在瓊州那麼困難的情況下也是一直帶着你,沒有讓你吃太多苦。你覺得她還是壞人嗎?”
這在以前,她絕對不會說這番話的,她討厭周雪,自然不可能去開導她。
可是現在……
她也是個可憐人。
也許這個時候,周雪才真正恢復了她最本來的面目,聽了傅瑤的話,她沉思了半晌。最後無力的跌倒在靠墊上,眼角流出了晶瑩的淚珠。
也許她是悔恨了吧!悔恨當初不該那麼對自己的父母家人,不該傷他們的心。
“能不能請你讓我母親進宮一趟,我想見見她老人家。”良久後,周雪擦乾了眼淚,嘶啞着嗓子對傅瑤道。
傅瑤點點頭,這件事情主要的還是看朱氏,只有她同意了,接賢哥兒出去才名正言順。
“還有我爹,此生恐怕是見不得他了,希望他老人家不要怪我。”周雪遙看着遠方,傷感的道。“以後就讓賢哥兒替我盡孝吧!我現在不求賢哥兒大富大貴,只要他平平安安的張大就心滿意足了。”
她的面容很蒼老,可是此刻,傅瑤卻覺得她一生所努力營造的柔弱形象都沒有此刻來的讓人心酸。
該說的都說完了,傅瑤也要回去了。
見傅瑤起身,周雪最後道:“五娘,以前是我對不起你,希望你不要介意。就看在我是一個快死的人了,就不要記得那些不好的過往了。”
傅瑤含淚點頭,終是邁着沉重的步伐離開了周雪的寢宮。
古代爲什麼要有這麼多的爭鬥呢?她現在是多麼羨慕前世的和平社會啊!至少那裡沒有這麼多的殺戮,沒有這麼多的算計,沒有這麼多的仇恨……
“娘娘,前面的人好像是二少奶奶。”南風突然道。
南風一直陪在傅瑤身邊,不光如此,她還讓徐公公安排了人過來貼身保護她,爲的就是防備這一路進宮被人堵住。只是沒想到,還真的是這麼不湊巧。
前面的人的確是馬慧嫺,傅瑤立刻振作了精神。這個時候宮裡是最危險的地方,尤其是馬慧嫺。南風也提起了精神護在身邊,就是徐公公派來的幾個太監也聚攏了過來。
兩撥人慢慢的靠近,馬慧嫺身邊並沒帶多少人,可是傅瑤卻一個都不認識。她進宮很多次,宮女不說都認識,起碼大多數都有個臉熟。可是馬慧嫺帶的這幾個人,她一個都沒見過。而且,南風還悄悄在她耳邊提醒了。
“少奶奶,那邊的人都是會武功的。”
很顯然,馬慧嫺這次是有備而來。
早就聽雲熙說馬慧嫺身邊養了很多殺手,傅瑤真是萬萬想不到她居然敢將這些女殺手堂而皇之的帶到後宮。
看來她今天的目的就是來殺自己的。
十米遠的時候,兩人已經能看到彼此臉上的笑容了。也許是覺得自己萬無一失,大仇得報了,馬慧嫺的笑臉很溫柔,比她多數時候的笑臉都溫柔。而傅瑤也在笑,她可不想讓馬慧嫺看出自己的擔心來。
只是步伐再慢,也終於是走近了。
“五娘,好久不見啊!”馬慧嫺笑的溫柔,只是那眼裡卻佈滿殺機。
傅瑤真真的看到了,心下一緊的同時也鬆了口氣,幸虧自己有先見之明。要不然今天還真的是凶多吉少。
“是啊!其實我巴不得永遠不要見到你,馬慧嫺,外面的世界很大,我不知道你爲什麼要回來?一回來就要害人。”傅瑤笑容收起,眼神一凝,冷冷的道。
如今,她們早已撕破了臉,也不用再顧忌什麼面子了。
馬慧嫺卻是毫不在意,笑着仰頭看了看四周的黃牆紅瓦,然後才低下頭笑看着傅瑤,“那可就要讓你失望了,我還就最喜歡這京城,還有這皇宮,都是我畢生的夢想啊!”說到這裡她頓了一下,“至於害人嘛!我可不敢認同,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立場,如果清除侵犯了自己的敵人也叫害人的話,那傅瑤你又何嘗沒有害過人。所以,咱們是彼此彼此而已,誰也不要說誰。”
傅瑤冷嗤一聲,“咱們能一樣嗎?我害的都是壞人,可是你呢?”她一想到周雪的慘狀,就是一肚子的氣,毀容,變老,這對於女人來說是最可怕的。
說着話的同時,傅瑤並不敢離馬慧嫺太近,這女人現在太邪門了,誰知道她身上是不是帶了什麼害人的東西呢!她可不想冒險。南風也很有默契的站在傅瑤身邊,形成了一個保護的姿勢。
馬慧嫺注意到了卻不以爲意,也許是成竹在胸,她反而放鬆了下來。說出的話卻挖人心肝。
“什麼叫壞人?什麼叫好人?傅瑤,沒想到你沒了個孩子,還是那麼天真啊!”
傅瑤一聽這話,心下猛的一縮,眼神也迸發出了徹骨的恨意。她和雲熙從來不去提那個孩子,可是,那卻是他們心底永遠的痛。現在,被罪魁禍首輕飄飄的提了出來,她怎麼能不生氣?
“是啊!我是沒了個孩子,不過孩子總會有的,不像某人,哼哼!不知道會生個什麼樣的孩子出來。”傅瑤強壓住心底的傷心,摸着自己的肚子譏諷的道。
雲文風已經不行了,馬慧嫺要想生孩子就得跟別的男人生,可是她已經成了親。跟別的男人生孩子那就是姦夫淫婦,生出的孩子也會一輩子擡不起頭來。
論吵架傅瑤可不會認輸,既然馬慧嫺敢在她的傷口上撒鹽,她也不介意撒上更多的鹽反擊回去。
馬慧嫺臉色蒼白,嘴脣緊咬,眼睛裡迸出駭人的光,恨不得生吃了傅瑤。不過最後看向她肚子的時候還是恢復了笑意。
“傅瑤你知道嗎?我曾經發過誓,你懷一個我就害一個。你是能生,可是能生下來嗎?”她陰狠的道。
傅瑤同樣冷了臉色,雙拳緊握,“就怕你沒這個本事了。”
“有沒有這個本事你馬上就會知道,”馬慧嫺得意的朝自己兩邊看了一眼,她身邊跟着的四個宮女立刻上前一步,亮出了武功,一看就是武功高強的人。
傅瑤沒有後退,她的拳頭捏緊了放鬆,放鬆了再捏緊,終是平復了心情。對着馬慧嫺勸慰道:“馬慧嫺,其實我一直不理解你爲什麼那麼熱衷於權利。咱們是女子,你就算掌握了再多的權利也得站在男人身後,你這樣謀算又有什麼意義呢?”
其實她不想跟馬慧嫺這麼多廢話的,跟有救之人講理可以。可是跟馬慧嫺講再多,辯論再多也於事無補。
不過,她不得不說話,因爲,她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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