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跳下來兩個小年輕,倒是直接穿着園林管理部的制服,不過也就是二十出頭的年紀,應該也就是大學剛畢業沒多久的新生力量。
不過這兩個新生力量處理事情的態度倒是絕對不新生,顯得尤爲的老練。這種老練說的是他們在對於領導和普通老百姓的態度上有着截然不同的反應,笑臉和嚴肅的表情之間轉換的尤爲熟練,就彷彿刻意學習過這種一掉頭就變臉的絕活兒。
而且,他們的觀察能力不可謂不敏銳,車子開的雖然很快,剎車也好似很着急的樣子,帶來了巨大的噪音的同時,也看清楚了這對峙的雙方究竟是一個什麼態勢。誰是什麼身份,這兩人倒是相當敏銳的就看的一清二楚。
所以,一跳下車,他們就直接奔着艾一戈來了,那臉上嚴厲的表情,就好像是對待帝右反封修似的,那絕對是雷鋒同志所說的如同秋風一樣的殘酷無情。
指着艾一戈就嚷嚷開了:“你這個人是怎麼回事?不知道這兒已經被徵用了麼?趕緊把車挪開,移到其他停車場去。別讓我開車拖你的車走啊,到時候你就沒那麼好解決了!”
說完之後,也不管艾一戈有什麼反應,直接對着韋秘書那一羣人陪着笑臉:“哪位是韋秘書?”看到韋秘書往前邁了一步,他們立刻心領神會的上去分別握手,卻沒注意到韋秘書臉上的寒霜其實並不是對着艾一戈的,而是對着他們的,依舊神氣活現的說道:“韋秘書您放心,我們馬上就把這個不聽招呼的人趕走,絕不會耽誤了你們的接待任務。”
看着這兩人這熟練變臉的絕活兒,艾一戈是又好氣又好笑,也實在是搞不懂,這種剛剛大學畢業的小夥子,怎麼就學得這麼市儈,就算是要拍領導的馬屁,這做的也有點兒太過於露骨了吧?
“誒,你這個人怎麼回事?怎麼還不動?非要讓我們動手拖你的車麼?”看到艾一戈似笑非笑的依舊站着不動,其中一人又指着艾一戈說了起來,皺着眉頭彷彿苦大仇深的樣子,格外的囂張。
他們的眼色倒是的確不錯,一下來就分清楚了敵我雙方到底是哪些,但是唯獨有一個失誤,那就是他們看到在場的有三個外國人,卻以爲這三人都是商團的人,根本不可能知道老國王和瑪格麗特卻是這場爭端的開始。而且,他們看到瑪格麗特的時候,眸子裡都還微微有些發亮,且不說瑪格麗特本來就漂亮的彷彿芭比娃娃似的,單就只是她隸屬於這個商團的身份,就知道這妞兒背後的資金有多雄厚了,即便是不敢有什麼非分之想,但是剛看到的時候,眼前一亮,心裡有點兒心猿意馬也是難免的,不禁就更想在這位美女面前表現一下了!
艾一戈乾脆也懶得理他們了,這種調皮搗蛋的貨色還是讓韋秘書自己頭疼去吧,連看都懶得看他們一樣,倒是轉過身,準備問問老國王,這個史密斯到底是個什麼人。
“跟你說話你聽不見啊?喂,說你呢!你還轉過身去!真想抗法不尊麼?”一看到艾一戈張了嘴,卻並不是對着他們所說的,而是回頭跟那幾個外國人說話,這倆人還急了,心說這小子不肯挪車就罷了,居然還跑去跟老外交流,萬一出點兒紕漏不是麻煩大了?
他倆還心繫老外的安全呢,那邊韋秘書的一張臉已經青一陣紫一陣的了,可是卻又不好開口,完全沒辦法說,這史密斯居然認識對方那倆外國人,這本身就是一件讓他捉摸不定的事情。再看看史密斯對老國王行得禮,他心裡就嘀咕開了,這不會是商團裡的什麼重要人物,只是因爲不願意這樣跟官方打交道,所以才微服前來,自己直接去觀察投資環境的什麼人吧?擱在歐洲人身上,這好像也很正常啊。
心裡這麼嘀咕着,也就顧不上那兩個園林管理部門的年輕人了,他們跟那兒耀武揚威的,韋秘書也沒心思去觀賞。
一隻手搭在了艾一戈的肩膀上,艾一戈猛一回頭,眼睛一瞪,臉上的表情很是嚇人,倒是把那個傢伙嚇得縮回了手,並且蹬蹬的往後退了兩步。
剛退回去,他好像又回過神來了一般,嘴裡叨叨着:“喲嗬,你還挺橫,我告訴你,你今兒算是完蛋了。你知道你耽誤的是多重要的接待任務麼?你這叫公然抗法!你知道不?”
艾一戈冷笑着看着他:“現在的園林管理部門也真是胡鬧,像是這樣的法盲,居然也可以被安排進來?我倒是很想知道,即便是我是抗法了,你又有什麼資格來對我進行執法!”
“什麼?我沒權力執法?我今兒就讓你看看,我是不是有這個權力!”那人一聽就火大了,聲音也大了起來,指着自己的同伴就說,“拿鋼索出來,把這小子的車拖走。無法無天了還!”
艾一戈看了看韋秘書,斜着眼睛,臉上掛上的,居然是同情的表情,這又讓韋秘書心裡微微一緊,心道別是這個年輕人背後真的有什麼通天的路子吧?我都說了我是誰的秘書,他居然還一點兒都不在乎,難道他背後有中央的人?
“我倒是要看看,今天誰敢動我的車,倒是有一句話你們說對了,無法無天!哼,我看你們真的就是無法無天了!沒有交管部門的協調,居然就敢胡亂徵用景區外的民用停車場!哼哼!”艾一戈乾脆連攔都懶得攔,雙手一抱,站在了一邊。
那兩人也聽不太見,正在自己那輛車的後備箱裡拿着鋼索呢,準備勾住艾一戈的車頭就給他拖走了事了。
而這個時候,史密斯也從老國王那兒問清楚了事情的經過,不由得很是不滿,衝着老國王彎了好幾次腰,嘴裡不停的保證着什麼。別人可能不知道,可是艾一戈卻很清楚一定是老國王讓史密斯一定要保護好他們的身份,千萬不能外泄。
史密斯大步的衝着韋秘書走了過來,站在他的面前,就直接開口說了:“韋先生,發生這樣的事情,這讓我們整個商團很是失望。這位老先生在我們瑞典國內是非常德高望重的一個人,他還從來都沒有遭遇過這麼粗暴的待遇。而且,我們商團一再申明,不要因爲我們的遊玩過程而損害普通市民的利益,你們也一再保證了的,可是現在……我不得不去建議我們整個商團,要非常非常慎重的重新考慮我們在南京周邊投資的問題了!”
旁邊的翻譯一直都在進行着幾乎同步的翻譯,韋秘書聽完,頭上的汗都快下來了。
這兩天來,他一直都看在眼裡,雖然這個史密斯自己並不是那種鉅富,似乎這次他在這個商團裡所佔的投資份額也非常的小,但是商團的所有成員對他都特別的尊重,甚至於把他選成了商團的領隊,不敢說惟他馬首是瞻,但是基本上他說出來的話,商團的主要成員都會相當慎重的考慮。真要是他對商團的那些人說讓他們別投資了,搞不好那幫人還真的就會就此作罷。整個中國,合適投資的省市多了去了,如果不是因爲軍區領導家裡跟瑞典的皇室有非常良好的關係,導致南京跟斯德哥爾摩有意建成友好城市,人家也不會非要把在中國投資考察的最重點放在南京了。
現在史密斯這麼一說,韋秘書心裡還真是驚得差點兒能飛起來,要是投資的事情真的因爲這麼件小事出了問題,別說這個年輕人他可能完全啃不動,就算是把這個年輕人弄到死,又能如何呢?他自己的仕途恐怕也是走到頭了,以後再也不可能得到任何的機會。政治鬥爭,本來就無比殘酷,下頭不知道多少人眼巴巴的盯着往上爬的位置呢!
“史密斯先生,這個事情還請您慎重一點兒,這只是我們國人之間發生了一點兒小摩擦,很快就能解決!”韋秘書趕緊對翻譯說,示意他翻給史密斯聽,然後又囑咐道:“多說好話,一定要把他先穩住,其他的事情我來處理。”
翻譯點了點頭,開始跟史密斯慢慢的交流,韋秘書再也不敢怠慢了,不管艾一戈究竟是個什麼身份,至少他身後的外國老頭和那個小姑娘是絕對不能得罪的。
快步走了過來,韋秘書一指那兩個園林管理部門的人,示意他們過來。原本是想跟他們說讓他們趕緊滾蛋,心裡同時也在考慮是不是真的把那個二百五的惹出這個簍子的郝處長喊過來給艾一戈他們道歉,但是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倒是那倆着急拍領導馬屁的園林管理部門的年輕人先笑着開了口。
“韋秘書您別操心,這事兒我們就能處理,保證乾淨利索。這小子太猖狂了,根本沒把您放在眼裡。不過您放心,我管保會叫這小子知道這世界上沒有後悔藥吃!哼哼,開個奧迪趁倆錢兒就以爲自己挺牛了?牌照還是公家車的牌照(相對於私家車而言),我倒是要看看,他拖車維修這些費用,他們公司是不是給報銷!”說着話,他嘩啦啦的一抖手裡的鋼索,還真把自己當成索命的無常了。
韋秘書啼笑皆非,還沒來得及說話呢,就看到視線裡好些輛車子魚貫而來,有兩輛已經開進了停車場,並且正在開着車門,顯然是裡頭的人對現場這麼亂糟糟的環境很是不滿,要下來問問是怎麼回事了。
“你倆給我在這兒好好呆着,什麼都別說,什麼都別幹!聽到沒有?”到了這時候,韋秘書也沒心思跟這倆小年輕多磨嘰了,那輛車裡坐的可是田庶恆啊,雖然說他這個秘書基本上見到一個招商辦的副主任還是可以小抖抖威風的,但是那也得看看眼前的副主任是誰啊!面對着田庶恆,韋秘書多倆膽子也不敢擺臉子給他看,還得上趕着表現出點兒謙卑來,人家馬上提正廳,而他老子也很快就要提正部了,自己跟着的那位,也算是田系這邊的人,以後還得指着人家發展呢。
那倆園林管理部門的人聽到韋秘書這麼一說,頓時就愣住了,心道我們不是一直都做的挺好的,怎麼好像把這個韋秘書給得罪了一般?不由得拎着手裡的鋼索,看着那邊的艾一戈,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繼續動手了。
車上的人終於下來了,可不就正是田庶恆?
一看到韋秘書臉上帶着尷尬的走了過來,他就皺起了眉頭,心裡縱然一千萬個不滿,但是人家也畢竟是副省長的秘書,田庶恆也不能太過分,該給的面子總還是要照顧周全的。
“韋秘書,這是……?”田庶恆也沒往這邊看,本來這邊就圍着好些個人,他也沒心思去管這些事,只是想着要把身後的商團哄好,拿到這個政績就可以跟自己的老子一起換個位置了。
韋秘書虛擦了一把汗,笑了笑說:“唉,遇到一個刺兒頭……而且,史密斯居然認識對方。那人也是領着倆外國人來玩兒的,看樣子好像也是體制內的人,不清楚是什麼位置上的。本來沒什麼,可是史密斯看到那人帶來的外國老頭,居然很是客氣,還說我們做的太過分了。這幫老外,實在是……”
說到這兒的時候,田庶恆的眉頭不禁就皺的更緊了,這時候才顧得上擡起頭往人羣圍着的地方看了過來,從人羣的縫隙之中,影影綽綽的看到裡頭有個人很眼熟的樣子。再等他撥開韋秘書的身子,往前走了一步,仔細的看了看,頓時大驚失色。
靠!怎麼在哪兒都能惹上這位閻王?
田庶恆立刻對身邊的韋秘書小聲的說了一句:“韋秘書,剛纔,您沒有對那人惡語相向吧?”
韋秘書也醒過味兒來了,田庶恆這語氣不對啊,難不成說是他都惹不起的人?頭上頓時冷汗直冒,心裡忐忑的回憶,剛纔,我沒有什麼失態的地方吧?
依稀,好像,大概,沒有太失態的地方。不過,誰知道對方會不會覺得自己的語氣和作爲很不合規矩啊?老天爺,這位連田庶恆都惹不起的人,到底是哪位公子爺啊?
他正琢磨着呢,田庶恆也知道情況不會太好,於是趕緊臉上帶着笑容朝艾一戈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