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喧譁之中,衆人多半是覺得既然麥西姆將軍也蒞臨了會場,爲何卻沒有相應的出場介紹,此刻還有不少人心裡都在想,難怪空着一個位置,原來卻是給麥西姆將軍準備的。只不過,麥西姆將軍縱然在砂拉越州甚至於可以說凌駕於州元首之上,可是今天有不少的蘇丹在場,他這樣姍姍來遲,似乎也有點兒過於倨傲了吧?
而在這個時刻,艾一戈雖然從未見過這位麥西姆將軍,並且他跟自己的弟弟黃百萬也毫無相似之處,完全是個黑大個兒,雖然也有一半的中國血統,但是卻長的更像是馬來西亞人。可是這卻並不妨礙艾一戈一眼就認出這位恐怕就是盛名在外的麥西姆了,他微微偏過了腦袋,看向了蘇查那那邊,卻見蘇查那正好也向他這邊看來,觸碰到艾一戈的目光,微微的跟他點了點頭。
隨後,蘇查那又跟坐在自己左手邊的律科齊交換了一下目光,很快便把目光投向會場一角,某個在那裡等候多時的人。那人看到蘇查那嘴脣微微動了動,便讀懂了蘇查那脣語的意思,略微一頷首,便轉身走進了旁邊的一扇小門,着手最後的安排去了。
麥西姆已經大跨步的走到了主席臺和嘉賓席之間,但是卻並沒有如同大多數人所預料的那般,直接在那個空下的位置上坐下,而是筆直的站在了那裡,彷彿一堵牆一般,阻隔開了主席臺和嘉賓席之間的視線。
隨着麥西姆做了個很乾脆利索的手勢,全場頓時安靜了下來,紛紛把目光投向這位曾經軍功勳然的將軍,不知道他到底在搞什麼名堂。
所有人安靜下來之後,麥西姆扭臉看了看臺上,目光在艾一戈和武青陽的臉上略作停留,眼睛中露出一絲駭人的兇光。在黃百萬添油加醋的描述之中,艾一戈和武青陽早已變成了洞悉他生理上的毛病,並且還膽敢於取笑的無聊人士,這對於原本就因爲這個而一直覺得雄風不振的麥西姆,自然是個難以接受的恥辱。
“想要如此順利的合作?哼哼!老子不答應!”麥西姆心裡暗暗的想着,隨後又把目光看向了那幾個很是詫異的蘇丹。
全場已經安靜了有一會兒了,麥西姆慢慢的開了口:“今天這個會場很熱鬧啊!但是,我卻不得不來掃大家的興了!”
此話一出,會場之中一片喧譁,大家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就連那幾個穩如泰山的蘇丹也不禁微微動容,吉隆坡的市長大人更是直接從位置上站了起來,很是迷惑不解的看着麥西姆,有心上前拉過麥西姆問一問,卻又不敢輕舉妄動。他實在是想不明白,這個麥西姆怎麼會莫名其妙的出現,並且一開口,就是讓全場譁然的話語。
等到會場再度安靜下來,所有人更是目光膠着在麥西姆的身上,麥西姆環顧四周,傲然說道:“雖然看到這個發佈會如火如荼,但是我還是不得不說出我們砂拉越州最終的決定。我在此,謹代表砂拉越州政府,宣佈砂拉越州退出本次的合作計劃。所有涉及到砂拉越州的投資項目,將不予通過。這樣的決定雖然必然會讓在座的諸位大失所望,但是根據我們最後的考察結果,卻不得不用這樣的形式來保障我們砂拉越州人民的根本利益。別的不在我權限範圍之內,但是砂拉越州,我必須做出這樣的決定!”
會場裡出現了真空的狀態,大概除了臺上的那些人,下邊不會有人想得到麥西姆居然會突然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
今天與會的人其實都很清楚,這次的合作計劃,將至少有五分之一的投資項目跟砂拉越州有關,如果砂拉越州政府決意退出,那麼今天這個簽約將名存實亡,中天集團方面是絕對不會同意繼續簽約的。
好半晌之後,下邊的記者們才恍然大悟一般,紛紛舉起了手裡的相機或者攝錄機,一時間,閃光燈和快門的聲音幾乎讓所有人感覺到不適應,會場裡亂成了一鍋粥,很多心急的記者已經開始聲嘶力竭的發問,想要立刻將這個駭人聽聞的爆炸性新聞搶到手中。
那幾位蘇丹也是被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給弄得有點兒莫名其妙,看着眼前盛氣凌人的麥西姆,紛紛搖着頭,心道這個手握重兵的麥西姆也真的是越來越過分了,而那位吉隆坡的市長大人,則是已經往前邁了一步,就想質問麥西姆爲什麼要如此破壞現場了。即便是有什麼改變的主意,爲什麼不能在發佈會之前說出來,大家還可以商量。現在搞成這樣的局面,回頭該如何收場呢?
就當整個會場亂成一鍋粥的時候,主席臺側方那扇小門卻打開了,從門裡頭走出來一個人,頭髮花白,大約六十歲的年紀,標準的馬來西亞當地原住民的面孔。
他走出來的時候,除了主席臺上的這些人,其他人都是沒有注意到的。這會兒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麥西姆身上,誰還顧得上旁邊會走出什麼人來?
只見那位從側門裡走出來的老者,接過了會場工作人員早就預備好的一隻話筒,開口之後,通過話筒傳過揚聲器出來的聲音,立刻讓全場頓時就安靜了下來。
“麥西姆將軍,請問是誰給你的權力,干涉我們政府方面的工作了?似乎在砂拉越州是否會跟這次中天集團以及拿氏集團的合作建立項目,應該是我們政府的職能,而並非你們軍隊吧?”
這個聲音一出現,全場徹底安靜了,剛纔還有點兒小小的細碎聲響,現在卻也完全消於無形。
只見麥西姆慢慢的轉過身來,雙目之中露出慍怒的神色,緊盯着那位對自己幾乎是言聽計從從來不敢說個不字的砂拉越州元首米拉杜凱,心裡怨恨的想到,這個米拉杜凱,這是吃錯了什麼藥?今天居然敢違逆我的意思了?他難道忘記了他這個州元首根本就是我捧上去的麼?而且,居然還是當着這麼多人的面?
如果是換成正常一點兒的時候,麥西姆也應該看得出來,這裡頭絕對不是湊巧那麼簡單,肯定是幾方勢力達成了什麼共識,這個被他一手捧上砂拉越州元首位置的米拉杜凱纔敢於如此公然反對他的意思。可是,現在的麥西姆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卻陡然被人打斷,心中頓時就怒火萬丈,盛怒之下,思維有些跑形,他自己都有點兒搞不清楚東南西北了。
看到主席臺上的艾一戈和武青陽,臉上都顯示出一股子冷眼觀瞧,看他笑話的表情,他心中的怒火頓時更是盛極,也顧不上在這麼多人面前,還是要給名義上的州元首一些面子了,直接就雷霆萬鈞的罵道:“米拉杜凱,你這是想幹什麼?你難道是老的已經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東西了?又或者是你有病需要治治了?”
這話一出,全場譁然,雖然大家對於砂拉越州實際的統治權就是在麥西姆的手中早已心知肚明,可是在如此公開的場合下,州元首和軍隊的首領如此針鋒相對,並且一開口就火藥味十足,甚至於連街頭俚罵都出現了,還是很讓人難以接受的。
米拉杜凱似乎也沒想到麥西姆居然能囂張成這個樣子,一張老臉頓時氣的一陣青一陣白的,銀白色的頭髮都顫抖了起來,雖然今天他能夠這般站出來,是已經得到了十足的把握,但是面對長期以來被麥西姆的淫威震懾之下,他還是說出了一句讓人覺得挺昏頭的話。
米拉杜凱說:“我有病?哼哼,你有藥啊?”
麥西姆臉色數變:“我有藥,你能吃多少?”
“你有多少我就能吃多少!”
“你能吃多少我就有多少!!!”
呃……以上純屬胡掰,要是一個州元首和一個軍隊的領袖真的說出這樣的話,這倆人跟街頭的流氓也差不了多少了。只不過,這兩人在這樣的局面下,也的確都有點兒失態罷了。說出來的話雖然不至於這麼混賬,但是卻也相差不遠。而實際上,別說在馬來西亞這種地方,即便是臺灣這種顯然在文明程度上更勝一籌的地方,政治對手之間很沒有風度的破口大罵乃至於廝打也是屢見不鮮,這裡只是形勢上的一種誇張,但是也不是決然沒有可能出現這樣的混亂局面。臺灣每逢大選之前,立法委裡大打出手的事情聽說的還少了麼?
眼看兩人爭吵正在升級,那些記者們也沒閒着,一個個手裡的相機就像是不要錢似的拼命的拍着,想要把這難得的一幕真實完全的記錄下來。
麥西姆一張臉已經是鐵黑鐵黑的了,只見他直接掏出了腰間的手槍,黑洞洞的槍口立刻就對準了米拉杜凱,會場裡頓時傳來了許多人倒吸冷氣的聲音。
米拉杜凱似乎也在一瞬間被麥西姆的囂張給驚呆了,嘴皮子一哆嗦,倒是沒敢再說出什麼話來。
不過這個情況很快就得到了解決,兩旁負責保護蘇丹的那些軍人們,實際上也早就收到了命令和授意,一旦場面上出現任何失控的局面,他們就會負責將其解決。所以這幫人一直都虎視眈眈的注視着麥西姆,看到他拔槍出來的時候,這些人飛快的動了起來,麥西姆怒氣衝衝舉槍對準米拉杜凱的鏡頭出現的時間也不過一秒鐘左右,左右就各有兩三名軍人撲了上來。
雖然麥西姆也是征戰多年的將軍,可是畢竟養尊處優了這麼多年了,哪裡比得上這幫如狼似虎的年輕軍人?況且又是猝不及防之下,不過一個照面,他就被繳了械,槍到了別人手裡不說,自己還被兩名軍人按倒在地。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所有人都面面相覷,他們萬萬想不到今天的會場上居然會出現如此讓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局面。被摁在地上的麥西姆也是不敢相信,這幫軍人失心瘋了?居然敢對他無禮,難道他們不認識麥西姆麼?
“你們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對我如此無禮!”麥西姆被摁在地上,口中依舊是中氣十足的大叫着。
可是那兩名軍人卻是毫不猶豫,根本就不理會他的暴戾,而是一左一右夾緊了他,拎起來之後居然一個反剪,將麥西姆銬了起來。
這時候,米拉杜凱也恢復了之前的神色,頗有些鄙夷的看着麥西姆,口中說道:“別以爲你手握兵權你就真的可以一手遮天了,你非要與整個馬來爲敵,誰也救不了你!”說罷,很是威風的一揮手:“把這個膽敢公然襲擊州元首的傢伙押下去!麥西姆,你就在州立監獄裡準備等死吧!”
麥西姆簡直就要瘋狂了,可是一左一右兩名軍人按得他連一動都動不起來,不過他還有嘴巴,挾着萬丈的怒火,麥西姆低聲的吼叫着:“你們簡直就是要翻天了,你們會知道這將帶來什麼後果的,很快你們就會看到你們今天究竟犯下了多大的錯誤。”
米拉杜凱似乎也想到了一些後果,不禁有點兒膽怯的往主席臺上看了一眼。
看到這個老頭兒還真是有點兒中氣不足的樣子,蘇查那不由得搖了搖頭站起身來,指着麥西姆大聲的說:“麥西姆,這麼多年來,你一直將個人的權力凌駕於砂拉越州政府之上,現在,該當是你償還一切的時候了。你還指望你的手下回去糾集軍隊麼?就在你進來的時候,你帶來的那隊人,已經被控制住了。而且,用不了幾分鐘,你就將得到你手下所有的親信被捕的消息。如果我們沒有做好一切的準備,你以爲我們會如此莽撞的把你拿下麼?一切的一切,留到法庭上你再說吧!你的罪狀,哼哼,估計讓你坐到五百歲,你的牢也坐不完!”
直到這個時候,整個會場裡才明白今天究竟發生了什麼,眼看着從叫囂和不屑變成了沉默和頹喪的麥西姆被押了下去,而米拉杜凱這個老頭兒坐在了最後一個嘉賓席的空位上,他們才終於醒悟過來,今天,不單是兩個跨國集團之間簽訂合作協議的日子,也是曾經權傾朝野的麥西姆將軍被剝奪一切權力的日子。多好的算計啊,看起來,國家對於麥西姆這顆毒瘤,真的是用心良久,今天這個變故,恐怕絕不是一兩天可以準備好的,絕對是一個長期規劃過的過程。
艾一戈也算是看明白了,難怪那晚蘇查那會那麼晚又找到自己,其實馬來西亞政府怕是早就做好了這樣的準備,只是缺乏一個合適的契機。這個契機必須掌握的非常好,否則,結果一定是一場暴動。依照這個麥西姆的脾性,他是絕對不會束手以斃的,如果不是早早的佈置好了全局,並且可以幾個地方瞬間同時發動的話,沒有人敢這樣去對他做些什麼。因爲稍有不慎,那就將是一場暴亂。到時候,馬來西亞就有得忙了。
現在,等於是艾一戈給了他們一個這樣的契機,多方面立刻配合起來,只等着盛怒之下的麥西姆自投羅網了。
艾一戈猶豫了一下,湊過身體,詢問那邊的蘇查那:“黃百萬呢?”
蘇查那笑了笑:“艾少請放心,他逃不掉,一樣被控制起來了。剛纔米拉杜凱元首一出現的時候,我這邊就已經向我國的最高元首和總理髮出了信息,他們那邊也一併動了手。這個時候,相信砂拉越的軍隊已經完全被控制住了。”
艾一戈點了點頭,他很清楚,在任何一支軍隊之中,如果能把高級的指揮官一次性全部拿下,剩下的中低級指揮官,哪怕是軍隊領袖一手培養出來的,他們也會感覺到大勢已去。而且,很明顯,那邊既然敢動手,就是做好了一切的準備,艾一戈甚至都懷疑那些中低級的指揮官來不及接到任何的消息就會發現自己已經只剩下束手待命的份了。
而且,他們始終都是馬來西亞的軍人,並不是麥西姆私人的軍隊,這種國家機器要對付某個擁兵自重的將領,那些軍人們也不是不會審時度勢的主兒。此一時彼一時,該如何選擇,他們都會很清楚。誰敢站出來說一句去包圍將軍,保不齊他身邊的那個人就能掏出槍一槍給他幹掉,這年頭,人心隔肚皮,誰又能信得過誰?
平息了一切之後,蘇查那站起身來,宣佈會場的全面封鎖,隨後按照官方的詞令,解釋了今天發生的一切。這些都是早就準備好的東西,也都明白髮生了什麼,一場沒有完全到來的政變而已。
“今天與會的諸位記者,基本上都是財經版塊的,我代表馬來西亞政府,希望諸位可以約束好自己的筆。如果需要關於這次行動的新聞發佈,我們在會後會有統一的新聞內容提供給諸位,但是我們還是希望諸位能夠把主要的精力放在這次的大型商業合作上,希望各位配合!”蘇查那說完這些,會場裡一片安靜,不用說,接下來還會有一系列的安頓措施,不過,那都是馬來西亞政府方面的事務了。而艾一戈,只需要按部就班的按照發佈會的程序,把最終的合約簽訂完成,也便完成了自己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