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道士這時候則是趴在了櫃檯上,從外面看進去,就像是他在和掌櫃低聲談價似的,那是再正常不過了,其實對話內容卻會令人大跌眼鏡。
“你的小名叫啥?”
“孫狗子。”
“狗子,你知道我是誰嗎?”
“不知道。”
“我就是你爹!”
“爹?你是我爹?爹啊!!我對不起你啊,我當年就不該離開家,害得你活活餓死啊(此處略去五十字)。”
“狗子,爹現在有一件事要你告訴我,你說了以後,保你榮華富貴,明天就能當上大官兒!”
“真的嗎爹!”
“真的!但是你不能說謊。”
“好,爹你說!”
“你們抓回來的那個道士關在甚麼地方?”
“道士?我不知道。”
“你好好想想,最近你們應該有抓了一些人。”
“哦!我想起來了,小鄧昨天吃飯的時候抱怨說這幾天都要去莊子上給人送飯,回來的時候只有啃冷窩窩頭,應該就是給抓的人和看守的送飯。”
“每次小鄧要送多少飯過去?”
“我看後廚的孫大娘製備飯食的時候,都要忙碌一上午,小鄧更是得趕車送飯,那至少都是十個人以上了。”
“莊子在什麼地方?”
“城外郭家莊。”
“.”
接下來付道士又問了幾個問題,然後就對周圍的人使了個眼色,然後收起了博山爐就走,臨走之前還將一團棉絨似的東西塞到了掌櫃的鼻子下面,讓他吸入解藥。
頓時,這掌櫃在吸氣的時候就覺得鼻子麻酥酥的,過了十幾秒以後,鼻子就開始發癢。這時候付道士一行已經出了門外,消失在了人流當中。
緊接着,掌櫃的就連打了好幾個大噴嚏,眼神當中的迷茫也是隨之迅速褪去,然後頓時呆住了,皺着眉頭苦思了一下,自言自語的道:
“怪了,真是怪了!我怎麼記得有人進來要賣博山爐來着?我還能從中撈一筆的,人呢?”
掌櫃的又發呆了一會兒:
“不對,我還記得見到到爹了,還叫了我的小名.看來以後晚上要早點睡覺了啊,這大白天的在櫃檯上打盹,萬一被東家看見了就不大妙了。”
***
一個小時之後,
方林巖就和付道士一干人就站到了城外郭家莊的外面,
對於付道士他們弄出來的伎倆,方林巖並不覺得奇怪,此時的宗教本來就與障眼法,迷幻類的藥物脫不了關係的。
尤其是太平道的人,能凝聚起幾十萬,上百萬的教徒,給了東漢皇朝致命一擊,沒有點相應的障眼法和迷惑人的能耐,能做到這一點?
而方林巖看到了郭家莊以後,就皺了皺眉。
此時東漢末年的大亂已經足足持續了三十多年了,戰亂和殺戮早已給這世間烙印下來了深深的痕跡,所以只要是在野外的村莊並且還住着人的,那麼都擁有莊牆,護莊河等等防禦設備,還有高高的瞭望樓也是必備的。
上面隨時都有人眺望,一旦發覺遠處有大隊人馬靠近,馬上就要敲響旁邊的梆子,然後在莊子附近勞作的農夫就得迅速逃進莊子當中獲得庇護。
因此郭家莊當然也不例外,否則的話,他們這個村子也早就在天災人禍當中徹底湮滅了。
這也是甘瑰將抓到的張果關押在這裡的根本原因,若論安全係數的話,這裡甚至比縣城裡面還要安全可靠好幾倍!
此時的官二代,還絕對不是那個動不動就大放厥詞,瘋狂坑爹的羣體。
他們擁有着父輩傳授的經驗,父輩遺留下來的人脈,比大多數人都好的學習,能攝入更充分的營養,更重要的是,還有殘酷的亂世在無時不刻的對其進行淬鍊!
所以,指望甘瑰犯一些低級錯誤那是不可能的了,旁人覺得他平庸,那是因爲會情不自禁的將之與其父輩相比啊!這參照物太強,那被比較的人當然就會覺得絕望
在遠處打量了一下郭家莊之後,付道士的臉色也就有些難看了,因爲莊子裡面的瞭望樓足有三丈高,還有多達四個箭塔,上面巡邏的人都是精神飽滿,孔武有力。
莊子外面進行勞作的也都是青壯年,這就意味着他們在莊子受到攻擊的時候也能幫忙守禦,並且還是那種爲了保護家園的自發守禦,戰鬥力和士氣會明顯的高出一大截。
“有些難辦了。”
付道士還沒說話,後面的一個黑麪道士已經率先道:
“什麼難辦,這根本就是搞不了!這個莊子至少要兩三百的正規軍才能衝得進去!並且還得先讓孩兒們打造一些攻城的器物,打之前撒上幾百兩銀子。”
這道士方林巖之前沒有注意,只知道付道士路上管他叫做“劉大哥”,平時也是沉默寡言的,可他此時一說話,卻完全都在點子上,可見他在沒有出家之前肯定也是有故事的人。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道士也只是他身份的一種掩飾而已,真正的身份其實是漢中內部的一名將領?
不過在方林巖看來,要破當下這個局其實也沒那麼難的,他很乾脆的對付道士道:
“我想知道一件事,被抓到的張果張真人,其重要性到底有多高?請注意,我說的重要性並不是對我們,而是對於面前的錦帆賊來說。”
付道士呆了呆道:
“應該是非常高的吧!不然爲什麼要大費周折的將人關在這種地方?”
黑麪道士老劉卻很乾脆的道:
“非常高,甘瑰現在不在這裡的原因,就是拿到了張果真人身上的密信後,然後迅速直接去見吳軍的高層了,他在臨走時候一定會給手下交代,務必要保住張果真人的性命。”
方林巖道:
“若是這樣的話,那其實就簡單了你們看,現在其實都已經快要到飯點時間了呢。”
***
一個半小時之後,
一輛牛車晃晃悠悠的駛來,進入到了莊子裡面,然後停在了一處大院子的門口。
駕着牛車的叫做小鄧,他是五六年的老夥計了,並且爲人還有些懦弱膽小,這幾天也都是他一直在送飯過來。
偏偏不知道怎麼回事,今天小鄧遲來了好些時候,一干在這大院子裡面看守囚犯的人都餓得狠了,可以說用前心貼後背也不爲過,聞着旁邊農民生火做飯的香味越發覺得窩火了起來。
牛車姍姍來遲之後,這幫看守立即罵罵咧咧的涌了上去,然後直接動手拿自己的飯菜,結果打開了食盒一看,居然就真的只有幾個皺巴巴的窩窩頭而已,菜只有鹹菜。
這幫人能被留下來看守犯人,都是不折不扣的甘瑰的心腹,平時吃喝不缺,都是大魚大肉管飽的,見狀之後立即就氣得破口大罵。覺得小鄧這王八蛋壞了良心,將自己的飯食錢剋扣了下來。
偏偏這時候小鄧看起來還有些神情恍惚,顛三倒四的,說話都前言不對後語,讓他們心中當然更增疑竇,直接在車上開始翻找。
忽然,上車的一個叫周黑子的抽動了一下鼻子,頓時聞到了一股醉人的酒香,立即叫嚷了起來,於是一干人立即就將牛車上搜了個底朝天。
結果頓時驚喜的發現牛車後面的草料當中居然藏了三罈好酒,其中有一罈的封口被破開了,所以酒香撲鼻,還有一包用荷葉裹好的手撕雞,一包豆腐乾+油炸花生米,應該是預備的下酒菜了。
這幫人嘴巴里面哈喇子都要直接流淌了出來,立即就涌上去按耐不住要喝酒吃雞。 有些恍惚的小鄧見狀頓時慌了神大叫道:
“你們不要亂來啊,我不知道這酒從哪裡來的。”
一干人這時候飢腸轆轆,喝着美酒吃着燻雞,正是十分快美的時候,更何況十來個大漢分一隻雞,那可真的是手快有手慢無。聽到了小鄧的話頓時冷笑道:
“哦!我們不要亂來,是你TM先亂來的!”
“是啊,你不知道這酒哪裡來的,爺爺我卻知道,是你個王八蛋剋扣了我們的伙食費買來的。”
“呵呵,要不是周大哥有先見之明防了一手,現在就輪到咱們吃窩頭啃鹹菜,你他孃的拿了幾罈好酒回去慢慢受用。”
“.”
小鄧尖聲道:
“我真不知道這酒哪裡來的啊!”
老周鄙夷一笑,“噗嗤”吐出了一根雞骨頭,然後霸氣的抓過了一隻雞屁股,這纔不屑的道:
“嗯嗯,是啊,你真不知道它哪裡來的,天下掉下來的?我他孃的怎麼沒遇到這樣的好事,平白無故的多幾罈好酒出來?”
這幫人一面嘲笑着小鄧,一面開始將酒肉搬到屋子裡面去,開始大吃大喝了起來。
沒有人搭理小鄧,小鄧此時眼神又變得有些恍惚,木然的站在了原地,同時還捂住了胸口有些痛苦噁心的樣子。
村民們見到了這邊的情況,也是不怎麼關心,紛紛都是繞道而行。
這是由於甘瑰這傢伙能在莊子裡面設置據點,乃是與這裡的莊主有着利益糾葛,對於普通村民則是非打即罵,惡聲惡氣——這也是爲了某些秘密不能被外人見到——所以村人見到了若瘟神一般躲着他們也是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