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今天白天在離開我們那邊的時候,發生了爭執?”寧書藝主動提出白天她從窗口看見的情況。
翟玉江這會兒估計也想打開心扉好好傾訴一下,宣泄一下無法再獨自承受下去的情緒,所以倒也沒有遮掩。
“對。”他很坦誠地點了點頭,“他們拉着我說雖然麗麗不在了,但是孩子是麗麗留下的血脈,所以孩子必須歸他們,否則他們擔心我過一段時間再另外找一個女人再婚,會虐待孩子。
我以前看在麗麗的面子上,加上我覺得自己沒有麗麗那麼優秀,所以就更得多包容,一直都忍着他們,從來沒有和他們紅過臉。
這一次他們竟然還惦記着我的孩子,我就不能再忍了。
我說他們自己對麗麗那種令人窒息的養育方式必須到此爲止了,麗麗死了,我不能再讓他們去把我的孩子也養得像麗麗那樣,沒有了一個健康的親情觀念。”
方纔翟玉江哭訴的大體都是他與洪新麗的愛情和婚姻,關於親情的事情,尤其是涉及到孩子的部分,他倒是提得不多,這會兒正好涉及到這一塊,霍巖立刻抓住這個話題:“這話怎麼說?”
“麗麗對孩子不親。”翟玉江嘆了一口氣,語氣沉重地說。
這件事其實霍巖和寧書藝都沒有半點驚訝,早在案發現場樓下,家政阿姨於淑芳就在車裡和他們提到過這些事。
但是於淑芳畢竟只是保姆,她的立場和角色就註定了她能夠看到的必然只是表面,說出來的話也未必十分客觀。
現在翟玉江也這麼說,寧書藝他們自然要認真對待。
他們需要對這個多面化的洪新麗有一個儘量全面的掌握。
“當初我和麗麗結婚,我說我們倆年紀都不算小了,應該要個孩子,麗麗是不反對的。
但是這個過程並不是特別順利,好在我們沒有放棄,斷斷續續嘗試了幾年,終於有了好消息。
我是從那時候開始覺得麗麗對孩子好像跟別人不太一樣。
別的女人可能要麼一點兒都不喜歡小孩兒,乾脆不生,要麼就是帶着天生的母性,有了孩子之後對自己的孩子喜歡的不行。
但是她不是。”
翟玉江說起這個,臉上的表情困惑之中又帶着幾分對岳父母的怨氣:“剛懷孕那會兒,麗麗有一段時間都不相信她自己真的有孩子了,頭三四個月過去了,反應變小,肚子長大了,她纔開始接受了自己真的懷孕了這件事。
孩子出生以後,她立刻就提出來不能母乳,不休產假,她要立刻吃藥調理身體,然後回工作崗位上去。
我們家的阿姨就是那會兒開始被留在家裡幫忙的,我最開始其實不太接受孩子跟着保姆睡,我想讓孩子睡在我們的臥室裡,但麗麗不願意,她說影響她休息。
如果孩子在我們臥室裡,她就乾脆一點都不回家了,回家也只是拿東西,然後就走。
總那麼下去我怕我們的感情就真的完了,相比之下,孩子只能跟我們相伴那麼二三十年,夫妻纔是要一起走一輩子的。 所以我就同意了孩子跟保姆睡,求她別總也不回家,好說歹說她才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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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這樣,孩子大一點了,開始喜歡和大人有點互動,她也不會去陪孩子玩,覺得孩子很煩,更不能跟孩子單獨呆在一起。
她不願意抱孩子,不願意讓孩子碰她。
去年的時候,孩子才兩三歲,看到媽媽很高興,跑過去爬到椅子上去,往她背上爬,想摸她頭髮,她煩得回手一推,孩子從椅子上掉下去,額頭上磕了一個大包……”
翟玉江痛苦地搖了搖頭:“後來她說她就是不喜歡別人碰她剛弄好的頭髮,弄亂了很煩,沒想那麼多。
我就覺得,人不會無緣無故那麼冷漠的,畢竟她晚上的節目,我幾乎每天都會聽,她在節目裡那麼有耐心,那麼溫柔!
對陌生人都能那麼溫柔,爲什麼在對自己的孩子的時候卻半點都不捨得拿出來呢?
思來想去我覺得只可能是一個原因,那就是她覺得她父母太讓人窒息,所以她害怕跟自己的孩子相處,會讓她和她父母的那種親情關係重驗,她是有心結的!
對她來說,可能結婚也好,生孩子也好,就都只是一個人一輩子必須要完成的任務,任務完成就行了,後續的都不是她感興趣和想要的。”
翟玉江的講述讓寧書藝越聽越覺得古怪,等對方說完之後,才經過一番斟酌,小心地開口問:“你的意思是不是說,洪新麗在懷孕生子之後,就好像履行完了義務一樣,和你之間更加缺乏正常夫妻該有的生活內容了?”
她畢竟是一個年輕的單身女性,有一些話也不好意思問得太直白。
好在翟玉江並不愚鈍,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沒有想到自己話裡面這麼隱晦的潛臺詞竟然也被寧書藝給聽了出來,頓時一張臉因爲窘迫而更加漲紅。
好在這包房裡的燈光沒有那麼明亮,倒也看不太出來。
但是出於坦誠考慮,他還是艱難地點了點頭,暫時把尷尬和麪子問題放在了一邊。
“對,她就算是回家來住的時候,我們也只是那種睡在同一張雙人牀上的室友關係。
有時候我想厚着臉皮表現得更熱情更主動一點,她甚至都會爲了拒絕我而跟我發脾氣。
我因爲這些事情積累在一起,覺得我們的婚姻其實已經名存實亡了,與其被動等着她提出來,倒不如我自己主動提離婚,好歹也讓自己不至於那麼被動那麼悲催。
可是我提離婚她又堅決不同意,還爲了哄我,會主動對我示好,又跟我親暱起來,大概能維持上那麼一兩個月的功夫,還是會變回老樣子。
所以有時候我覺得她其實不需要我,她只是需要一段持續下去的婚姻,需要一個人來扮演她丈夫這個角色,她還需要孩子來組成一個完整的三口之家,讓她的人生每一個環節該有的項目都齊全。
我也好,孩子也好,在她眼裡,可能都只是一個道具罷了,就跟舞臺上擺着的那種沒有什麼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