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金陽的心態被寧書藝徹底看透,聽了她的剖析之後,他自己想要反駁,卻又搜腸刮肚找不到反駁的話,只能悻悻地承認了。
並且蔣金陽自己也表示,其實作案之後,冷靜下來他就後悔了。
他說直到朱青青死後,他的情緒終於逐漸平復下來,這才終於意識到,其實他對朱青青也並沒有那麼的念念不忘,只不過是這麼多年來,一直覺得在朱青青身上投入了那麼多的精力和心血,偏偏沒有換來任何的迴應。
那種被人輕視的羞辱令蔣金陽無法釋懷,這種自尊心作祟的怨恨情緒不斷髮酵,促使他在網上對朱青青試探,試圖證明她不過是假清高,實際上骨子裡也是貪慕虛榮,想要傍個富二代,或者巴着想要找個帥哥。
沒想到他的試探換來的並不是他想要的道德制高點,而是又一次的無視和冷待。
這種“新仇”和“舊恨”湊在一起,讓蔣金陽對朱青青的看法愈發偏執起來,那種不出一口氣誓不罷休的念頭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不停增長的。
於是他便在惡念的驅使下,繼續想方設法變換着身份和角色去騙取朱青青的信任。
在發現男性角色無效之後,他便選擇了投其所好,利用朱青青對男性的偏見,也利用朱青青“女人幫助女人”的觀念,在網絡上假扮成一個被渣男軟暴力和精神控制的無助女孩兒。
這一招果然靈驗,朱青青很快就上鉤。
在朱青青上鉤之後,蔣金陽是得意的,那種大仇即將得報的興奮繼續刺激着他,讓他沒有辦法恢復理智。
於是他特意找了一個偏僻的地方租房子,爲的就是周圍沒有什麼監控設備,鄰居都少。
至於房子裡面的紅油漆,的確是蔣金陽就地取材在租了房子之後臨時的“加戲”,因爲他覺得這樣一來看起來更具有諷刺和羞辱的效果,順便還能夠把自己的痕跡也給消除掉,一舉兩得。
在剛剛得手之後,他是興奮的,喜悅的,有一種大仇得報的快樂。
可是後來他就慢慢意識到,當那種興奮和快樂慢慢褪去,隨之而來的是一種得不償失的擔憂和害怕。
他忽然覺得,哪怕是真的被朱青青蔑視,毫無擔憂的活着,似乎也是一件不錯的事,只可惜爲時已晚,他只能每天都帶着對罪行敗露的擔憂,戰戰兢兢地過日子。
落網的時候,最初是慌張且絕望的,過後又莫名有一種鬆了一口氣的踏實,彷彿那塊心裡懸着的石頭終於落了地。
即將面對法律審判的蔣金陽自然是悔恨的,他反反覆覆嘟囔,說其實自己對朱青青也沒有那麼深的執戀,不知道爲什麼就鬼迷心竅地覺得非要爭這一口氣不可,不值得,一切都不值得,他很後悔。
只可惜,後悔也無濟於事,已經逝去的生命沒有辦法重新被喚回來,他也必然要爲自己犯下的錯誤付出代價。
處理完這個案子,寧書藝她們並沒有覺得心裡面輕鬆幾分,又着手摸了摸那個女生互助會的底細,只可惜當初的創立者已經跑到了國外不回來,除了之前那兩起引起學校重視的案件之外,倒也沒有什麼其他特別引人注意的事件,想要調查也無從查起。
能夠找得到的前任成員也大多是因爲遇到了感情困擾,或者是被閨蜜、室友拉着一起參與進去的,最初也不過是當成一個純女生社團湊個熱鬧,後來才慢慢察覺到有些異常。
這裡面有一個女生和寧書藝提了一句,說是當初有過一個女生,本來就是因爲失戀了心情不好,被朋友帶着來到這個互助會,但是很快就覺得這裡的觀點過於偏激,以偏概全,並不是自己想要的氛圍,並且在這種氛圍下自己只會越發感到壓抑,想不開,反而沒有辦法從前一段感情的遺憾裡走出來。
於是這個女生就提出自己不喜歡互助會的氛圍,想要退出。
然而她的這個本來也無可厚非的行爲卻激起了其他會員瘋狂的網暴,不論是在學校的論壇上,還是在線下的校園生活中,關於這個退出互助會的女生的各種小道花邊新聞,此起彼伏,互助會的核心成員們一唱一和地對她進行冷嘲熱諷,陰陽怪氣,暗示別人這個女生是一心只想傍着男人的媚男女,又影射她私生活不檢點。
諸如此類的言行鋪天蓋地朝那個女生席捲而去,最終將那名女生擊垮——她因爲嚴重的抑鬱症,產生了自殺傾向,不得不休學,被接回家裡去接受治療。
和寧書藝說起這件事的那個女孩兒被這件事嚇得不輕,她覺得互助會的行爲根本就違背了她們所宣傳的女生之間互幫互助的宗旨,但是畢竟有了前車之鑑,這個女孩兒也不敢那麼直白地宣佈退出,只好假裝自己生病,會傳染給別人的那種,其他女孩兒出於嫌棄,開始主動不讓她去參加集會活動,她又在網上專門發了一些僅這些成員可見的內容,裝作一副自己還和她們是一條心的樣子。
一直堅持到一學期之後,她終於熬到了自己離校實習,這才總算是擺脫了那種令她壓抑緊張的氛圍。
這些事情聽得寧書藝眉頭緊鎖,但是由於互助會已經解散了,一盤散沙一樣,無從抓起,這件事情也只能暫時擱置。
在寧書藝他們這一組忙完之後,也才終於有時間坐下來聽羅威和齊天華他們說起他們剛剛處理完的那一起弒父案件。
說起那個案子,羅威他們也是唉聲嘆氣,別提心情多複雜了。
殺人的是一個名叫季傳的十七歲的年輕小夥子,死者是他的父親,名叫季三保,死時才過完四十歲生日沒多久。
季三保是個觀念非常守舊的傳統型父親,對待孩子不苟言笑,很少主動表達感情,並且約束嚴格。
他不太喜歡接受新鮮事物,那些對他來說很陌生,並且令他感到不安。
如果只是這樣,倒也沒有什麼可說的。
遺憾的是,他把自己對新鮮事物的那份排斥,也強加到了自己的孩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