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地窖裡一燈如豆。
宮長安被關在一個木頭籠子裡,勉強能站直身子,如果躺下來的話倒還算寬綽。
籠子很結實,所用的木頭比他的手臂還粗。籠子門也用很粗的鐵鏈纏繞了好幾道,再用大鎖頭鎖上。
不遠處稍大的籠子裡躺着半死不活的書童鶴鳴,他的一根手指被切掉了,當時就疼得昏了過去。
如今也只是用破布簡單包紮着,勉強止住了血。
宮長安老老實實縮在籠子的一角,看着那邊的兩個人狼吞虎嚥地吃着醬肉和大餅。
這兩個人應該是父子,且都是啞巴,他們要說什麼的時候就用手來比劃。
雖然這裡不見天光,但宮長安估摸着此時已經天黑了。
他的肚子有點兒餓,但那兩個人並沒有給他吃的。
他將臉埋進膝蓋,再一次回想今天的經歷。
早晨他聽說馮家的馬車來接他,便帶了書童出門,走到門外一見,果然是馮家的車伕。
因此再不懷疑,徑自上了車。
一開始他沒察覺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車子走出一段距離後,他似乎隱隱約約聞到了什麼香味,但似有若無的。
等他感到眼皮越來越重,看向一旁的鶴鳴時,發覺他也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
可這時已經晚了,他渾身無力,想要叫喊都發不出聲音,緊接着便昏睡過去了。
想來車裡一定是放了迷香。
等他再有意識,感覺到馬車還在走。
他小心翼翼地將眼睛欠了一條縫,看到身邊坐着一個陌生的男人,年紀有個四五十歲上下,一看就是做粗活兒的。
再聽聽車外,只偶爾有鳥鳴聲,聽不見車馬喧囂與人聲叫賣,顯然已經不在城裡了。
他的手腳都被捆着,嘴也被堵住,看來對方夠小心的。
宮長安暗暗用勁兒,發現捆自己的繩子不是特別緊,大約也是因爲自己是小孩子的緣故,沒把自己當回事。
這繩索用之前跟那些邊軍學的解鎖法應該可以解開。
他小心翼翼地把手從繩子裡脫出來,那人似乎沒有注意到他。但如果再有更大的動作,必然會被摁住的。
宮長安知道,想要逃跑怕是做不到,因爲除了車裡的這個人,外頭還有趕車的,他們必定是一夥兒。
但這一定是在路上,倘若有其他的行人或車馬經過,自己倒可以試一試呼救。
總比這樣坐以待斃的好。
於是他小心翼翼地將脖子上的護身符取了下來,他知道家裡一定會到處找他,那就要儘可能留下些線索。
果然又走出去了一段路,聽到對面有車馬走了過來。
宮長安聽着車馬走近了,猛地坐起身,扯掉嘴上的布,大喊救命。
而車裡的人則迅速撲過來,一把捂住他的嘴,將他死死摁住。
但宮長安也已經把護身符丟出了窗外,所幸並沒有被發覺。
接着他只覺得後頸一痛,再次失去知覺。
等再醒來的時候,他已經在這地窖裡了。
看守他們的兩個人並沒有之前的車伕,看來這夥兒人是有分工的。
“你們是什麼人?我和你們無冤無仇,爲什麼要把我抓到這裡來?”宮長安裝作害怕的樣子,拖着哭腔問。
但那兩個人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一句話也不說。
“四少爺,咱們……咱們只是遇上歹人了。”鶴鳴哭得比宮長安還厲害,“這可怎麼辦呢?”
這兩個人中年輕的那個人走過來,用木棒在鶴鳴的籠子外使勁兒敲了敲,樣子很兇惡,鶴鳴立刻嚇得住了嘴。
之後年長的過來拍了拍年輕的肩膀,朝他做了幾下手勢,年輕的點了點頭。
宮長安於是知道這兩個人是啞巴。
又過了許久,地窖裡又來了一個人。
這個人看上去三十左右的年紀,身材高大,長相也過得去,只是兩個眼睛下面有很重的青痕,腳步也有些虛浮。
宮長安雖然小可接觸了不少大人,知道這樣的人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
但他可以確定自己沒見過這個人,但也確定。這個人的身份比看守的兩個人高,顯然那兩個人是替他做事的。
“小少爺,不要害怕。”那人走上前,蹲下身子,看着宮長安說,“你老老實實在這裡待着,便不會受皮肉之苦。”
“這位大叔,我和你無冤無仇,你爲什麼要這樣對我?”宮長安眼淚汪汪地問。
他必須要裝成正常七歲孩子該有的樣子,才能讓對方放下警惕。
“這個你不需要知道,你一個小孩子知道那麼多幹什麼?”那人笑了笑,不屑地說。
“大叔,我家裡有錢,只要你把我放回去,我爹我娘肯定會給你很多很多錢。”宮長安小聲說,“我不騙你。”
“哈哈,錢嘛!我們當然是要的。”那人說着站起了身,“不過要是把你放回去了,他們又怎麼可能給我錢呢?還一定會報官把我抓起來的。”
“那……你要怎樣?”宮長安又往後縮了縮,顯出更加畏懼的神色。
“放心,現在還不會動你。”那人朝一旁的年輕啞巴使了個眼色。
那人立刻衝到鶴鳴的籠子前將他的手扯了出來,拔出匕首,手起刀落,就將鶴鳴的手指削下來了一根。
鶴鳴疼得哇哇大叫在籠子裡打滾,宮長安也立刻哭了起來。
“你也不要哭,又沒切你的手指頭。”那人笑了笑說,“不過如果你爹孃不給錢的話,下一次可就輪到你了。”
他拿出一塊布來把鶴鳴的手指頭裹了起來,又預備着寫勒索信。
“大……大叔……”宮長安顫巍巍叫住他,“我……我要是聽話,你能不能對我好些?”
“都說過了,只要你們家乖乖交錢,不會爲難你的。”那人敷衍地說。
“你這是要給我爹孃寫信嗎?”宮長安問,“依我看,這信還是我來寫好。”
“你寫?”那人轉過臉,皺眉看着宮長安,“你這小東西還想耍花招不成?”
“不是的,”宮長安連忙搖頭,誠惶誠恐地說,“我是這麼想的,我爹孃現在一定萬分擔心,如果看到我親筆寫的信,他們知道我還平安,也會從心裡感激你的。我也是爲了讓事情更順利,我太害怕了,我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