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寶珠的繼母一直有這個心思,就是把她許配給鳳仙侯的傻兒子,藉此拉攏一門有力的姻親,好讓自己的丈夫能在仕途上更上一層樓。
崔寶珠自然是不願意的,甚至說過以死相脅的話。
她繼母怕逼急了她,也不敢太強硬。
但這份賊心總是不死,想方設法逼着她就範。
但近來崔父得到消息,自己極有可能要被外放到江涯郡去。
那地方窮山惡水不說,還多有匪患,他自然不想去。
於是繼母冷氏就又動起了舊心思,想着只要結成了這門親事,崔父自然不必外調了。
就算是外調,也要謀一個肥缺纔是。
於是便和他父親一起放低了姿態,苦苦哀求。
崔寶珠一個年輕姑娘家,縱然對繼母能狠起心來,可對親生父親卻總是有些不忍心。
又何況這兩個人甜言蜜語,哄騙她說鳳仙侯家爲人多麼慈善,那小公子雖然有些癡傻,可嫁過去後必然一切都聽她的。
又何況只要有了自己的孩子,丈夫還有什麼打緊?有錢有依靠,不是一樣過日子嗎?
這樣傻乎乎的丈夫也好不,會尋花問柳,沒有三心二意,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又說如今全家都要仰仗她,只要她點了頭,就是家裡的第一大功臣。
總之說得天花亂墜。
說完了這些又開始嚇唬她,說她若是隨着去了窮鄉僻壤,莫說是嫁進侯府了,便是想嫁個秀才也不大容易。
多半一輩子都蹉跎在山溝海堰子,眼睛望穿了,也不能回到京城來。
這麼一來一往的,便是鐵石人也會哄得轉身。又何況崔寶珠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多少也有些心思浮動了。
她繼母是個什麼人?察言觀色就看出崔寶珠的心思活動了。
於是連忙去鳳仙侯家報信,商量着結親的事。滿京城裡女方這麼上趕着的,怕是也只有他們一家了。
好巧不巧,崔寶珠的奶孃此時就在鳳仙家裡做幫傭。
聽下人們議論到這事了,慌得連忙來給她報信。
這奶孃其實是個真心實意疼她的,可冷氏怎麼能容得下崔寶珠身邊有這樣的人呢?所以自己過門之後,就有意尋個由頭把她給打發了。
也是無巧不成書,這奶孃偏生就在鳳仙侯家做事,知道他家的底細,也算是冥冥中的天意了。
她把這些話告訴了崔寶珠,崔寶珠聽了之後不啻于晴天霹靂。
之前她也只當鳳仙侯家的小兒子是個呆子,嫁呆子固然違揹她本心,可既然關係到她孃家的榮辱,還有自己往後的生活,倒也不失爲一種委曲求全的法子。
可沒想到這個傻子居然還這般殘虐,自己嫁過去,別說安享清閒了,怕是活命都不容易。
就算是奉獻侯家顧及臉面,留她一條命,可平日裡受的折磨又怎麼可能少?
而且還必須要在人前裝笑臉,不能讓家醜外揚。
如此自己便猶如終是活在煉獄裡一般,還不如死了乾淨。
因此自己便假借散心爲名從家裡出來,又支開了丫鬟,一個人跑到河邊尋死。
“難怪,鳳仙侯家這個小兒子已經二十大多了還沒娶親。以他們家的身份地位,就算是個傻子也未必就娶不到媳婦,想來還有比這更嚴重的毛病。”桑珥道,“可真是造孽。”
這時藥已經熬好了,靜安師太和慧明把藥端了進來。
“這一碗給這位小姐服下去。”靜安指着顏色最深的一碗藥湯說,“這一碗給那位大嫂,剩下這兩碗是你們二位的。”
“多謝師太,辛苦了。”溫鳴謙起身感謝。
“阿彌陀佛,出家人慈悲爲懷,這本就是我們應做的。”靜安道,“這位小姐姐雖然服了藥和趙大嫂,多半還是會高熱,要蓋好被子發汗,多喝溫水,不可再受涼了。若實在熱得厲害,說了胡話,就把這藥錠碾碎了喂下去。”
靜安一一交代過了,又給趙破筐帶了幾副藥才又離開,此時天已經黑透了。
衆人把藥喝下去之後,溫鳴謙先是跟崔寶珠商量。
“崔二姑娘,你現在在這裡,你家裡人必然不知道,肯定在四處找呢。我想着不管怎麼說,還是應該知會他們一聲。”溫鳴謙考慮事情更周到。
“不,溫娘子,我求求你,別讓他們知道,我不想見他們。”崔寶珠哭着說。
“你放心,你現在這個樣子,他們肯定不能把你帶走。”溫鳴謙安撫道,“可如果不讓他們知道,回頭必然要派我們的,不是你想在這兒多留也不能了。”
崔寶珠知道她說的有理,也就不再阻攔了。
溫鳴謙又對趙破筐說:“趙大姐,今天多虧了你。時候不早了,你也該回去照應家人了。這衣裳就給了你吧,反正我這裡也沒人穿。你回去之後,多半是要病幾天的。把這藥帶上,回去好好養着。這銀子給你拿上,總是能支撐些日子。
你可不要犯傻,若你一味好強累壞了身體,你們家又該指望誰呢?”
“娘子,這可使不得,使不得!你都給了我這些衣裳了,那師太又給了我這些藥,足夠了。我身子皮實,這點事不打緊的。”
“我執意這樣做,你就彆拗着我了,否則我心裡是不安的。”溫鳴謙道,“桑珥,你和趙大姐一起出去,僱輛車把她送到家,你再去崔府報信。”
“知道了,我一定辦得妥當。”桑珥從溫鳴謙手裡拿過那十兩銀子來,披了衣裳,拉着趙大姐往外走。
“等等!”崔寶珠叫住了她們,從自己頭上取下一隻金釵來,“我身上沒帶多餘的東西,把這釵子給了這大嫂吧!雖然不足抵償救命之恩,但好歹是我的一份心意。以後我若是還有的活命,再繼續報答你。”
趙大姐自然是不收的,桑珥便替她都收了:“這點東西在崔小姐和我阿孃身上都算不得什麼,卻能救你的急,你幹嘛不收着?”
說着硬拉了她出去,又在街上用自己的錢買了好些點心熟食,跟着趙破筐到了她家。
一看果然是家徒四壁,可卻收拾得很乾淨。
桑珥不能多留,跟趙破筐丈夫交代了幾句,留下東西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