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就是除夕,溫鳴謙因爲住在廟裡,所以一切從簡。
她把傲霜打發回去和家人過年,只留下桑珥陪着她。
除夕夜守歲,她去了供奉阿壽阿慧靈衛的佛堂,在她們兩個排位中間放了一隻小小的靈位,卻是空的,什麼字也沒寫。
她在那裡守了一夜,天明時分方纔回到房中休息。
如果她還在宮家,那麼此時應該是最忙碌的,正月初一要開門迎新。
但她現在卻可以毫無顧忌地補眠,直睡到正午桑珥把午飯端進來,她纔起來。
不過就算在廟裡也不能一直安逸,過了初二,各家開始請吃年茶。
溫鳴謙收到的帖子有十幾份,這還只是元宵節前的。
自然是不能家家都去,那去不了的也都好好地給人家回了話,道了失禮。
初三這日,溫鳴謙要到江夏侯府來赴宴,因此略略裝飾了一些,打扮得比平時稍微豔麗了幾分。
開席前,衆人都在議論長留王。
“這王爺已經是而立之年了,怎麼還不納妃呢?”
“常年在邊關駐守,連個像樣的女人都見不到,還談什麼成婚?”
“話不是那麼說的,聖上幾次要給他賜婚,他都不答應。真不知道王爺心裡是怎麼想的。”
“不是說王爺年輕時就立志匈奴不滅,何以成家嗎?”
“你還真信吶,那霍去病也說過這話,不是也娶妻生子了嗎?”
“那就不知道了,反正這麼多年,這京城裡的貴女們也有不少對王爺傾心的,卻最後都落得一片傷心。”
“客人們都到齊了嗎?”江夏侯府的大奶奶笑着問道。
“還差一位溫娘子。”管家娘子道,“她是應了一定要來的。”
“再稍微等等吧!”江夏侯夫人錢氏說道,“她說來就一定會來的。”
因爲提到了溫鳴謙便也有人說起了她。
“說起來這溫娘子爲什麼好端端地從宮家離開了呢?”
“誰知道呢?可真是讓人想不通。兒子進了三徑學宮,那麼光宗耀祖,宮家人待她也是極好的,放着正頭的主母不做,偏偏住到尼姑庵裡。”
“是呢從來沒聽宮家人說過她一句不是,也沒聽說他們之間有過什麼不好的事。”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吧,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想來還是宮二傷了她的心,否則怎麼會過不下去?”
“也不盡然吧?也許是她的脾氣太硬了,男人家還不就是那麼一回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若是求全責備,如何能過得到頭呢?”
“不是說那宮二已經議親了嗎?”
“我的天,什麼時候的事這麼快?!”
“就是年前年後的事,你沒聽說嗎?”
“哎呀呀,這男人真是……就這麼等不得。”
“也別光說男人,終歸要再娶的嘛!主母的位置總不好空着,況且是女方非要和離的,這和喪偶又不一樣。”
溫鳴謙進門來的時候,正聽着人們在議論自己,她當然不會介意,只當聽不見。
她的到來讓衆人的議論聲低了下去,衆人默契的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互相含笑問候。
“客人到齊了,咱們入席吧!”錢氏笑着起身,“大正月景兒的,可得好好熱鬧熱鬧。”
溫鳴謙脫去外頭的披風,她今日穿了件銀硃綢罩面的灰鼠襖子,下頭是雪青綿綾裙。
烏油油的鬢髮籠着珊瑚梳篦,一色的耳墜和項圈。
這些裝飾令她雅豔不俗,更何況她的品貌本來就是一等一的。
然而當衆人的目光落向她腰間所佩戴的春水玉時,神情不由得都起了變化。
只是有的人隱忍,有的人則直接驚呼出聲。
“這……溫娘子的玉佩……好生……好生精緻啊……”那驚呼出聲的是永安侯府的大奶奶。
她自覺失態,只好拿話遮掩。
“大奶奶眼光真好,這玉佩的確有些難得。”溫鳴謙微微一笑。
“溫娘子,你這玉佩是誰送的?”臨川伯夫人好奇地問。
她兒子徐莽和宮長安是好兄弟,雖然她和溫鳴謙往來不多,但問句話還是可以的。
其實在場的衆人大多都對此很好奇,她也算是問出了大夥兒的心聲。
“這玉佩是長公主殿下賞賜給我的。”溫鳴謙毫不避諱,“還囑咐我好生帶着。”
衆人都笑了笑,說了幾句無關痛癢的奉承話,可是心底裡卻是又震驚又狐疑。
溫鳴謙明顯感覺到有幾道極不友善的目光看向自己,她微笑着回看過去,認清了那幾個人。
她當然知道這樣很高調,會招來敵意,可她現在就是要這麼做。
因爲被嫉妒的同時也顯示出了自己的實力,果然很快就有人向她遞出好意。
“溫娘子,你挨着我坐吧!”說話的是一位三十歲上下的婦人,她身材嬌小,一張尖尖的瓜子臉。杏核眼閃着精光,一看就是個水晶心肝玻璃人兒。
“多謝夫人擡愛,那我就不推辭了。”溫鳴謙挨着她坐下,這一位是趙王妃的表侄女,雲陽侯夫人劉氏。
之前溫鳴謙和她都沒有同席過,如今她卻主動邀約,可見就是這塊春水玉的功勞了。
“誒,我的帕子怎麼不見了?”宴席開始不久,劉氏便找不見了自己的手帕。
“夫人不嫌棄,就用我的這塊吧!還是新的沒用過。”溫鳴謙拿出一塊手帕來遞上去。
一般女眷們到別人家做客都會多備兩塊帕子,溫鳴謙今天恰好帶了兩塊。
“這帕子繡的真好,是你的手藝嗎?”劉氏笑着問,“還好香呢!這是什麼香味?這麼好聞。”
“是我自己調的香,夫人若是喜歡就拿着吧。”溫鳴謙說。
“未曾聽人說溫娘子善調香,不如哪天到我府上去坐坐。也教教我,可好?”劉氏一半是因爲的確喜歡那帕子上的香味,另一半則是她本就想結識溫鳴謙這個人。
“唉,這溫娘子還真是長袖善舞啊!瞧見沒有?這纔多一會兒啊,又和雲陽侯夫人打得火熱了。”有人在不遠處酸溜溜地說。
“哼,也不過是個一心趨炎附勢的貨色罷了!”有人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