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昌榮府
十六日這天,溫鳴謙梳洗打扮完了,看看時候差不多,便帶上朱媽媽出門去了昌榮侯府。
果然到了那門前,王媽媽已經帶着好幾個人在等着了。
看穿着打扮就知道她們雖然是這府裡的下人,可也是有頭臉的。
“夫人來了,快請進!從那日我回來,我們夫人、大奶奶和四小姐便一直唸叨着您,可算把您盼來了。”王媽媽一面殷勤地把溫鳴謙往裡讓一面說。
她並不是在誇大其詞,因爲昌榮侯夫人從年輕時便十分的愛美。
人就是這樣,在意什麼自然盼什麼。
溫鳴謙來到內宅,昌榮侯夫人於氏正房門外也有好多丫鬟僕婦。
四姑娘的丫頭雨濃笑盈盈趕上來拖住溫鳴謙的手道:“夫人快請,今兒的天氣有些熱呢!快進屋來。”
溫鳴謙進了屋和於氏以及大奶奶方氏還有四小姐鍾美兒都廝見過了,丫鬟捧上茶來。
“宮二夫人,真是過意不去,爲着我們的事兒還把你折騰過來。”於氏的態度十分親和,她原本就是一個說話辦事滴水不漏的人,更何況如今有求於溫鳴謙。
“夫人太客氣了,換做旁人未必信得過我呢。”溫鳴謙的姿態也很謙和,“您叫我鳴謙就好。”
於氏的年紀比溫鳴謙大許多,長她一個輩分。
“好好好!咱們是世交了,原也不必這麼客氣,就是該親熱些。”於氏說,“美兒啊,要不是鳴謙送的面藥,你還把自己關在房裡的發愁呢!”
鍾美兒只有十四歲,但已出落得娉婷娟好。
她從心裡十分感謝溫鳴謙,第一次見面就覺得她美貌出衆,更是添了一層好感。
“美兒多謝宮二娘子,”鍾美兒向溫鳴謙深深一福,“心中感激不盡。”
“四姑娘言重了,”溫鳴謙笑着還禮,“些許小事不足掛齒。”
“在你看來是些許小事,在我們看來可是天大的事呢!”鍾家大奶奶方氏說道,“不是我誇口,我家這四妹妹要纔有才,要德有德,要貌有貌,只差在這肌膚上。如今可好了,這一點點心病也去了。”
鍾美兒是於氏最小的孩子也是她唯一的女兒,上頭雖然有三個姐姐,但都是庶出,作爲鍾家唯一的嫡女,自然是備受寵愛的。
到了這個年紀,很該相看定親了,就是因爲這點瑕疵,竟讓鍾美兒的親事頗有些不順。
畢竟有女兒的人家都想要高嫁,鍾府自家身價就頗高,還想要再往上夠一夠。
可是比他家門第再高一些的人家,眼光也不是一般的挑剔。
娶媳婦要“德言容功”皆是一等一的,鍾美兒臉上的肌膚有瑕疵,多多少少都要遭一些嫌棄的。
鍾家自然也想了許多辦法醫治,只可惜一直不得其法,甚至因爲用藥多了,反倒越來越嚴重。
“我是頭一回見四小姐,真是生得花朵一般。”溫鳴謙當着鍾家人的面自然不吝誇讚,“真叫人從心裡頭愛得慌。”
幾個人邊喝茶邊說了些家常,溫鳴謙看着差不多了,就把話轉到正題上來:“四姑娘,可容我細看看你的臉嗎?”
“美兒,快過來。”方氏忙將小姑子拉到溫鳴謙面前。
溫鳴謙仔細看過了,又問了問鍾四姑娘平日裡的飲食作息,說道:“我回去配料,要半個月左右才得。
這半個月先用我帶來的這一瓶玉露,總是能保得面龐滋潤,不再幹癢。
四姑娘記得莫要被日頭曬到,晚飯要吃得早些,忌甜食,忌生冷。”
“多謝夫人囑咐,”鍾美兒微微笑着點頭,“我一定照做。”
“四姑娘太客氣了,以後就叫我溫姐姐好了,我也想直接喚你閨名,不知可使得?”溫鳴謙笑問。
鍾美兒聽了十分高興,拉住溫鳴謙的手叫了聲姐姐。
方氏連忙在旁說道:“那我叫你妹妹吧!不知道妹妹的口味怎樣,我已叮囑了廚下做些拿手菜,午飯千萬要在我們府裡用,否則實在過意不去。”
於氏和鍾美兒也都熱情留飯。
溫鳴謙見推辭不過,就笑着應下來:“都說隔鍋兒飯香,我今日算是有口福了。
我先給夫人瞧一瞧,調個方子,然後再看大奶奶。”
把最要緊的四小姐看過了,自然還有這兩位。
“鳴謙啊,你上回讓王媽她們帶回來的那香囊我們都十分喜歡,比市面上賣的那些香餅子香袋子不知強了多少。”於氏此時身上就配着溫鳴謙送的香囊。
“夫人謬讚了,這不過是我隨手做的,若是喜歡這味道,我回頭把配料告訴給伺候你們的人,若是味道淡了,就一樣再重新裝上去就是。”溫鳴謙不在意這些邊邊角角的小東西,畢竟她的真本事可不是輕易能學去的。
“誰想到你清修的這些年竟然還得了一樣這麼了不起的本事,”於氏道,“這是跟誰學的?”
“夫人您是知道的,霜溪地處邊陲,那裡有許多發配流放的人,”溫鳴謙並不避諱,“還有許多陪伴照應的人,多是感激舊主的恩德,或是念在昔日的情分,自願相隨的。”
“是啊,是啊!那些被流放的人也曾是朝中文武、貴婦官眷,”於氏嘆了兩聲,“只是一朝傾覆,便成了罪人之身啦!”
富貴不到頭的人家比比皆是,誰心裡都有這樣一份隱憂。兔死狐悲,又怎能不哀嘆呢?
“我在邊地除了清修別無他事,倒也結識了一些人。其中有一位娘子,是陪着一個姓張的流犯到霜溪的,在當地開一家小小絨線鋪子,賣些針頭線腦,也帶着胭脂水粉。
我常去她那裡買東西,次數久了便也熟悉。一來二去的覺得話還投機,慢慢地也就有了交情。
大約是見我無事可做,便說教我制香做面脂。我初時不甚上心,只是做着玩兒玩兒全當消磨時光了。
卻沒想學着學着竟覺得這裡頭的學問頗深,很該好好精研一番。只可惜學來學去,也只學到師傅的幾分皮毛。”
“你的這位師父叫什麼?”於氏聽了忙問。
“她自稱鄒九娘,西京人氏。”溫鳴謙道。
“這個鄒九娘我從沒聽說過,不過你做的這些東西這麼好用,倒讓我想到了當時名噪京城的柳七娘。她後來忽然間就不見了,着實令我們悵惘了好一陣子。”於氏道,“到現在還念念不忘呢!她們不會是同一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