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細品味着這個計劃中隱隱透出的陰險毒辣,不免對某人又高看了一眼,面色陰沉的高德壓抑不住內心的情緒變化,他非常不滿意海盜會議被威爾·尼達姆主導的現狀,不悅地說道:
“計劃是不錯了,實施的話會有困難吧!沒辦法賺錢的事情,你不能叫人冒着風險無償付出啊!”
一聽這話,羅正道似乎早有準備,他笑了起來,點頭說道:
“高德閣下說得對,我們不能叫人白乾,大家不會忘記綠皮有很多敵人吧!只要能給地精帝國找麻煩,我認爲雅靈和精靈會樂意掏錢資助熱心人士的。”
形形色色的海盜集團從本質上來說都是自負盈虧的營利性組織,來自世界不同角落的人們聚集到一起,只爲了使用暴力手段重新分配世界上的財富,因此對海盜而言,無利可圖是比死期將至更爲可怕的大災難。
聽了羅正道把話說得如此透徹明白,海盜頭目們還能說什麼,既然負責出錢的金主已經有了,他們無非是個出力幹活的問題,具體該怎麼幹他們剛纔也聽明白了,剩下的事情只有兩件。一是培訓海盜,好歹讓那些不識得幾個通用語字母的文盲背下煽動性的言辭,二是聯絡雅靈帝國和精靈聯邦,早些把贊助拿到手纔是最要緊的,一切已是箭在弦上,只等發出信號就可以全面鋪開了。
海盜們要是能想出對策應付地精咄咄逼人的新戰術攻勢,他們不會在這裡玩什麼開會的老套戲碼了,儘管不少人對這個建議心存不滿,沒有野馬喜歡往自己頭上套繮繩的提議。然而,提不出更好建議的笨蛋沒資格指摘別人,羅正道的倡議還是得到多數票贊同通過。
春風得意的羅正道在隨從們的簇擁下走出了會議大廳,跟在他身後的布蘭多·緋炎壓低聲音說道:
“伯爵大人,這樣做真的沒問題嗎?”
聞聲,羅正道笑了起來,他毫不在意地說道:
“噢,你是想說地精一定會鎮壓奴隸暴動吧!”
緋炎船長點點頭,說道:
“……是的,您沒覺得這計劃會造成大量無辜傷亡嗎?”
自從穿越以來,始終沉浸在腥風血雨之中的羅正道終於顯露出了新世界賦予穿越者的新印跡,他不再像舊世界的人們那樣忌諱殺戮與死亡,因爲這些事情在新世界顯得再平常不過了,海盜的生活就是環繞着這兩個主題展開的。
對自己的真實想法不加掩飾,羅正道神色坦然地說道:
“凡是有形狀的,總會毀壞,凡是有生命的,總會死去。這計劃開始後會有無數的死難者,我能感覺得到他們的哀嚎……不過人總是會死的,如果他們的死亡能換來後代的幸福生活,我想這種犧牲也值得了。”
出身於市民階層的羅正道不是我死後哪管他洪水滔天的典型暴君,一般人家估計也培養不出這種暴君尼祿式的上位者腔調和變態人格,奈何形勢逼人哪!新世界的殘酷求生經歷,使得羅正道充分體會到了生命的意義,不說他是殺伐果斷如卷席,實際情況可也差不了多少。
在舊世界,華夏文明先後兩次被異族以武力征服,直到晚清時期算是跌到了數千年來的谷底,一代代的仁人志士前赴後繼地救亡圖存,直至羅正道穿越之前,華夏文明也沒能重新站起來,恢復在歷史上曾經有過的輝煌地位。那些患有斯德哥爾摩綜合症似的病態心理,爲數衆多的逆向種族主義者,以及眼高於頂的大人們,一見了洋大人就自覺低人一等,彷彿渾身的骨頭都一道酥了,種種奴顏婢膝的舉動盛行不衰。
假如說前面的第一次被征服,可以叫作“亡天下”,那些生活在自己的一條命只值一頭驢價錢的時代裡,要說這是率獸食人一點也不爲過吧!那麼第二次征服叫作“亡華夏”沒什麼問題,遵照古書上所說:“有服飾紋章之美曰華,有禮儀之大曰夏”。屈辱地在異族的屠刀下強迫剃髮易服,留起了醜陋怪異充滿了城郊殺馬特風格的金錢鼠尾髮式,按照孔夫子“披髮右衽”的蠻夷劃分標準,這樣不叫亡了華夏,那得怎樣才能叫亡呢?非得所有的人都死絕才能作數嗎?
對於一個文明來說,代表着自身文明特色的文化載體消失也就相當於文明覆亡了,主體民族種族滅絕與否那是排在其次的問題。
舊世界的美洲瑪雅文明,在歐洲殖民者入侵後也有後裔繁衍下來,可是承載瑪雅文明的古老文書被西班牙傳教士藉口爲“魔鬼之物”幾百年如一日持之以恆地燒光了,以至於這些根正苗紅的瑪雅後裔根本說不清自己的祖先到底如何生活的,傳統文化也只剩下零七八碎的殘片,瑪雅文明也就無疑是消亡殆盡了。這是文明的末日,不論是古埃及、古印度,以及美索不達米亞的幾個古老文明最終都是相同的下場。
威克礁定居點恢復了安寧,這個看似理所當然的成果耗費了羅正道許多氣力,前不久,這裡還是遍地垃圾人心惶惶的亂世景象,秩序一旦破壞了,恢復建設絕非一樁易事。
面積約有三十平方米的幽靜天井庭院被四周高聳的石塊圍牆裹在裡面,這不是出於安全性考量的設計,而是威克礁的氣候過於炎熱,這種豎起的高牆能有效阻止熾烈陽光直射,受益於院內噴泉和生長旺盛的植物,這座花木繁茂的庭院花園,體感溫度比外面街道低了不少。
“伯爵閣下,請容許我介紹來賓,這位是雅靈帝國皇家書記官閣下哈坦·德波爾。”
雅靈督軍薩莉爾向羅正道引見這位衣着華貴的來客,對方也十分客氣地欠身施禮,羅正道當即露出了燦爛笑容,說道:
“非常榮幸結識閣下。”
“伯爵閣下看來一切安好,女王陛下委託我向您致以誠摯問候。”
一番禮節性的問候結束,羅正道把貴族派頭拿出來了,不是他喜歡裝13,而是在一個等級制社會中,你不能以自身所處社會階層相稱的行爲表示自己的存在就會招致非議和輕視。
這時候,羅正道擡眼瞥了一下這位女王特使的神色變化,說道:
“我記得女王陛下頒佈諭令,與我這個異端斷絕往來,雖然私底下的贊助沒停,那點數量也就勉強餓不死倉庫裡的老鼠吧!”
當笑容可掬的羅正道講起話來,他絲毫沒給對方留面子,在班恩降下神諭之後,雅靈帝國立馬來了個釜底抽薪,着實害得他手忙腳亂好一陣子。在此之後,僅存的那點援助數量只能說聊勝於無,雙方的易貨貿易仍在持續進行,但金援額度就不值一提了。現在對方覺得風向轉變就打算來個舊日恩怨一筆帶過,不管是真心惱怒還是故作矜持,他若是連一點憤怒的表示都沒有就歡天喜地的接受橄欖枝,恐怕會被人看作是怕了雅靈帝國,又或者把他當成沒脾氣的溫吞水濫好人,無論是哪一種結論都不是羅正道所樂見的。
“帝國很偉大,但也無法與神明正面對抗,希望伯爵閣下諒解我們的困難。”
的確,真神是惹不起的,這在新世界是一個基礎常識,巫妖之流的強悍個體對抗神明還算比較容易,反正打不過的時候也總能跑得過。像是雅靈帝國這樣家大業大的主反倒不敢輕易開罪神明,別的且不說,萬一祂降下神旨要求信徒展開聖戰什麼的,這一招就夠噁心人了。
充分表露出了自己的不悅情緒,對接下來的談判中提高要價大有好處,敲山震虎得手的羅正道也懂得適可而止的道理。隨即,他輕輕一擺手,阻止了皇家書記官繼續大吐苦水,說道:
“好了,我們少說些無關痛癢的話,談正事吧!”
聞聲,書記官看了看羅正道,接口說道:
“女王陛下知道伯爵閣下有解放主大陸的全面計劃,她感到萬分欣慰,願意爲勇士們提供儘可能的幫助。”
在舊世界那幾年大學沒白讀,羅正道一早就分析明白了雅靈帝國和地精第二帝國之間的矛盾是不可調和的,所以他才捨棄了出手更爲豪奢的精靈聯邦。
縱然畏懼班恩的神威,熬到這陣風頭一過,雅靈遲早也會憋不住再跟羅正道重新恢復聯絡,今天他不過是用事實再次驗證了早前推論的正確性而已。主大陸上的人類正在遭受異族奴役,要號召他們起來抵抗地精的統治,異族去鼓動是不能得到信任的,這工作只能依靠人類流亡貴族的影響力來完成。在這一點上,福祿伯爵威爾·尼達姆的價值幾乎是不可替代的,因此羅正道可以內心篤定地坐等着買家主動上門時狠狠宰上一刀。
既然握着一把好牌在手,羅正道當然有惺惺作態的資本,他笑眯眯地說道:
“嗯,計劃是有的,目前我們的經費欠缺,計劃開始的時間只能延後了。”
正所謂官樣文章一大抄,羅正道既沒個好親爹也沒個好乾爹,他活了兩輩子就沒搞過一天政治,不過學習西方古典政治學出身的他,對於那些搞政治的黑幕資料可是沒少研究。大四畢業寫論文準備答辯的時候,羅正道在圖書館裡泡了一個多月查資料摘錄各類信息,專門翻檢這種玩意,最終結果是毫無意外地落下了一些後遺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