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舊世界有句格言，劍長就後退一步，劍短就前進一步。
受限於各自手中武器的攻擊距離，海盜艦隊與地精艦隊的最佳攻擊陣位沒有重疊的可能，對於始終尋覓着機會來一場接舷戰的哲提·白山來說，在它眼前晃來晃去，又保持着數百碼安全距離的海盜戰艦比藏在被窩裡的跳蚤還要加倍討厭。羅正道這個重要目標近在咫尺，它捨不得寶貴機會平白退走，可想而知，回去會遭到比正常戰敗更爲嚴厲的懲罰。於是，這問題兜來兜去又繞了回來，繼續這麼被私掠艦隊放風箏，地精遲早是要吃大虧的，這一點哲提·白山心裡清楚，羅正道也同樣心中有數。
左右思量找不到一條出路，當下窘迫的心境勾起了熊地精指揮官的一腔怒火，索性橫下心來大聲喊道：
“放下快艇，敢死隊突擊！”
那種會在同一個坑裡摔倒兩次的傢伙鐵定是極品蠢貨，若非靠着拼爹上位，這樣的廢物絕沒有機會統帥千軍萬馬。第二帝國時代的地精異化成了徹頭徹尾的戰鬥民族，無法與祖先善於發明創造的聰慧頭腦相提並論，但地精們無論如何也算不上智障人士。熊地精指揮官明知海盜擁有速度和火力方面的雙重優勢，不做任何準備就草率出戰，這事說起來太不合情理了。迫於當前形勢嚴峻，哲提·白山把一早備下的殺手鐗亮出來，私掠艦隊立馬感覺到了壓力山大。
“當心點，不要被綠皮追上。”
羅正道不無憂慮地看着己方艦隊後面那些快速移動的小點，忍不住在旁邊提醒佐拉·黑格爾。
那些輕便靈活的地精快艇，每條船上安排了三十名地精槳手，再搭載二十名精銳戰士，如此誇張的人員配置比例使得快艇能在衝刺階段達到駭人的四十節航速，就算依靠槳手的臂力不能長時間維持動力輸出，在活動空間侷促的戰場上仍不失爲克敵制勝的奇招。飛馳在海面上的小艇一路劈波斬浪，逐漸追上了高速航行的海盜艦隊。在爲首的那條快艇上面，一名大地精軍官架起了外形酷似捕鯨叉的古怪玩意，其他的幾條小艇上也是同樣情況。
估算着距離已經滿足條件，始終關注着進程的哲提·白山大吼了一聲，說道：
“發出信號，動手！”
“嘭！嘭！嘭……”
一顆紅色信號彈劃過天空，一聲聲低沉的爆鳴響起，尾端連接着如常人拇指粗鐵鏈的袖珍四爪錨此時被金屬管底端爆燃的石松粉激射彈出。由小艇的船頭高高竄起，隨即錨鉤以拋物線軌跡落下的鐵錨，有的落在了海盜船的船舷和甲板上，有的則鉤住了帆索和桅杆。
這時候，遠遠地望去，首當其衝的復仇者號宛若一隻大毛蟲被無數螞蟻圍攻啃噬中。此類錨鏈拋射裝置原本是開發出來對付城市攻堅戰的利器，對於缺少重型攻城武器的地精軍隊而言，藉助於這些錨鏈爬上人類據守的城頭就算把戰鬥打贏了一大半。而今，這道具被善於開拓思路的哲提·白山借鑑到海戰中推廣使用，實戰效果似乎不比在陸地上差多少。
見此情景，羅正道當然急得抓心撓肝，問題是他也想不出什麼奇謀妙計解圍，只能大聲叫嚷着讓水手們趕緊用斧頭斬斷那些連着鐵錨的鎖鏈。
打從穿越到新世界以來，經歷了無數生死考驗和戰火砥礪，羅正道也算有了比較豐富的實戰與逃亡經驗，非常清楚自己面臨着何種兇險。哪怕從表面來看，只需要幾分鐘時間海盜們就能清理掉這些跟屁蟲似的快艇，他更明白的是用不了幾分鐘，氣勢洶洶的地精艦隊就殺過來了，這些地精小艇只要稍微拖延一下時間，那就算地精艦隊打贏了。等到那時，戰場主動權掌握在了地精手裡，要殺要剮全憑哲提·白山的心情如何。
一想到上次險些被這位兇悍的熊地精指揮官活活勒死，羅正道不禁隱約感到脖子後面開始冒涼風，這一回的情況確然是稱得上十萬火急了。
略作思考，羅正道也橫下心來準備玩命，不解決這些小艇他就沒有將來可言了，當即羅正道伸手從佐拉·黑格爾手上一把奪過船內通話系統的銅管，大喊說道：
“我是威爾·尼達姆伯爵，下面的兩層甲板聽好了，所有火炮裝填葡萄彈，等候開火命令。”
爲了保障戰艦的航行穩定和在近海水域環境中的良好抗浪性，新世界的戰艦同樣要遵守與舊世界相同的船舶重心下移原則，在復仇者號上配備的重炮，口徑最大的24磅炮是佈置在貼近水位線的底層炮甲板，從這個位置轟擊小艇之類靠近海平面的低矮目標剛好合用。
“火炮裝填完畢，等候指示！”
聽到銅管傳來甕聲甕氣的回答，面露笑容的羅正道等得就是這句話，他不假思索地喊道：
“瞄準那些小艇，自由射擊！”
地精快艇拋射的錨鏈長度不超過一百碼，全金屬製成的鏈條可不是紙糊的樣子貨，且不說造價高低如何，光是這些錨鏈的存在就要擠佔小艇很大一部分載重和艙內空間。受限於這些錨鏈的長度和拋射位置限制，地精武裝快艇全都暴露在了海盜船的火力投送範圍內，猶如一隻只落在水面上的呆頭鴨子，近距離射擊這樣的死靶子再打不中，炮手們的腦殼非得給暴怒的羅正道一把擰下來不可。
在戰艦光線幽暗的底層炮甲板，赤膊着上半身，下身只穿一條寬鬆短褲的海盜小頭目們大聲吆喝說道：
“瞄準了再點火，要不伯爵大人追究下來，挨一頓鞭子都是輕的。”
“轟！轟！轟！轟……”
葡萄彈與霰彈同屬小粒散彈，主要區別在於個頭大小，單個葡萄彈至少有一磅重，霰彈則是從一磅數個到十數個不等。因而，葡萄彈不僅對單兵目標具備足夠殺傷力，地精小艇僅有一吋厚的船板也算不上什麼阻礙。此時，隨着青銅加農炮噴吐出金色火焰和滾滾白煙，炮管內裝填的葡萄彈以人類肉眼不可見的高速向前猛烈噴射而出，僅在一瞬間，地精快艇隊便被這彈雨轟了個七零八落。散落滿船的殘肢斷體自不待言，連那些小艇本身也未能倖免，船板被炮彈擊穿了不計其數的窟窿。
片刻之後，汩汩的海水正由小艇的船體破損處瘋狂涌入艙內，眼看着沉下去只是時間問題了。然而，趁着海盜船清理武裝小艇的當口，哲提·白山已經率領着其他地精戰艦趕了上來，距離復仇者號僅有一百多碼，在這個距離上，交戰雙方甚至能看清對手的容貌和表情變化。
“立刻轉向，用撞角迎上去！”
握住舵輪的佐拉·黑格爾一聽這話就傻眼了，現在跑路還嫌來不及，羅正道要主動迎擊，他是瘋了嗎？一臉驚愕神情的水手長慌忙勸阻說道：
“船長閣下，不可以啊！”
聞聲，羅正道一副不耐煩的表情，斜眼看着他，說道：
“那你有更好的主意讓我們擺脫麻煩？”
聽到羅正道這麼說，腦袋裡僅餘一片空白的佐拉·黑格爾也沒了脾氣，調頭就跑說得挺簡單，回頭看着附近那些地精帆槳戰艦全速划槳爭分奪秒的節奏，只怕想脫身逃跑也不是易事。左思右想之下別無出路，水手長只得默默接受了羅正道的瘋狂決定，他當即轉動舵輪將復仇者號的船頭對準地精艦隊，對水手們下達了滿帆航行的操作指令。
“咕咚——”
沉悶略顯短促的撞擊聲伴隨着相撞的船體急劇受力，登時發出了一陣吱嘎嘎的滲人聲響，全速衝鋒的復仇者號猶如一頭髮怒的犀牛，青銅鑄造的撞角頂在地精旗艦紅鶴號右舷一側。這次撞擊來得如此勢大力沉，紅鶴號的船體瞬間傾斜達到三十度角，險些當場傾覆在海水中，不過紅鶴號畢竟是一條巨型帆槳戰艦，它的生存力相當頑強，隨着船體劇烈晃動了幾下，這條前人類皇家艦隊主力艦重新找回了平衡。
佐拉·黑格爾在撞擊過後打了右滿舵，試圖趁着這個機會甩開地精艦隊，可是偌大的一條戰艦要加速到足以在短時間內脫離戰場的程度，這不是三兩分鐘就能做到的事情。
“全員準備接舷戰！”
看出了對手的意圖，熊地精指揮官高呼一聲，它帶頭躍上紅鶴號的船舷，手上拉着帆索作勢要往敵艦蕩去。
考慮到雙方戰艦的間距超出了正常生物的彈跳極限，哲提·白山作出的這個舉動象徵意味遠大於實際效果，相對作秀的成份要多一些，不過它確實有信心斬殺對面那個頑強的敵人。早早準備好與羅正道來一場真刀*的廝殺，哲提·白山放棄了慣用的戰斧而改用了鏈枷，不是因爲它突發奇想，兩個月之前，哲提·白山突然得到了戰爭與征服之神班恩的精神感召，正式成爲了一名班恩之手。
一個社會地位不高的熊地精竟能得到神明青睞，此事在地精第二帝國引起了軒然大波，除卻令哲提·白山聲名遠揚之外也把它推到了矛盾交集的風口浪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