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
“不是，是四千！”
彭曉然的媽媽睜大了眼睛，似乎手裡的化妝品是燙手的山芋，她放到了牀上，然後走到櫃子邊拿起另外一件裝着大衣的紙袋子，從裡面掏出了大衣，然後問彭曉然的爸爸：“那這個呢？”
“這個更貴。”
兩人坐在牀上沉默了很久，誰都沒有說話，但是彭曉然媽媽的手卻一直都在那些東西上面流連。
“既然是孩子的一番心意，退回去也不好，反正到時候都是要嫁到咱們家來的，那就是一家人了，還在乎這些做什麼。”
彭曉然的媽媽嘴角帶着一點諂媚的笑看着彭曉然的爸爸，似乎想要給自己找一個理由不還回手裡的東西。
“不行，她家家境好，那是她的，我們家，根本就沒有能力去養活這個姑娘。”
彭曉然的爸爸重新點燃了一支菸，猩紅色的火光似乎帶着點詭異，一閃一弱。
屋子裡一下子陷入了一種沉默，彭曉然的爸爸只是抽着煙，那被煙霧籠罩其中的面龐上面帶着憂慮跟煩惱。彭曉然的媽媽手裡一會兒摸摸這個，一會兒摸摸那個，似乎這兩件不是她用得起的東西，越發讓她覺得喜愛。
“我覺得其實這樣就挺好的，再說了，咱們家兒子有什麼地方不如人家嗎，如果那個姑娘真的看不上咱家然然，那又幹嘛跟他一起回來？”
彭曉然的媽媽根本就沒有死心，她想要尋求一個出口過上另外一種生活，眼前，似乎就有一個很好的機會擺在自己的面前。
“你，我說你這個人怎麼這樣，我沒本事沒有能力讓你去用這些高檔貨，那也不能想着旁門左道不是？”
彭曉然爸爸的話到底還是沒有說服彭曉然的媽媽，她將大衣放回袋子裡，然後拆開化妝品的包裝盒，看看這個，又瞅瞅那個，想了想，還是將東西收了起來，看着彭曉然的爸爸說：“我去找然然說說話，你先睡吧。”
話剛說完，門就連帶着關上了，彭曉然的爸爸連一句說不的機會
都沒有，只是幹看着閉上的門深深的嘆了一口氣，不知道到底是好還是壞。
彭曉然睡不着，站在窗戶邊擡頭看着黑色的天空。
今天晚上沒有月亮，在這個隆冬裡的深夜，顯得是那樣的孤獨寂寥。黑色將一切都籠罩在霧色之中，讓人看不到希望在何方。
她現在睡了嗎？她會不會嫌棄他呢……太多的問題，彭曉然覺得自己想不明白，在牀上翻來覆去之後，還是決定坐了起來，半躺靠在牀上，擡頭看着天花板發着呆。
忽然間，聽到有人開門。
難道是她？
這個想法，在下一秒就被彭曉然否決了，她是那樣一個有修養的女孩子，根本就不可能會不經敲門之後就闖了進來。
“然然，然然，你睡了沒有？”
彭曉然媽媽的聲音就像是黑夜裡的一聲貓叫，就像是摸索到什麼新鮮物，發出來的聲音都是帶着驚喜的。
“媽，你怎麼還沒有睡？找我有事兒？”
彭曉然打開牀頭的那盞檯燈，然後偏過頭看着站在門口躡手躡腳的媽媽。
“我就是睡不着，想跟你說說話。”
彭曉然的媽媽關上門走了進來，越走的近了，她臉上的喜色一下子就顯得有點猙獰，在那皺紋縱橫的臉上，那種喜色居然是恐怖的。
彭曉然覺得自己被嚇到了，他看過母親很多面，但是卻似乎從來都沒有注意到，這樣的燈光中，母親這樣的微笑，居然就像是靈異片中的女鬼一樣，凌亂着頭髮，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媽，這都幾點了，你什麼事兒不能明天說啊？”
彭曉然的媽媽一屁股坐在了牀沿上，彭曉然本來就睡不着，乾脆就直接坐在牀上，準備着接下來的談話。
“媽媽問你，那個姑娘是不是很喜歡你啊？”
“媽，你問這個做什麼？”彭曉然不明白媽媽試探的語氣到底是想要知道些什麼。
“剛纔你爸跟我說，那姑娘給我跟你爸買的東西都是好幾千，那她們
家是不是很有錢啊？”
農村人就是老實，原本還想着要拐彎抹角去問的內容，一下子也就那麼支離破碎的被丟在了人前。
“幹嘛？”
“不幹嘛，媽就是問問。”
彭曉然的媽媽尷尬的笑笑，看着兒子那防備的眼神，稍稍收斂了一點。
“她爸爸有自己的公司，她媽媽也是一個外資企業的女強人，好像她奶奶死了之後也留給她一大筆財產，除了銀行裡的存款之外，還有幾套房子吧。不過你問這些做什麼，我跟她好，從來都沒有想着要去打她這些錢財的主意。”
彭曉然有點怕，但是他不知道自己這是在怕什麼，也許是他想太多，杞人憂天而已。但是看着母親這如此試探的眼神，他忽然覺得，自己跟她之間的差距似乎根本就不是物質上的，還有家庭環境。
“哎喲，真沒有看出來，那個姑娘居然也是個富二代。”
彭曉然沒有說話，這是事實，她有錢，他沒錢。
“那你跟她準備什麼時候結婚，結婚之後準備在哪裡買房子啊？哦對了，她有好幾套房子，那大概你們的婚房不用我跟你爸出錢了吧……”
彭曉然覺得頭都有點大了，他聽着母親絮絮叨叨的說着一些有的沒的，但是卻都掩飾不了那流露出來的貪婪之色，彭曉然覺得自己居然是討厭的。
他一直都討厭那種很物質的人，也許他並沒有多少錢，但是他可以很努力的去掙，如果是用一些手段，用一些旁門左道去騙取，那簡直就是可恥。
這樣的想法似乎真的很憤青，在年輕的時候，我們以爲一切只要努力就可以去得到，只要努力什麼都可以擁有。但是現實證明，我們錯了，在多少年以後，當彭曉然揹着電腦包去擠公交擠地鐵的時候，他在那些目光混沌的人眼中，居然已經看不到當初那個意氣奮發的自己了。
什麼時候，我們就將自己丟在了回憶裡呢？什麼時候，那些我們曾經以爲可以追逐一輩子的夢想，終於還是那樣的散去了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