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到停屍房,裡面的仵作正在查驗屍首。
趙榮遠遠地看了一眼,就立刻覺得一陣心顫。
只見死者身穿杏黃衫兒,下着紅娟裙兒,腳着紅鏽花鞋兒,鬢髮散亂,面容慘白,細看來確有幾分姿色,而脖頸部赫然有青紫掐痕,顯是被掐致死,又察看死者左手,纖纖玉指早無血色。
死者身上的衣衫也像是被撕成了碎片一樣,條條縷縷的覆蓋着身體,一抹抹春光,這時候也都無所顧忌的流露。
趙榮沒有打擾仵作查驗屍體,他在屋子裡面走了走,看似隨意的閒看,其實是在查找屋子裡面有沒有什麼其他線索。
但這座廢屋子裡面,什麼痕跡都沒有。
這讓趙榮心生疑惑,他甚至都在想,難道是兇手在其他的地方殺了人,然後又將屍體搬到了這裡?
不過很快,趙榮就推翻了自己的這個結論,因爲這樣操作的可能性實在是太難了,而一個聰明的兇手是不可能冒着在路途上被人發現的可能,而冒險搬運屍體,除非,,這兇手是個高手。
這時候,仵作已經驗查完了屍體。
趙榮當即上前詢問,“死者身上可有什麼發現?”
仵作雖然也是京兆府衙門的人,可是他卻不敢對趙榮有半點的不敬,面對趙榮的問題,仵作詳細的回答道,“大人,死者身上有多處淤青傷痕,手腕處有繩索捆綁的印跡,顯然臨死之前曾經被人拘禁毆打,而真正致死的是死者脖子上的勒痕,憑我多年的辦案經驗來看,這名女子應該是在掙扎過程中被人用手勒死的。”
仵作講的時候,趙榮就迅速的在腦海裡面還原這一情景,只是想象了一遭之後,他腦海裡面卻反而又多出來了幾個疑問。
一,這女人的身份是什麼?又緣何會出現在這座廢宅?她和兇手到底是什麼關係,是否認識?
二,兇手是如何將死者帶到這裡,又如何在這裡行兇殺人?
當然,趙榮最想知道的是兇手是誰,可惜,冰冷的屍體卻不會告訴他答案,而線索,似乎只能從死者的身體上尋找。
“死者臨死之前,是否被人侵害?”盯着女屍身上的破爛衣衫,趙榮又一次詢問道。
“回稟大人,應該是有的。”仵作正準備詳細的分析一番的時候,卻被刑大業以及刑大業帶來的一名老者打斷了話。
刑大業先是說道,“大人,這位就是此處坊正,姓王名源,王源,你快快將你得知的情況給我們大人說出來。”
誰知坊正王源在盯着女屍看了一會兒之後,競直截了當的說道,“大人們,你們不用查了,這死者老夫認識,她是我們坊的寡婦柳氏,似她這樣的女人,死了也便死了……”
跟在王源身後的一個壯年男子居然也幸災樂禍的說道,“說的極是,這女人傷風敗俗,無恥之至,她這一死倒也好過被沉塘……”
這時候又有些老百姓跟了過來,聽完了王源和壯年男子的話之後,便也開始跟着紛紛議論,無不是再說這死者生前如何如何浪蕩,這番被人殺死,怕也是因爲和姦夫廝混,最後被殺害瞭如何如何。
如此這番,似乎案情已經水落石出。
無外乎柳氏生前浪蕩,某一日和姦夫出來鬼混,然後兩人突然翻臉,進而柳氏被姦夫殺害……
至於柳氏的姦夫是哪個,照王源等人的說法,那可就多了去了,而圍觀的一些女人更是肆無忌憚的笑道,“柳氏的姘頭們,沒有一百,也有五十了。”
正當趙榮尋思這些話到底可不可信的時候,忽然,人羣中一個聲音說道,“請諸位鄉鄰各自散去,死因尚未查明之前,萬不可妄言妄聽、多言嚼舌,以免挑起閒言,引起事端,牽涉無辜。”
趙榮放眼去看,發現是個六旬有餘,面善目慈,一身綾羅綢緞的老者。
“這位是?”趙榮向坊正王源問道。
王源立刻回答道,“大人,這位就是伍氏宗族的族長伍謙伍老先生,死者柳氏,生前就是嫁到伍氏門內的。”
卻說伍謙勸走了圍觀者,這才上前來同趙榮行禮問候,而趙榮也有模有樣的還禮,寒暄幾句,趙榮就問起伍謙具體情況。
這時候,伍謙連忙說道,“大人,死者的確是我伍氏家族的孀婦柳氏,這柳氏七年前嫁到我們伍家,人品端正,模樣乖巧,也是個賢妻良婦,只可惜我那侄子命薄,無福享受,兩人成婚不到半年,就死了,柳氏本應該回孃家,但她孃家人嫌棄,不讓她回去,我憐憫她可憐,而家裡面婆婆也年邁五十,身體不好,便想着等到我那侄子三年之後再給她尋一個好歸宿,但誰料想,她卻是個禁不住寂寞的,往後不知道勾搭了多少良家子,都怪老夫愚昧,一個勁兒的想着宗門名望,沒有狠心處理,哪成想最後竟然發生了這檔子事情。”
伍謙的話,似乎也映證了坊正王源的話,待到伍謙說完,邢捕頭已經十分確信的點頭建議道,“大人,看來情況已經明明白白了,這女人生前不檢點,才惹了麻煩,我看不如就這樣上報吧。”
魏闕也附和道,“就是,咱們把這女人生前的姘頭們都逮起來,一人打一頓板子,要不了半天時間,鐵定能查出兇手。”
正當幾人說的熱烈的時候,趙榮卻突然往屍體瞥了一眼,然後他緊忙上前,掰開死者的右手,只見掌心中竟然有一小香囊。
趙榮取出香囊,前後察看,見這香囊雖然是用粗布縫成,但做工精巧,放到鼻尖一聞,上面還帶着些許的胭脂香味。
“這是兇手留下的還是柳氏生前佩戴?”
趙榮看了一會兒,也得不出所以然,便又將香囊放回原處,只是不知爲何,他始終覺得這件案子沒有表面上說的那麼輕巧。
“這屍體是誰先發現的?”沉思片刻,趙榮覺得,還是應該慎重一些,不管如何,自己可不能當糊塗官判糊塗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