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突然陷入一片寂靜,然後她就被抓住手臂強制着轉過了身。
對方劍眉星目,正帶着驚喜交加的的表情瞪着她看。
“絮……絮兒?”
她也看他,也不知道是如何的才擺出了一個輕鬆的笑:“是我。將軍近日可好?”
穆頡反手將匕首插回靴中,還有些不敢置信,一副想抱住她卻又不敢的模樣。
“那日我聽陛下帶兵入九陽宮便知你出事了,可等我趕到時——”他沒說完,皺了下眉後便繼續安靜地看她。
她錯開他的注視,強持着三分鎮定警告自己,如今兩人是敵非友,不宜再有牽連。他來這兒夜探,爲了不就是潛進營中對出賢不利嗎!
“將軍是來探敵情的?”
穆頡下意識的往不遠處的帳營瞧去,微皺起的眉卻突然揚起,猛一回過頭:“是你的營帳!”
他的不敢置信與猶豫全都表露在臉上,商遠緒吸了口氣,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安定:“大概,是了。”
“是你的營帳你還出來亂跑,如果今晚出來的不是我,你……!”他臉上有微微的惶恐,由這樣的恐懼帶來的憤怒讓他的眼都生起了一團火。
商遠緒挑着眉,還在細嚼他的話。
他不是應該爲難的要不要捉她回去嗎?
她以爲自己再笑不出,可在這種情況下她竟然還是笑了,還笑出了聲。也不知道自己爲何而笑,但心中壓抑着的那些東西像是破了一個洞,能讓她接觸到新鮮的氣息,不再煩悶了。
全都是因爲他。
這個心中透澈如瑩玉般的單純男子。
他站在敵人的陣地上,卻在爲她而擔心。
“不會有事的。”她說,“西臣也在。”大概也是知道來人是他才放的行。
“西臣……”他凝住眉,表情有些嚴肅,“也許有些事該讓你知道,西臣他是——”
“嗯,我知道。”
她答得簡短,甚至帶了些有意的輕描淡寫。
穆頡沉默着,最後伸手狠狠的撓了撓頭,煩躁吐出一口長氣。商遠緒被這一聲長氣嘆得心裡又升騰起一陣霧氣,寥寥的又重新蓋到心上。
“今晚只有我一個人來。”穆頡突然開口。
商遠緒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出賢不會有太大危險了,然後纔看向他,疑惑的挑起了眉。
穆頡的表情變得有些赧然,視線晃動就是不看她:“能不能,陪我走走?”
她沒說話,靜靜的像在想什麼,時間過得太久,久到穆頡以爲沒有希望而有些黯然的時候,她開口出聲:“半里外有處溪流。”
他興高采烈的揚起了笑,晃得她迷了眼。
這個男人,一直都沒變。
可她……卻不是以前的商遠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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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臣看着兩人走遠,直到最後一塊衣角沒進林中,他仍是無法收回視線。
跟着她那麼久,他不會不知道她眼底那一份光彩是爲何而起。正因爲知道,所以才……
他伸手按着自己的胸口,狠狠的壓着。
她對穆頡,是真放下了心思,所以纔會跟他走。
那,自己呢?
她原諒他的欺瞞,不也是因爲自己在她心中佔去了一席之地的原因嗎?
商宛絮,她屬意的那個人,會是誰?
這邊,商遠緒一邊安靜的走路,一邊想起了那個癡戀曦兒的孫書生。
孫書生時刻望着曦兒的眼神便是如剛纔穆頡般的專注與羞澀。
真的是,願不相逢亂世時……
手臂在身後被拉住,她下意思的往回抽了抽,卻又停住,回頭想問他怎麼了。只是一轉身,甚至連他的表情都還沒瞧到,脣上便欺過來一陣溫熱。
心口在一瞬間停擺,她還沒能做出反應,他卻已經臉色潮紅的退開了。
只退開了一點點的距離,他溫暖的身體還貼着她,手臂還輕輕的扶着她的,他的呼吸就噴在她的臉上,溫熱而短促。
“我……喜歡你。”穆頡生澀的表述着,視線卻一直粘着她,生怕她露出一絲厭惡或憤然。
可她什麼表情都沒有,微低着頭,雙手撐在兩人之間,只有輕輕的呼吸在流轉。
“穆頡,你已有妻室,就不該再如此這般。”
他的手一緊,想起思弦的幽幽的眼神與越發安靜的神態。他該對她負責,可他的心無法控制,他恨那天的醉酒,什麼一醉方休都是假的。他的枷鎖便是在這一醉之後收緊套牢。
他愛她,卻讓另一個女人拿去了他妻子的名分。
手終於鬆開,兩個人都有些沉默。
月色如斯,卻映出兩人在諸般世事面前的蒼白無力。
人力勝天,是誰說的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