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瓷撞擊木板的聲響過後,八仙桌被東方孝宇掀翻,一股強大的氣流在船艙內衝擊,連五彩的琉璃珠簾也不停地相互碰撞,發出刺耳的聲音。
很快,便有將士來到船艙艙門前,“尊王,是否需要卑職傳軍醫?”
東方孝宇低沉地吼了一聲,“退下,不許任何人進來。”
“是,尊王。”
慕容筱雲瞪大了雙眼,藉着五彩琉璃珠簾外頭傳來的燭光窺視而去。
那一眼,慕容筱雲大吃一驚,三魂失了七魄,連小小的心臟都快要從肚子裡跳脫出來了一般。
只見東方孝宇臉冒青筋,筋脈裡似是有蚯蚓在拱爬,快要將他的臉給撐破了。不一會的功夫,那些青紫色便轉爲烏黑,令東方孝宇的俊美之氣消失無存。
東方孝宇艱難地伸出右手,手掌與小臂同樣佈滿如此恐怖的活動筋脈。裡面的生物,似是做着掙扎,要將他的血管擠破,從而才能得以生還。
慕容筱雲嚇得,幾乎哭出聲來,想立即翻身前去照料,卻不成想自己的四肢好像被人用釘子釘在了牀上一樣,動彈不得。這應該就是雲君所說的定心丸,要她安靜一點,所以她才動不了?
她眼睜睜地看着東方孝宇如此痛苦,卻只能坐以待斃。
杜雲君哭着說:“哥哥,你這是怎麼了?”
東方孝宇的右手伸了出來,又似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將它扳回去一樣。他吃力地擡着右手,指着不遠處的一方寶奩,低沉的聲音像沉年老鐘的撞擊聲盪開來,“快,把那寶奩內的銀針給我拿來。”
杜雲君拿來寶奩,翻開一看,情急之下伸出自己的纖纖柔荑,輕點了東方孝宇的雲門穴,急着擦乾了眼淚,立即作沉穩狀,“哥哥,扎哪處穴位?”
東方孝宇艱難地咬牙道:“神庭、上星、囟會、前頂、百會、後頂、強間、腦戶……”
汗水,粒粒飽滿如東海鮫珠,一顆接着一顆從東方孝宇的額頭上往下落,頓時如雨下。
杜雲君
強忍着絞痛替東方孝宇施針,每一針都精準而快速,一一施向東方孝宇所說的那些穴位。
一會兒的功夫,慕容筱雲就見東方孝宇滿頭扎滿了銀針,而那些生物依然在他的血管裡暴動,仿似做着最後的掙扎。
杜雲君施針得越快,它們掙扎得越努力,要把東方孝宇的血管給擠破了來。
這一場面,慘不忍睹。
慕容筱雲長長的睫羽上,泛着濃濃的淚光,一滴又一滴,那心就似被人拿着銀針一針又一針地刺扎着。雖然,她沒有東方孝宇痛苦,可是她所承受的擔憂與驚心,早已超了她本能承受的負荷。
她一邊驚慌,一邊祈求着,“東方孝宇,你千萬不要有事。你若死了,這天下誰來得,你若死了,這血海深仇誰來報?東方孝宇,如果可以請讓我代替你的痛苦……”
可是,她代替不了他的痛苦,她只能看着他汗如雨下,看着他滿臉烏黑的血氣流串,看着他忍受痛苦。
杜雲君扎完銀針,雙眼已淚乾,不得不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孝宇哥哥,接下來呢?”
東方孝宇緩緩閉上眼睛,“用銀針,在太陽穴上側的竹絲空穴放血。”
杜雲君又從寶奩裡取出一枚銀針,穩而準地朝着東方孝宇眼眉旁的竹絲空穴扎去,然後迅速拔開。
烏黑的血水沿着東方孝宇的眼角,急如瀑布般一流而盡。
頓時,滿地淌着這些烏黑的血水,尤如一面小潭。
那些在東方孝宇臉上與手上爆漲的血管,終於緩緩平息,又恢復如初。
只是,他左臉的烏黑血漬已將他的俊美容顏覆蓋而去,看得慕容筱雲觸目驚心。
杜雲君從艙門外端來一隻雕花銅盆,擰起綿布替東方孝宇擦拭乾淨臉上的血漬,親自將地板打掃乾淨後,拾了凳子坐在東方孝宇身前。
從東方孝宇出現異常,到現今恢復如常,流逝去約莫兩刻鐘的時間。
在這異世,一向孤陋寡聞的慕容筱去,對這兩刻鐘發生
的事情,簡直是如夢如幻。若非親眼所見,她哪裡能相信就在方纔,東方孝宇經歷了生死之劫。他簡直就尤如一腳踩在閻王殿上,慕容筱雲甚至都以爲他會因此死去。
誰料,半刻鐘後,他那俊氣的臉根本沒有一絲傷口,完好如初,依舊滿臉英姿之氣。
慕容筱雲的心,終於踏實了,只是方纔的急促的呼吸一起一伏,久久不能平息。
東方孝宇仍舊緩緩閉着雙眼,靜如坐鐘。
杜雲君把着東方孝宇的左脈,眉頭緊蹙,“這脈搏……跳突如豆,時穩時急……孝宇哥哥,你是中了毒?而這毒,君兒從未接觸……哥哥……”
東方孝宇終於緩緩睜開雙目,清越如水的眸子裡印下滿室燭光,“雲君莫擔心,這些都是休內的餘毒,不礙事。當年,惠妃不僅想在火海中殘殺母后,更想將我斬草除根。誰料我大難不死,她再找不到機會下手,只好向那蠢皇帝要下我,說是要視如己初,撫養我成人,卻暗地裡對我下了毒。”
杜雲君不解道,“可這不是蠱毒。”
東方孝宇淺笑道:“確非蠱毒,蠱毒所帶來的折磨,遠遠多過我現在所受的痛苦,並且蠱毒無解。我只是嘗試着用自己的方法,想把這蠱毒給解了。雖然誤打誤撞,但是落下後遺症,它會不定時地發作。方纔,你都看到了。”
杜雲君意味深長地嘆了嘆氣,“惠妃的歹毒,已經超乎常人,她在朝庭的勢力,也已根深蒂固。恐怕,哥哥想復國,她將是最大的隱患。”
八仙桌前,東方孝宇蒼白的身影隨着風,衣袂飄飛,那竹生空谷般寂靜的雙眸裡忽地閃過流光,“惠妃,遲早是要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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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