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小姐
你好,很冒昧給你來信,相信貴社已經收到了那篇關於在吐魯番境內發現神秘湖泊的文章了吧?對,我就是文章的作者。
其實事到如今,我依舊不能相信我寫的那些都是真的。時常拿出來讀,當時的景象就會一點一點浮現在我眼前,讓我更加確定那根本就不是一場夢,也不是純屬虛構的文學小說。雖然在看到那個湖之後的一個星期內我都強迫自己認爲那只是一場夢或一場幻覺而已……
我想我開始語無倫次了,現在我應該盡我所能將那晚在吐魯番盆地中心地帶經歷的一切都告訴你。我覺得無論我告訴誰,他們都不會相信,甚至會覺得我是瘋子,但是我相信俞小姐你不會。你在採訪中說的一句話足以讓我堅信這一點。你說,你願意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無法解釋也不能去解釋的事情。當時你堅定不移的目光深深地震撼着我,這也是爲什麼我會把當時的經歷寫成那篇文章,投稿給貴社。而現在,我所寫的,就是當晚我發現那片湖的經過。我相信,我說的話,你一定會相信。
因爲,這一切都是真的。
現在,就讓我將這件我無法解釋的事情告訴你。
9月19日,我與一羣驢友到達了吐魯番,在吐魯番遊覽了三天之後,我們一行人終於決定將艾丁湖作爲吐魯番的最後一站。前三天的旅途沒有贅述意義,在這裡我就跳過不說。
去艾丁湖的遊客很少,因爲艾丁湖距離火焰山古城很遠,再者,由於乾旱,現如今的艾丁湖早已乾涸,其實根本沒什麼特別可看的,更何況,去艾丁湖的遊客很少,就算是新疆當地人,去過的也很少,可以說,艾丁湖附近幾乎是荒無人煙。能夠在當地找到一個導遊,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然而爲着-154.31米的中國最低海拔,也足夠讓我回去之後好好炫耀一番了。就爲了這個,我跟着驢友一同前去艾丁湖。
說到這裡,先說一下這次我的驢友團隊吧,與我同行的一共有四人,加上我總共五人。其中一男一女是情侶,暫且給叫他們A(男)和B(女)吧,他們是某名牌大學的學生,專門翹課出來玩一陣子的。另外兩個男人,稱爲C和D,也是在行走途中遇到。C是某健身房的健身教練,D是常年在外奔走的自由職業者。
我們五人花了半天時間,終於找到了一個導遊,(就把這個導遊叫E),租了輛越野車,帶上必備的行裝,就出發了。一路上我都覺得很不安,具體原因我也說不清楚,也許是因爲車子越往艾丁湖開,景色越來越荒涼的緣故。
後來,車子駛過一個又一個村落,那種黃土的原始感漸漸讓我安心起來,我望着莽莽蕭索的戈壁上,只有我們一輛車飛塵揚土地開着,心裡想的是,他媽真牛X啊!
直到馬路的盡頭,導遊E說,不能再往前開了,接下來只能徒步。我們一行人背上各自的行李,下車往艾丁湖去。
下了車,我隨着衆人往湖邊走,希望能夠趕在太陽落山前看到那一大片艾丁湖枯荒的遺蹟。
此時太陽已經是一顆紅彤彤的圓盤掛在天上了,豔豔的照得西方的天空紅燦燦一片,照得雪山上一片橙色的光,白色厚密的鹽殼在夕陽下折射着柔和的光,倒是給眼前的蕭索添了幾分暖意。
由於入了秋,戈壁上晝夜溫差很大,大家都沒有特別帶什麼禦寒裝備,所以決定還是先搭起帳篷,留宿一晚,明天一早去艾丁湖。其實當時,我是提議大家往回開,幾十公里外就有村落和人家,落腳住宿一晚應該不成問題。可是我的提議被拒絕了,C邪邪地一笑,“你不覺得在中國海拔最低的地方看星星,很有情調嗎?”
太陽下山了,我凍地瑟瑟發抖,聽到C的提議心裡不滿地直犯嘀咕。這時候,那對情侶A和B聽到看星星,立刻贊同搭帳篷留下來,D本來就是自由撰稿人,有這種獨特的體驗生活的機會,肯定是不願意放過的。所以按照少數服從多數的原則,衆人決定留下來。
很快,我們搭好了帳篷,我鑽進和D共有的帳篷,D是個個性很溫和的小夥子,住在戈壁上同樣讓他覺得很興奮,簡單吃了點晚飯後,C和E送來了酒,於是我們就一邊喝酒一邊聊天,倒不覺得那麼冷了。
聊天內容沒什麼需要詳細贅述的。
我們聊着聊着,也不知道聊了多久,C和E回去他們的帳篷。D睡下後,我出去方便,看到不遠處在帳篷外相擁而坐的A和B,我不好打擾他們,擡頭看看天,雖然在中國海拔最低處,可那星星就像是隨手可觸一樣的明亮。而且,由於我們此刻在中國的最低點,四周又一片遼闊,那天空就像一隻碗倒扣在我的頭頂一樣,四周都是星星,美極了。我看了一會兒,就往另一邊走去,打算找個坎兒井用來方便。當時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可能是喝了酒的緣故,就覺得這片荒野真是太適合用來方便了,隨便走到哪裡都可以暢快淋漓一把。可是,心裡就是有一個奇怪的念頭,想要找一個坎兒井。
其實去過艾丁湖的人都知道,坎兒井也沒什麼特殊的,就是一個鼓起的小土丘,原來的人用它們來引水。隨着艾丁湖的逐漸乾涸,坎兒井裡早就已經沒有了水。我在漫天星空下打着手電四處尋找。越是找不到心裡的執念越深,像是着了魔一樣,發了誓一定要找到一口井。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回頭已經完全看不到原來的帳篷了,也不知道四周方向。自己身在一片漆黑裡。那種黑,我至今都沒有辦法忘記,就像有生命似的,會纏住你,怎麼也擺脫不掉一樣。就連泛着黑影的紅柳和禾草也分辨不清了。我擡頭看看天,明明星光月光都很明亮,可是那星光和月光像是照不過來一樣。我這纔開始緊張,儘管喝了酒,卻覺得整個人清醒了起來,緊緊握着手電開始往回走。
就在我剛邁出步子的時候,突然聽到身後傳來咕嘟咕嘟的聲音。來不及細細分辨那是什麼聲音,我的汗毛都豎起來了。其實在艾丁湖附近,有的是野兔、老鼠竄來竄去,畢竟荒山野嶺人跡罕至的,有這些動物也很正常。可是乍然聽到那聲音我整個人都僵在原地,無法動彈。可是片刻過後,那聲音持續不斷沒有任何改變,我憋着尿,又站了片刻,實在憋不住了。心想好歹自己也是個男人,無論怎麼死也要比被尿憋死那形象來地光輝一點,更何況,要死也要死得明明白白,所以就大着膽子回頭看。
回過頭,身後什麼也沒有,手電掃了掃四周,真的什麼都沒有。可是那聲音還在繼續,咕嘟咕嘟,仔細分辨,聲音竟然是從我腳下發出的。
就在這個時候,我察覺到腳下一陣清涼。手電光照下去,自己的腳竟然沒到了水裡。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水,正在朝四周溢開。我覺得不可思議極了,怔怔地掃着手電尋找出水口。可是無論我怎麼找也找不到,憑藉咕咚咕咚的水聲在耳邊迴響,竟分辨不出聲音的來源。眼見水勢越來越大,水很快漫到我的小腿處。我的四周已經都是水,我察覺到不好,打回手電,拔腿就往回跑……當時特別慶幸的是我跑對了方向,一直跑一直跑,直到腳下再沒了水,我纔回過頭來。
回頭的瞬間,我簡直驚呆了,眼前是一大片的湖,湖水足足有方圓好幾十裡。在清眀的月光下泛着幽白的光,怎麼看怎麼詭異。如果不是我親眼看着湖水一點一點升起來,一定會以爲艾丁湖原來就在這裡。
可它不是的!它不是艾丁湖!
後來我一口氣跑回營地,因爲跑地太快,久久喘不過氣來。想着那片湖,一夜都沒睡好。第二天一早,我醒過來將昨晚的事情告訴同行的人,可是他們一個人也不相信。爲了證明自己說的是真的,我便帶着他們去看那湖,可是,無論我們怎麼走,都沒有湖的蹤影,戈壁依然是戈壁,鹽殼依舊是鹽殼,根本沒有水的痕跡。我發瘋一樣在荒原上跑,直到導遊E拉住我,他警告我說,“再往前面就是泥沼了。”我才作罷。
C嘲笑我說,我一定是做夢了。D也說不知道我出去過,被他們這麼一說,我當時也差點覺得自己是做夢。
可是,我的鞋子分明溼了……我不敢再說什麼。就這樣訕訕地看了一眼早已乾涸的艾丁湖,然後結束了這次的行程。
說到這裡,也許你會問,我是不是走到艾丁湖附近了?關於這一點,我敢肯定,不是。艾丁湖附近都是蘆葦,而且遍地都是泥沼,我怎麼會走得到湖水裡。更何況,艾丁湖早已乾涸,到處都是龜裂的地表和鹽殼。
後來我回了自己的城市,總是想起當晚的經歷,於是在網上和各個圖書館裡找艾丁湖的有關資料,得到的結論卻再一次證明了,當晚我所經歷的事根本不可能會發生。艾丁湖方圓200,000公里都是鹽漠,東面更是一整片沙漠,雖然時不時會出現一汪小湖,但卻沒有比艾丁湖更大的湖了,而且那麼大的水量,在乾燥蒸發量極大的盆地中央,根本不可能存在……
也許,這真的是不可能作出合理解釋的事情吧。就像俞小姐所相信的一樣……
倪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