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鍾月沒有見過君邪,卻能從黑衣啞女手中不慌不忙塑造的鬼臉木偶中看出幾分君邪的影子。
臉色雖然依舊蒼白,但打造的妝容卻不似之前那般浮誇,就連丁玲和其他女使也覺着這黑衣啞女有幾分本事,竟然可以將一個和冥皇沒有半點相似的男人,通過割臉削骨的手法,打造得和冥皇君邪的輪廓幾近神似!
在聽到秦鍾月的這段描述時,唐心心中有些好奇,甚至也想看看死屍做成的和君邪相似的鬼臉木偶究竟會是什麼樣。
可仔細想想,又覺得可怕,如今君邪的真身就在禁地沉睡,若是讓她看到死人做成的君邪木偶,恐怕會有一種君邪真的死了的感覺……
搖了搖頭,唐心止住了這段思緒,與劉子晴四目相對。
和她一樣,劉子晴眼中也帶着狐疑揣測,過了許久方纔繼續追問秦鍾月:“你們就一直看着她做鬼臉木偶嗎?”
秦鍾月點點頭:“視野被控制,去不了別的地方,沒有血肉血漿看着黑衣啞女用麪粉在屍骨上糊出人形,倒也不覺得害怕,只是後來弄好了臉,又要弄身子,我是沒敢看,其他幾位女使姐姐倒是看得認真。可弄好了冥皇的人偶,接下來就要弄女子的人偶。我心裡就想,這黑衣啞女想要做一個女子的人偶,不是抓李依蓉來做就是抓林清歌來做,肯定會將她們其中一位殺害,再打造成自己的模樣。當時丁玲姐也是等着這一幕,她說看到的幻影是曾經發生的事,人是救不了了,不過卻可以從黑衣啞女打造的女子人偶中看出端倪來,說不定通過其樣貌就能知道下手的人的身份。這是一條線索,所有人都很用心,後來果然見黑衣啞女像一陣黑風一樣從屋子裡衝了出來,抓起癱倒在地的李依蓉就擄入室內,一刀刺頸,毫不猶豫!崔成海見妻子被殺,連忙衝進去救人。可那時已經遲了,他就開始同黑衣啞女拼命,但剛出手黑衣啞女便手起刀落,依舊是一刀刺頸。”
說到此處,秦鍾月再次一頓,深深吸了口氣道:“下手的速度很快,就算丁玲姐認不出她的身份,也知道這位黑衣啞女來自幽冥神宮,鬼術高強。不過丁玲姐也說了,這位黑衣啞女和之前在福海李家、張家看到的黑影鬼不一樣,和出現的紅衣女子手法也不同……”
“不同?”唐心看了看依舊躺在牀上沉睡的丁玲,不明白她那時爲何會給出這樣的結論,不免狐疑的看着劉子晴問,“可在我看來,福海李家和張家的人死於徒手斷頸,這黑衣啞女是一刀斷頸,兩者並沒有分別。”
不料,此話一出,劉子晴就擺擺手道:“你忘了一件事,李天儀和張曉凡的事,擺明了是張曉凡殺了一個身着黑衣的女人,李天儀幫忙拋屍,所以女鬼復仇的手法纔會是斷頸後扔入水中,看起來似乎和這女子遇害的經歷一樣。照我推測,應該是張曉凡將那女子脖子扭斷後,由李天儀將女子屍體拋入水中,整件事是一起非常常見的亡靈復仇事件,不足爲奇。而這黑衣啞女殺人,一刀斷頸想必是爲了方便,這樣死得快,又不破壞人體,她打算用死屍做鬼臉木偶自然要用這樣的方法行事。”
經劉子晴這般提醒,唐心緩緩點着頭,說着說着倒是忽略了兩者的不同性,但這時劉子晴也同樣狐疑揣測道:“依我看,這兩道幻影會出現在鍾月和丁玲經歷的恐怖幻境中,唯一的關聯應該是其中的女子。死在李天儀和張曉凡手中的是位黑衣女子,說不定和黑衣啞女一樣同樣來自幽冥神宮,只是鬼術之力不強或者根本不會鬼術,纔會被李天儀和張曉凡殺害。而在黑衣啞女所處的閣樓幻境中,還有一位曾與她對話的黑衣蒙面女子出現,丁玲說其聲音熟悉,可見也是幽冥神宮的人,兩者相結合,恐怕那位說話的女子真的就是在背後操控一切的主導力量。”
“但我不明白,這兩件事和秦懷盈的死有什麼關係?和如今我們發現的石碑秘密、滅絕咒又有什麼關係?雖然那說話的黑衣女子提到了,可是,今天我們還沒來得及告訴丁玲這件事,她就已經失蹤了,她聽到這些秘密之後,就不會好奇嗎?”
唐心再次發問,和劉子晴的眼神就集中在了秦鍾月臉上。
對於這件事,秦鍾月似乎不願提及,始終垂着頭雙眼瞧地。沉默良久方纔無奈嘆息道:“丁玲姐不是沒有懷疑,也並非沒有猜到這其中種種的關聯性。黑衣啞女殺了李依蓉和崔成海之後,幻境就發生了變化,我們不知道林清歌最後的結局,卻看見黑衣啞女將雕刻好的一對人偶擺在了閣樓的木欄前,而我們那時已經再次深處密林,只能遙遙看見幾道輪廓,那之後,就是大逃殺的開始……”
不該說的秘密不能說,若是被旁人知曉,就將趕盡殺絕的滅口。
再次被困密林的秦鍾月和丁玲等人,又一次看見了成羣出現的黑影鬼,和之前在李家張家看到的那羣鬼一樣。
只是這一次她們不是從背後襲來,而是正面相對,秦鍾月和丁玲也看清了她們的模樣,竟然每一個都長得一模一樣。
和劉子晴之前作出的猜測相同,那時丁玲也猜測這些長得一模一樣的鬼影鬼與李家、張家慘案有關,是那女子死後方纔受到操控。
當然,丁玲也不止想到了這一點,她甚至明確的告訴秦鍾月這次遭到追殺是因爲她們知道了不能知曉的秘密。
但奇怪,很奇怪。既然是不能被知曉的秘密,對手根本無需給她們展示這段至關重要的幻影。無論是在閣樓,還是在閣樓前山的迷霧森林,即便是對通往十八地獄入口有石碑毫不知曉的幽冥女使也在紛紛議論這件事,有關石碑有神力的事比追殺帶來的恐懼還要令她們心驚。
而秦鍾月一直記得唐心和劉子晴的囑咐,沒有將這個秘密吐露半句,直到後來只剩她和丁玲……
“我們遇上了兩批厲鬼,第一批是相同的黑影鬼,第二批則是被黑衣啞女摔下山谷斷了胳膊、缺了腿的鬼臉死屍。前者在福海李家、張家的幻影裡都有見識,尚且不足爲懼,後者紛紛爬上山崖對我們發起攻擊時,我也被嚇到了……”
來自戰魂一族的秦鍾月和唐心一樣,幼年時受盡族人欺凌,從未離開過種族,但戰魂到底與山地唐家不同,秦鍾月見識到了許多意想不到的事,卻從未被遊魂厲鬼襲擊。
她害怕,害怕詭異的黑影鬼和恐怖的死屍,幾個人的力量加在一起也不足以對付它們。
尤其是在黑暗的迷霧森林,一旦人羣分開對敵,就會發生神秘的消失。那速度很快,幾乎只能聽見一聲慘叫或是急來的風聲,不過眨眼的功夫,和她們一同步入黑暗幻境的女使紛紛接連消失。
但那一切並不是結束,當最後只剩丁玲和秦鍾月兩人時,厲鬼幽魂逐一消失,寂靜的森林中除了呼呼吹來的冷風,就只有兩人沉重急促的呼吸聲。
而後,她們聽見了並不輕緩的滴水聲,順着水聲看去,才發現佈滿青苔的石頭上滴滿了鮮血。一具具屍體高掛在漆黑張揚的樹枝上,那是她們同伴的屍體,每一個都死得面目全非……
秦鍾月說起這段親身經歷,再一次泣不成聲,於她而言,這就是一個恐怖的噩夢,即便是陪在她身旁的丁玲也顯得有些不安。
“丁玲姐說,殘殺李天儀家人的黑衣女鬼一開始的手法並沒有突顯出明顯的鬼術,但三天後屠殺張曉凡的家人時其怨氣瘋長、分身殺人,後來對調查此事的長老、長輩下手更快更絕,已經有了成熟的殺人技巧,鬼術也在短時間內提升,所以丁玲姐認爲有人在這起事件背後幫助了女鬼……”
說到此處,秦鍾月便猶豫的看着唐心道:“後來丁玲姐受傷,馱着我離開黑暗幻境時,曾反覆叮囑讓我轉告心姨一句話。她說有位叫顧清靈的女子亡靈也曾是在短時間內提升了鬼術,而且這次營救過你。懷疑在身後協助顧清靈的人,和協助黑衣女鬼殺害李家和張家的人,是同一個人。”
唐心點點頭,即便丁玲不曾對秦鍾月說破此事,此時想來這個推論也是成立的。
時隔多年,顧清靈出現得太突然,若說顧清靈與秦懷盈的死毫無關係,唐心也是不信的。
但整件事錯綜複雜,唐心暫時想不透其中關聯,不過秦鍾月提到的兩個幻影就已經出現了兩個不同的兇手,可見這次行兇的勢力格外強大,不似之前遇到的幾起事件,兇手都是單獨行事。
而唐心和劉子晴都知道秦懷盈的目的和其他兇手是不同的,兩人相視一眼後便繼續追問:“後來呢,丁玲是怎麼受傷的?”
突破黑暗幻境需要強大的鬼術支撐,若是丁玲察覺到了危險強行用法術突破幻境,的確會受到一些傷害。
但很明顯,丁玲身上也有外傷,雖然傷得不重,卻顯示之前丁玲有同旁人交手。
“那是在第三個幻影出現時,天空上全是飛舞的烏鴉,荒草叢林中只有一位黑衣女子背對着我們,是個人,不是鬼,她轉過身來時我能感覺到她眼中的殺氣。當她朝我們襲來時,丁玲姐就發起了攻擊,兩人交手就像兩道黑光在眼前交錯,不過那女子不足以傷害丁玲姐,甚至落了下風。但很快我就察覺到有另一股力量從身後襲來,還有暗藏的對手在操控烏鴉偷襲!我以爲那股力量是衝着我來的,剛剛擺出應戰的架勢,所有烏鴉就從我頭頂飛了過去,目標只有丁玲姐一個!我想去幫忙,可我不知道該怎麼做,直到我看見一道黑影!”
聽到此處,唐心連忙追問:“是第二個出現的人傷害了丁玲?”
秦鍾月搖搖頭:“不,是第二個出現的黑衣女人從成片的烏鴉羣中救走了我和丁玲姐,後來出現第四個幻影場景時,我和丁玲姐相互攙扶着一起走過狹長的山洞。她說像秦懷盈和顧清靈這樣不聽指令的女子,一定會遭到幕後主使的殘殺,所以一定要找到她們的下落,因爲顧清靈就是救了我們的人……”
如今,所有線索都因秦鍾月的描述竄連到了一起。
原來幕後主使不但指點了秦懷盈向石碑求助,還將顧清靈納入了麾下,難怪後來顧清靈的鬼術增長速度比旁人更快,這明顯是受了指點的原因。而除了她們兩人之外,殺害李家、張家的兇手和在恐怖閣樓塑造鬼臉木偶的女子,都是跟隨同一人行事。
想明白這個道理之後,唐心不安起身,在屋子裡緩緩踱步:“丁玲說得對,我們的確應該找到秦懷盈和顧清靈的下落,滅絕咒還在幽冥神宮中蔓延,其一是找到破解之法,其二是防止顧清靈屢次相助後被幕後主使暗殺,其三是從倖存的李天儀口中調查福海多起滅門慘案的真相,其四便是在綠洲附近尋找進入恐怖閣樓的入口。”
她們要做的事有很多,即便做完了這些事,也還要向萬齊宏和付啓良詢問整個護衛軍身邊陪伴的女子是否存在殺戮行爲。
但劉子晴仍在關注襲擊丁玲的最後兩個對手:“一個與丁玲交手,一個暗中操控烏鴉羣發起偷襲。丁玲身上的傷口的確像是被烏鴉啄傷,重創卻在於後來突破黑暗幻境傷了心脈。如果襲擊她的兩個人和之前幻影中出現的女子沒有重疊,那麼,在同一個幕後主使麾下便至少有七位女子替她行事。拋開顧清靈不說,我很能想象如果顧清靈不出手營救,丁玲和鍾月接下來會看到的場景是什麼,又會不會引出更多負責暗殺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