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時塵煙只是遠遠的,只是在遠方的地平線上升騰而起,看起來有些微不足道,但那塵煙擴散的速度相當的驚人,不過一柱香的光景,已經瀰漫到整個東面的方向,在塵煙之中,幾乎看不到別的東西,隱然只能聽到到馬蹄的隆隆聲和鼓譟吶喊之聲,轉瞬之間,那股塵煙激盪而至,如同爆發的火山一般,直衝雲宵,遮天蔽日,帶着陣陣的殺氣,向着陽安關席捲而來。
陽安關的城頭上起了一陣騷動,有的人簌簌發抖,有的人竊竊私語,雖然守衛陽安關的士兵大多也是久戰善戰之士,但屢次北伐,蜀軍傷亡一直很大,補充新兵必不可免。許多新兵沒有經歷過戰陣,如此大的陣勢自然會有些恐懼,相比之下,老兵就沉穩地多。
傅僉凌厲的目光掃過,不安的人羣很快地就又平靜了下來。
“全體都在,準備迎敵!”傅僉高舉着長劍,厲聲高喝道。
守城的蜀軍立刻行動起來,弓弩手緊張地準備着弓弩箭簇,滾木擂石也被推到了城牆的邊緣上,弩車的絞繩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緊張和忙碌可以緩解焦慮和恐懼,在有條不紊的備戰之中,那些新兵的恐懼感漸漸地消失了,代之而來的是一種亢奮,一種求戰慾望。
這種狀態是傅僉比較滿意的,打仗要的就是士氣,沒有士氣的軍隊就如同是失去了靈魂,未戰而先輸,現在陽安關的守軍衆志成城,就算是鍾會十萬大軍殺來,又有何懼?
此次魏軍大舉進犯,雖然沒有出乎意料,但其動作神速,只在旬日之內,就已經兵臨陽安平關城下,多多少少還是令傅僉有些吃驚,要知道陽安關可是漢中通往西川的咽喉要道,在陽安關的前面,尚有漢城樂城兩座要隘,那知鍾會竟不按常理出牌,對漢樂二城採用圍而不打的策略,集重兵直撲陽安關來。
雖然陽安關的守軍只有七千人,但傅僉還是有信心的,畢竟陽安關地形險要,易守難攻,只要軍心在士氣在,萬衆一心,鍾會想要逾越這座天險關隘,只不過是癡心妄想的事。
何況姜維的大軍就在沓中,只要他聽到漢中被襲的消息,一定會率兵來援,到那時,蜀軍裡應外合,只怕鍾會死期將至。
傅僉沉着地下達了作戰命令,陽安關已經是嚴陣以待。
遮天蔽日的塵煙之中,無數的旌旗顯露崢嶸,旌旗之下,魏國的軍隊浩蕩殺來,隊列齊整,鎧甲鮮明,從陽安關的城頭上向下望去,整個魏軍的陣勢層層疊疊,漫山遍野,浩無際涯,水泄不通,氣勢磅礡,殺聲震天。
看到這一幕的守軍不禁皆是倒吸了一口涼氣,好大的威勢,氣吞如虎啊!
其實來犯陽安關的並不是鍾會所率的魏軍主力,而是先鋒許儀所統率的三萬人馬,許儀乃虎癡許褚之子,膀大腰圓,勇力過人,頗有乃父之風,先前爲牙門將軍,在鎮西將軍帳下候命,此次伐蜀,主動請纓爲先鋒,率兵三萬,直取陽安關來。
許儀可是在鍾會帳前立了軍令狀的,三日之內拿不下陽安關,軍法從事。衆將都爲許儀捏了一把汗,唯獨許儀滿不在乎,揚言道:“我大軍所至,蜀軍望風披靡,區區一座陽安關,不過是彈指間即可破之。”
漢中佈防圖到手之後,魏軍對漢中的防禦情況可以說是瞭如指掌,陽安關有多少守軍,兵力配置如何,佈防情況如何,可以說掌握得是一清二楚,許儀之所以誇下海口,就是認爲陽安關的守軍不過是區區七千人而已,自己可是率領着三萬大軍,高出對手好幾倍,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許儀沒有理由認爲自己拿不下陽安關。
許儀騎了一匹高頭大馬,原本他的身材就已經很是魁梧,騎在馬背上,明顯地比周圍攻的護衛高出了一截,有一種鶴立雞羣的感覺。
“向城上喊話,要他們立刻開城投降,否則雞犬不留!”許儀已經看到了陽安關高聳的城樓,立刻吩咐中軍派人到城下喊話,這叫先禮後兵。
許儀原本就是一粗人,比起儒雅溫敦的鎮西將軍鍾會來,那可是差了十萬八千里,鍾會在圍攻漢城之時,就曾先禮後兵,給守將蔣斌遞上書信一封,大意是:“巴蜀賢智文武之士多矣。至於足下、諸葛思遠,譬諸草木,吾氣類也。桑梓之敬,古今所敦。西到,欲奉瞻尊大君公侯墓,當灑掃墳塋,奉祠致敬。願告其所在!”
鍾會乃名士鍾繇之子,本人也是才華橫溢,寫得一手漂亮字,一封勸降書寫來也是文辭華美,許儀也欲東施效顰,可他的文化底子薄,大字也識不得幾蘿筐,於是派了幾個人跑到陽安關的城下去喊話,讓傅僉出城受降。
許儀本是粗曠之人,手下自然也沒幾個有素質的人,跑到城下,扯着嗓門大嚷道:“呔!城下的人聽着,快快開城投降,如若不然,打破城池,雞犬不留!”
也怪不得他們粗魯,雞犬不留可是許儀的原話。
傅僉在城上冷笑一聲,也不曾答話,拈弓搭箭,城下的那個大嗓門的正在賣力地吆喝着,傅僉手一鬆,一支羽箭直射過去,勢如流星,一箭從那名士兵的嘴裡射入,從後頸上穿了出來,當即斃命。
魏軍見狀,立刻拖了那士兵的屍體,做鳥獸散,再也不敢在城下聒噪了。
回去稟報許儀,稱陽安關的守將不旦拒絕投降,還發冷箭射死了喊話的軍士。許儀是勃然大怒,立刻喝令諸軍,攻打陽安關。
魏軍從秦嶺穀道上進軍,輕裝而進,自然沒有攜帶什麼大型的攻城器械,比如投石車、衝車、攻城車之類,不過魏軍依仗着人海戰術,擡着簡陋的雲梯,向着陽安關的城牆發起了潮水般的攻勢。
一時之間,城下如蟻而至,密密麻麻,橫鋪於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