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西陵的吳軍防禦陣地呈半月形,其實吳軍的主力都是佈署在外圍的,目的就是爲了防範漢軍由北自南的攻擊,這也是周處對自己的水軍太過自信了,認爲在西陵城中,吳軍無須再投入太多的防守兵力,只要有水軍的船隊,整個西陵城就是固若金湯。
但漢軍恰恰這一次偏偏沒有從陸路進攻,而是派水軍長驅直入,直搗西陵要塞。鐵索、鐵錐、投石車形成的三道防禦形同虛設,絲毫沒有對漢軍水師形成阻礙,而在漢軍的強大火力之下,曾經引以爲傲的江東水軍,竟然變得是不堪一擊,比漢軍樓船更龐大的戰船也經不住火藥弩的狂轟濫炸,先後皆被擊沉,整個水軍除了那些逃得快的蒙衝鬥艦逃往江陵之外,幾乎是全軍覆滅。
在這種情況下,陸景退守西陵也是迫不得已,當然陸景還有別的選擇,那就是乘船逃往江陵,但他身爲西陵都督,職責所在,又焉能棄城而逃?儘管他也明白,留下來的結果肯定是凶多吉少,但身爲陸家人,他擔不起臨陣脫逃的恥辱罵名,再險惡的狀況,他也必須要留下來堅守。
在漢軍的強大火力攻擊之下,西陵的失守已經是板上釘釘了,陸景只是爲陸家的榮譽而戰,用自己的生命和鮮血來悍衛陸氏的尊嚴。
西陵失守之後,西陵外圍的防守陣地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義,大量的吳軍奪路而逃,向江陵方向潰敗而去。
王濬到也沒有上岸去清剿西陵一帶的吳軍,畢竟他所率領的只是水軍,登陸作戰的話,戰鬥力自然是稍遜一籌,而且王濬更大的進攻目標是重鎮江陵,此時傅僉所率的大軍已經從襄陽出發,對江陵城發起了攻擊,需要王濬的水軍進行配合作戰。
攻克西陵,就等於是打開了吳國的西大門,吳國的荊楚平原,從此再無險可御了,王濬率水師一路東下,直指江陵。
陸晏在江陵聞弟弟陸景兵敗身死,不禁是淆然淚下,飲泣不止。
他們陸家,自陸晏的爺爺陸遜官拜大都督之後,他們陸家在江東的地位可謂是如日中天,出將入相,堪爲社稷之臣,到了陸晏的父親陸抗這一輩,依然是執江東諸臣的牛耳,官拜大司馬荊州牧,陸家儼然還是江東第一豪族。
可惜陸抗英年早逝,吳主孫皓趁勢對陸氏進行了壓制,那幾年陸家的地位確實受到了極大的影響。
但陸家底蘊是何其的深厚,再加上出了陸機和陸雲這兩個少年天才,謀弒孫皓成功,另立新帝。此次政變,讓陸家更是百尺竿頭,更進一步,陸機拜爲左丞相,陸雲拜爲右丞相,陸晏爲左大司馬,陸景爲右大司馬,陸家四人同時拜相,風光一時無二。
但陸家的風光終究敵不過吳國的衰亡,此刻的吳國,就如同是一艘千瘡百孔四處漏水的破船,在驚濤駭浪之中飄蕩浮沉,時刻有傾覆之危,而陸家就如同坐在船上的千金小金,雖然地位尊貴,衣飾華美,受萬人傾慕,但船沉之時,所有的榮華富貴,都將會煙消雲散。
陸景的死,無疑是給陸家敲響了喪鐘,再顯赫的門楣,再昌盛的豪族,也只能是給衰亡的東吳政權來陪葬的。
此時西陵的敗兵潰逃到了江陵,陸晏將其收容,雖然是兵力見漲,但漢軍水陸兩路人馬同時殺來,陸晏仍舊感到困難重重。
有部將建議陸晏撤出江陵,向東退守巴丘,與大都督周處匯合,再圖良策。
陸晏搖頭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國之將亡,再退亦無容身之地。舍弟死戰不退,英名猶存,我若逃生,有辱陸氏門楣。”遂下令緊閉城門,嚴防死守,以拒漢軍。
傅僉自襄陽出兵,一路南下,所向披靡,途經的吳國各城,是紛紛投降,傅僉兵不血刃,一直殺到了江陵城下。
去年胡濟圍攻西陵之時,曾派傅僉出兵江陵,以牽制吳軍,當時進攻吳國的條件並不成熟,傅僉強攻江陵未果,是鎩羽而歸,這也讓傅僉暗暗地憋了一口氣,想要找回這個場子,這次他再度率兵進攻江陵,是志在必得。
如今的情勢已和去年是大不相同了,當時胡濟進攻西陵遭遇慘敗,傅僉是獨力難支,確實沒有能力拿下江陵這樣的堅城。但現在劉胤已經率軍迂迴而進,兵取荊南,等於是在吳國的腹地開花,王濬的水軍更是旗開得勝,一舉攻克了西陵,現在的江陵,已經是一座孤城了,在水軍的配合之下,拿下江陵,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
江陵和西陵一樣,是一座臨江的城池。臨江的城池有臨江的好處,那就是敵人從陸路攻來的時候,不能將其完全地包圍,守軍可以通過水路得到援助。但臨江也是臨江的壞處,那就是水路一旦被封鎖,就會遭受到腹背之敵的攻擊,尤其是敵人水軍足夠強大的話,臨水的這一面必將承受更大的壓力。
王濬的樓船全部停泊在了江陵城外的江面上,一字排開,王濬一聲令下,一道道吐着火舌的火弩箭便呼嘯着飛向了江陵城,儘管這些火弩箭沒有象普通弓箭那樣的密集,但它的破壞威力卻是普通弓箭的千倍萬倍,幾十支火弩箭飛上城頭之後,整個江陵城很快就陷入了一片火海。
傅僉則率兵趁勢攻城,吳軍早已是人心惶惶,就算有陸晏親自督戰,也難以抵擋漢軍兇猛的攻勢,不到一個多時辰,江陵城的城北就已經被打開了一口子,漢軍是蜂擁而入,一舉殺入了城中,守軍抵擋不住,整個江陵城的形勢急轉直下。
陸晏見大勢已去,不願投降受辱,在江陵太守府中長嘆數聲,向東向望,橫劍自刎。而其麾下所部,見陸晏已死,軍心渙散,鬥志全失,再也沒有抵抗的念頭了,紛紛地棄械而降,江陵城成爲了繼西陵之後失陷的第二座重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