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會明白了鄧艾是人非鬼之後,懼意自然消退了,現在情勢危急,後退的話是萬萬不可能的,但如果要向前,那就必須要過鄧艾這一關。
鍾會是儒將,在擔任鎮西將軍伐蜀之前,他一直是司馬昭的頂級幕僚,出謀劃策,陰謀算計是他的強項,而鄧艾有所有的功名,可都是一刀一槍拼出來的,是曹魏赫赫有名的悍將之一,論戰力,鍾會和鄧艾相去甚遠。
不過,現在鍾會未必怕鄧艾,如果說十年之前,鍾會自認爲絕不是鄧艾的對手,但現在鄧艾又老了十歲,算算他已經是七十八歲的高齡了,一個近耄耋之年的老者,黃土都埋到脖子上的人,鍾會還有什麼好害怕的。
何況現在的形勢也逼得鍾會沒有了退路,想要逃命,就必須要殺了鄧艾,踏着他的屍體纔有路可逃。想到這兒,鍾會面露猙獰之色,惡狠狠地道:“上天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進來,十年前算你命大,今天你便是自尋死路!”
說着,鍾會便是拍馬挺槍,衝了過去。
鍾會這一槍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他知道,如果拼武藝的話,他絕不會是鄧艾的對手,現在他唯一的倚仗,就是他正當壯年,氣力上面佔據上風,鄧艾年老體衰,只要依靠蠻力衝撞,就足以將他給撞飛了。
鍾會這一槍擺明了就是欺負老人家,他馬快槍沉,衝着鄧艾的心口位置就刺了過去,如果鄧艾不躲不閃的話,這一槍絕對可以在他的身上留下一個透明窟窿。
這便是鍾會的如意算盤,只要鄧艾向後一退,他便可以趁勢而進,衝出了這個巷口,看鄧艾還憑什麼來擋住他。
但鄧艾偏偏地就是不躲不閃,甚至不招不架,看着鍾會衝過來,他便掄起了大刀,高高地舉過頭頂,雙臂貫力,一刀猛地斬了下來,如泰山壓頂之勢。
鍾會不禁一怔,他的這一槍刺過去,一定可以結果了鄧艾的性命,但同樣鄧艾這一刀,他也根本就躲不過去,尼瑪的這老傢伙是瘋了,這完全就是同歸於盡的打法呀!
鍾會當然不想死,由於高速奔馳的慣性,鍾會已經是衝到了鄧艾的近前,此刻再想回身,已經是不可能了,他只能是中途變更招式,雙手握着槍桿,高舉過頭頂,想架住鄧艾這一刀。
但鍾會還是低估了鄧艾的這一刀,鄧艾這一刀,幾乎用盡了他的洪荒之力,一刀劈下,石破驚天,如有萬鈞之力,鍾會這一根細細的槍桿又如何能擋得往。只聽得“喀嚓”一聲,精鋼打造的槍桿生生地被砍爲了兩截,同時,大刀以毫無遲滯之勢,砍在了鍾會的左肩之上。
精鋼打造的槍桿尚不能擋住大刀的落勢,鍾會的血肉之軀又如何能阻礙大刀的前進,這一刀,由左肩砍入,從右胯而出,生生地將鍾會劈成了兩半,心肺肝肚都被切開,內臟鮮血灑落一地。
帶着腦袋的半個身子率先落地,鍾會的眼睛瞪得直直的,滿臉都是驚恐駭然之色,至死他都無法瞑目。
“哈哈哈……”鄧艾是仰天長笑,不過他只笑了一半,笑聲就戛然而止了,身子如斷了線的風箏,直直地朝後摔下馬去。
“父親——”鄧忠大驚,飛馬上前,一把就把墜落之中的鄧艾給抱住了,他淚流滿面,急切地呼喊着。
鄧艾勉強地睜開了雙眼,氣若游絲地道:“忠兒,今日能手刃仇人,爲父心願已了,死亦無憾矣……替我向大司馬道一聲謝謝……”說完這話,鄧艾就溘然而逝了。
“父親……”鄧忠抱着鄧艾的屍體,泣不成聲。
鄧艾走了,沒有帶着任何的遺憾,就這樣心滿意足地走了。這十年來,他心心念念地就是報仇雪恨,如果不是仇恨,他早已失去了活在這個世上的理由,他以近八十的高齡,支撐到現在,心中只有復仇二字了。如今大仇得報,心願已了,鄧艾再無任何的留戀,撒手而去,去得是那樣的從容。
鄧忠將鄧艾的遺體收斂,然後回稟劉胤。
開陽門的戰事已經接近了尾聲,在漢軍拉枯摧朽的攻勢之下,叛軍早已是瓦角冰消,鍾會一死,餘者更是羣龍無首,四散而逃。
可惜在漢軍的包圍之下,他們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除了一部分歸降之外,大部分的叛軍都被斬殺一空,夏侯鹹、句安等人,都死於亂軍之中。他們跟隨着鍾會起兵叛亂,本來是懷揣着封侯拜將的夢想,指望着將來可以封妻廕子,永享富貴,但到頭來終竟是一場黃梁,橫死於洛陽街頭。
夏侯修等曹氏宗族的頭目倒是見機的快,一看到形勢不妙,立刻是倒戈而降,不過接下來他們的命運如何,就得看別人的心情了,運氣好一點,或許能保下幾條命來,運氣不好,滿門抄斬,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他們已經無力決定自己的命運了,只能是等待着季漢朝廷的裁決。
但歸根結底,還是貪慾害了他們,夢想着復辟的他們只不過是鍾會的一顆棋子,無論成敗,他們終究只會是失敗者,到頭來一無所獲,還賠上了若干條的性命。
開陽門的街頭,除了屍體就是屍體,多的數都數不過來了,整個街面之上,已經被鮮血給浸透了,空氣之中瀰漫的,都是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季漢皇族,文武百官,從命懸一線的生死場之中逃出性命,個個是長舒了一口氣,爲劫後餘生而彈冠相慶,能在這場動亂之中活下去,堪稱是幸運之至。
唯有一個人是例外的,那就是六皇子新興王劉恂,眼看着大業將成皇位到手,轉眼之間卻又落空了,絕望之下,劉恂徹底地崩潰了。
“朕是皇帝……朕要登基……爾等還不跪拜……”劉恂狂笑不止,狀若瘋癲。
文武百官自然沒有一個上前跪拜的,個個搖頭嘆息,這六皇子,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