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說司馬攸性格溫純爲人和善就沒有半點脾氣,對於青兒的這樁婚事,他從頭至尾都是持反對意見的,因爲他從小就過繼給了司馬師,雖然是名義上的,但司馬攸還是和羊徽瑜一家走的很近,青兒的心性如何,他是很瞭解的,對於政治婚姻,司馬攸感觸頗深,畢竟他的妻子也是司馬昭安排的,娶的就是賈充的女兒。
不過讓司馬攸欣慰的是,賈荃溫婉賢慧,夫妻間琴瑟和諧,倒也沒有讓他有什麼不適應的。司馬攸不知道,幾年後自己的白癡侄兒司馬衷娶了自己的小姨子賈南風之後,會在後宮之中掀起怎樣的腥風血雨。政治婚姻大多是一場悲劇,司馬攸其實還是比較幸運的。
對於何曾的那位二公子何劭,司馬攸壓根看不上眼,典型的二世祖,紈絝子弟,驕奢淫逸,“食之必盡四方珍異,一日供之,以錢二萬”,一頓飯就能吃掉尋常百姓一年糧食的主,司馬攸平時與之見面,也不過是表面上客套一下而已,根本與之無深交。
何劭與司馬炎的關係不錯,兩人打小是發小,有總角之好,何劭和宜陽公主的婚事,司馬炎在中間也出了不少的力。
所以當聽說了劉胤和青兒的事之後,司馬攸從內心之中是站到劉胤這一邊的,但他也很清楚,現在想要改變現在的狀況,那是何其之難,且不說現在司馬昭病重在榻,時而清醒時而糊塗,就算是司馬昭身體康健之時,也未必能收回成命。
畢竟何曾是朝廷重臣,是司馬家極力拉攏的對象,如果臨近婚期再退婚的話,那豈不是會狠狠地打何曾的臉嗎,爲了司馬家基業,司馬昭也肯定不會爲了一個司馬家的女兒而放棄與何曾的聯姻。
所以儘管司馬攸同情劉胤和青兒的際遇,但對此他也是無可奈何的。想要改變既定之局,那是何其之難。
“文先生,我勸你還是打消明天去何府搶親的念頭吧,如果你真的愛青姊。那麼你今夜便帶她離開洛陽吧,我會在暗中派人打開洛陽的城門,放你們出去,只有私奔纔是最好的選擇。”司馬攸很是真心誠意地道。
相比於當堂搶親,半夜私奔的難度自然要低一些。再加上掌管京城禁軍的司馬攸的暗中相助,就算被何府的人查覺,劉胤和青兒走脫的成功率還是很高的。但是劉胤此前付出的種種努力就會付諸東流,此行策動魏國內亂的計劃到頭來也就會淪爲一場英雄救美的鬧劇,這顯然不是劉胤所希望看的,青兒當然要救,但是自己的計劃也不能因此而擱淺。
劉胤搖搖頭,斬釘截鐵地道:“偷偷摸摸不是我的作風,我想青兒也不願意揹負一個私奔的罵名,就算我們的婚姻不可能得到所有人的祝福。但我也要走得光明正大!”
司馬攸沒想到劉胤的態度竟然是如此地決絕堅毅,他深吸了一口氣,注視着劉胤道:“你究竟是何人,所謂的荊州商人肯定不是你的真正身份吧?”
劉胤沒有正面回答:“我是誰並不重要,關鍵的是我需要你的幫助,能夠救出青兒,而你也需要我的幫助,奪回嗣位,我想這纔是我們合作的基礎。”
今天是宜陽公主的大婚之日,景王府籠罩在一片喜慶的氛圍當中。閤府上下的管事僕人都在往來奔忙。精心地準備着嫁妝,公主出嫁那可不比尋常人家的姑娘出閣,禮義之繁瑣,嫁妝之奢華。讓人眼花繚亂,目不瑕接。
但今天的主角,卻一個人將自己反鎖在房內,木然地端坐在那兒,神情呆滯,一語不發。
那兩個負責給新娘化妝穿衣的喜婆被擋在了門外。急得是直跺腳,眼看着吉時已至,新娘這邊還未曾打扮,她們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公主,開門啊,要不然可就誤了吉時。”喜婆也不敢喊得太大聲,拍門的聲音也儘量輕柔許多,給她們十個膽子也不敢惹怒公主。
但青兒在房內卻是充耳未聞,從始至終,跪坐在那兒,一動不動。
“你們先退下。”身後響起了威儀十足的聲音。
喜婆一看是景王妃羊徽瑜到了,趕緊地行了一禮,退了下去。
羊徽瑜走到了門口,輕拍房門道:“青兒開門,是娘。”
青兒站了起來,打開了房門,可以看到她一臉的消沉,臉色是蒼白的,眸光是黯淡的,整個人憔悴極了,她垂首輕喚了一聲:“娘——”
羊徽瑜看到女兒如此模樣,肯定是徹夜未眠,不禁是心疼不已,憐惜地道:“青兒,看你把自己折磨成這個樣子,娘瞧着也心疼。”
青兒勉強地擠出一個笑容,澀然地道:“娘,我只想一個人靜一靜,沒事的,過會兒就好了。”
羊徽瑜看着她,道:“娘昨天見過他了。”
“他?”青兒微蹙眉頭,略帶疑惑地着着母親,不過她很快就明白了這個“他”是誰,她的身軀不由自主地爲之一顫,不過卻很快地又恢復了平靜,淡漠地道:“事已至此,見與不見又有何意義?”
羊徽瑜道:“和我想象的一樣,他的確是一位至情至性之人,他已經承諾會想辦法接你們母子離開洛陽的,我相信,以他的能力完全可辦得到。”
青兒臉色陡然一變,失聲道:“娘,你告訴他我懷孕的消息了?”
“是啊,他是孩子的父親,我想他有資格知道這消息。”
青兒幽幽地一嘆,道:“娘,你這又是何必,即使告訴他也是於事無補,徒增煩惱而已。”
“怎麼會,我看那劉文宣絕非是負情寡義之人,他對你一直是念念不忘,此次來洛陽,一大半的原因就是爲你而來,一個能在關隴之地掀起無數風雲的人物,我相信他一定也會在洛陽有所表現,青兒,娘不忍心你這後半生生活在痛苦之中,跟他走吧,這纔是你的歸宿。”羊徽語重心長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