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殤昔的臉色一僵,稍縱即逝,她仍是笑着,似乎是聽不出東陵無錦內含夾槍帶棒的諷刺,翩然落座。
她輕手整理着自己的服飾,突然緩緩道:“正好,本宮也只有一位叔叔,只不過本宮的叔叔早已過身,若是叫質王殿下一聲皇叔,本宮心裡難免會有些害怕。”
話落,凰殤昔笑着偏頭,一臉無害地又問道:“質王,你說是不?”
她的意思無非就是告訴他,他就是想當她的皇叔,她還不認呢!
東陵無錦一怔,似是沒料到凰殤昔會用他的話轉過來反諷他,他驀地眸色一沉,緊緊地盯着她。
親自對上,他才發現,梵湮這個皇后,有點兒意思,只是……
似是察覺到東陵無錦的視線,凰殤昔似笑非笑地揚眉,滿臉溫和地與他對視。
兩人視線相碰的那一剎那,瞬間風起雲涌,宛若大海深處,威脅叢生,驚濤駭浪般翻滾着。
兩人誰也沒有先移開視線,私下波濤洶涌着!
她凰殤昔雖不是什麼好人,但從來也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東陵無錦這般給臉不要臉,那她只好如他所願,順勢去打他臉了。
疼了?也別怪她不留情面!
妽嵐默默地看着兩個私下交手交到水深火熱的境地,低下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質王大駕鳳鸞宮,不知有何貴幹?”凰殤昔勾起脣角,冷笑道垂下眼簾,漫不盡心地執起一杯輕啄。
無事不登三寶殿這個道理,她可是很懂的。
在凰殤昔的提醒下,東陵無錦這纔想起自己來着的目的,回想起某人在龍鑾殿內忍受煎熬,卻死鴨子嘴硬的模樣,不禁讓他有種將某人揍一頓的衝動。
他怎麼就得有個這麼能折騰的皇侄子?
收拾好心情再次看向凰殤昔,眼中竟帶着一絲迫切的意味,凰殤昔左眼皮不可自制一跳,若是她身後沒有那張椅子,她絕對往後挪。
左兇右吉,不詳的徵兆。
她的預感向來很準!
不出所料,當真是不吉的徵兆,東陵無錦毫無徵兆地猛然出手扣住凰殤昔手腕的脈門,凰殤昔出於本能地劈手過去,東陵無錦一把接住,一隻大掌扣住她兩隻手按到桌面上。
一陣陰冷之意掠起……東陵無錦臉色陰沉。
“質王這麼做是什麼意思?”凰殤昔暗暗使勁,但是被扣住脈門,她無法從東陵無錦掌中脫手。
東陵無錦不語,伸出另一隻手搭上她的脈搏,凰殤昔雙手被擒,只好眼睜睜看着他的舉動。
許久,東陵無錦才收書,鬆開她兩隻手腕,只是她的手腕被掐得隱隱有些淤紫,他瞄了兩眼凰殤昔的手腕,好似覺得自己有些過分了,才輕聲道:“得罪了。”
凰殤昔冷嗤,揉揉自己的手腕,聲線帶着三分怒意七分嘲弄,“既然如此,那還請質王告知本宮一聲,質王到這麼做到底是什麼意思?”
東陵無錦看都懶得看她一眼,直接無視她的話,“本王來是請皇后往龍鑾殿走一趟。”
“質王,可否先回答本宮的問題?”凰殤昔斂眉,揉着生疼的手,淡淡道。
誰也不知她平靜的容顏下遮掩住了一顆正往外泛濺怒意的心。
任誰被人辱了一番再讓人鬆手給折騰了幾下,心情也不會好!更何況對面的這人兒態度舉止都惡劣不已!
而正是,凰殤昔此刻心情很不美麗!
東陵無錦這會兒連看都不看凰殤昔了,側身,略帶命令的口吻,“皇后,請吧!”
這下,饒是凰殤昔脾氣很好,也不能接受對方三番四次的無視,更何況她的脾氣也沒多好,只見她淡淡地坐着,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桌面。
隨即,稍微擰頭揚起下頷,從她脣齒之間溢出幾字:“本宮爲何要過去?”
東陵無錦脣瓣抿起,顯然是沒料到凰殤昔會有這般硬性子,通常來說他東陵無錦說的話,可是具有十足的威嚴,後宮中哪名妃子敢忤逆?
哪怕是依貴妃和當初的梅貴妃得對他恭恭敬敬,不敢有任何異議,甚至說出一個不字。
他的話,相當於東陵梵湮的意思,然而眼前這個不知死活的女人拒絕不說,居然還敢用這般狂妄的口吻與他說話?
真不知東陵梵湮立這個女人爲後是不是在找虐。
“沒有原因,你非去不可!”
凰殤昔面露不屑,涼涼道:“若本宮說不呢?”
“這可由不得你!”
話音未落,東陵無錦身形一動,凰殤昔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就覺得腰上一緊,隨後一陣天旋地轉,在回過神來的時候,她才發現東陵無錦竟然將她扛到了肩上!
“質王,不要以爲你是東陵梵湮的皇叔就可以爲所欲爲,你最好放下本宮!”她震驚,玩命地掙扎起來。
“本王說了,你去不去龍鑾殿,這由不得你!”
東陵無錦眼中閃過一抹不悅,掐着凰殤昔的腰想將她桎梏好,只是凰殤昔的力道讓他有點難以在肩上固定她,他不豫之下直接點了她的穴。
肩上的人兒終於平靜了下來。
而後在妽嵐趕過來阻止他之前,就帶着凰殤昔縱身躍出了鳳鸞宮,往龍鑾殿方向而去。
龍鑾殿內。
風赧冷着一張臉看着東陵無錦將凰殤昔抗了回來,嘴角一抽,隨後後退打開門,讓東陵無錦進去。
東陵無錦往寢室內走了一步,好似想起了什麼,就頓住了,回頭問道:“太醫怎麼說?”
風赧搖了搖頭,“還是老樣子,太醫們都束手無策,皇上現下已經睡下了,雷霆去把那名太醫譴回家休養了。”
東陵無錦點頭,又繼續往裡走去,但是凰殤昔清楚地聽到了他那一聲無計可施般無奈的嘆息,他在煩什麼?而且……
腦子這下不太靈活了,她腦袋朝下,那些血都往腦上涌,讓她有些難受,都沒精力思考了。
東陵無錦走進後,看了眼躺在榻上,臉色極爲蒼白的東陵梵湮,有些擔憂地走了過去,看到他額上冷汗直冒,感覺到周遭的氣息比屋外冷了不止一點,心知東陵梵湮此刻正忍受着寒毒的痛苦。
他看了眼手中的人,隨即想也不想就將凰殤昔往榻上一扔,而後便哪來回哪去,走之前順道還把蠟燭熄了,根本不考慮一下倘若有着高度潔癖的東陵梵湮醒來,見到凰殤昔時會不會一怒之下將她一巴掌劈死!
梵湮啊,皇叔只能幫你到這兒了,希望她真的能讓你緩解一下痛苦……
榻上的凰殤昔只覺腦子被震得一直迴響,“咚咚咚”的……
當逐漸清明起來的時候,她便感受到身邊好似躺着一塊冰塊,散發的寒氣侵入她的衣襟將她全身包圍起來,冷得她好想打顫!
她很想躲開這冰窟似的牀,只可惜她被點穴了,動彈不得。
凰殤昔臉色發白,臉部都僵了,她用力閉了閉眼,用意念撐着告訴自己身邊的其實是個熱爐……裡面正煮着食物!
驟然,身邊那塊冰塊突地朝她蓋了下來,一雙碩健有力的臂膀將她困了起來,那零下的溫度瞬間給她零距離接觸,凍得她牙齒都要打顫了!
似乎是懷裡突然多出了一股暖意,沉睡的東陵梵湮猛地睜開了眸子,那雙深邃犀利的黑眸警惕地睨向自己的懷中,丹鳳眸閃了閃,本以爲以自己的潔癖,他會立即把懷中那人給扔出去,但是,卻沒有!
他忘記了自己的潔癖!
眉宇之間籠罩着一層陰鬱之色,他薄脣輕抿,一條碩臂鬆開她,轉而指腹移到她的下頷,再往上移,描摹起她的脣,他猛然擡起她的下巴,一張神色桀驁不羈的臉赫然映入眼簾。
東陵梵湮勾起一個冷笑,捏住她的下巴,冷嗤道:“凰殤昔,你來做什麼?”
他的手好冷,他全身都好冷。她簡直感覺不到他身上帶有溫度。
凰殤昔瞪着一雙鳳眸,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話,東陵梵湮眸光微爍,解開她的啞穴。
“本宮其實一點也不想來,若不是質王,本宮現在在鳳鸞宮用完全膳準備好好地休息了!根本不用在這裡受這冷罪!”幾乎是咬牙切齒的意味。
東陵梵湮猛地朝她靠近,嚇得她立馬屏住呼吸,“是皇叔抓你來的?”
“不然呢?”近乎是從牙縫裡擠出的字眼,可見她會來龍鑾殿是多麼不情願的!
“怎麼,朕的皇后,來朕的寢宮,你很厭惡麼?”既然看不清他此時的神情,但是從他的聲線裡隱隱能聽出他壓抑的怒意,好像凰殤昔真的說一句“是的”,他下一刻就會把她撕了一般。
凰殤昔啞然,聽着那滿腔怒火的話已經感受着周身的寒意,她愣是說不出一個挑釁他的字。
但是她的沉默在他看來無疑就是默認,那黑眸危險地眯起,捏着她下頷的手所用的力道越發加重。
此刻的他完全忽略他體內的寒毒正被某一種力量慢慢壓制住,他現在已不用承受寒毒蝕骨的痛!
“痛……東陵梵湮你給我鬆手!”凰殤昔的語氣中不難聽出痛苦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