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殤昔的瞳孔倒映着東陵梵湮的臉,如她所言,她此刻眼中的確是他。
她沒說謊不是?
她確實沒說謊,但是不代表她說的這話就是某皇帝愛聽的,相反,他一怔,俊臉一沉到底了。
周遭的寒氣和他手上的力道無一不在告訴她,他的心情很不好!
只是,凰殤昔認爲的是:他生氣和我有什麼關係?
於是二人就這般僵持着,四目對視,火光迸射!
東陵梵湮陰沉的面容一鬆,眉心折痕忽然深了,他勾脣似笑非笑道:“朕太縱容你了。”
那肯定的語氣忽然讓人毛骨悚然起來,言外之意就是:你以爲朕不敢殺你?
一再挑釁他,這女人確實不想活了。
在他話音落下那一瞬,他身上忽然散發出濃濃的殺意,帶着嗜血的意味,好看的手輕輕拍了拍凰殤昔的臉,頗有警告意思。
凰殤昔臉色一僵,脣際的笑意都隱去了,她強迫自己面部肌肉放鬆,不想讓他看出異樣。
“皇上,您何時縱容過臣妾了?”她笑答。
縱容?這男人別開這樣的玩笑行不行,她一點兒都笑不起來。
“嗯?你真以爲朕不敢殺你?”他好整以暇,指腹輕輕在她臉上划動。
“臣妾有選擇的資本麼?”凰殤昔不答反問,斂起了脣際的笑意。
的確,她根本沒有的選擇,這個男人若想要她死,還是她以爲能決定的麼?他動動手指就能讓她死無全屍,他這樣問,不覺得一點兒意思也沒有?
還是故意要來嘲諷她的?
顯然,凰殤昔這一副掛上戒備,就像豎起全身刺的小刺蝟,讓他很不悅,眼底劃過一絲不豫。
他抿脣還沒開口,凰殤昔驀然笑了起來,雙手攀上了他的脖子,仰頭靠到他耳畔,冷諷道。
“東陵梵湮,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現在我不是你的對手,不代表日後我始終會毫無反抗之力,人是會成長的,我的命,終究是要回到我自己手中。”
東陵梵湮眼中閃過一抹精光,不知是因爲她主動攀上來還是因爲她強勢得很對他口味的話。
只是向來高傲且傲嬌的他,毫不留情地冷冷嘲笑:“是麼?凰殤昔,不是朕看不起你,而是你連自己的身體是怎樣都不清楚,你談何資本?”
凰殤昔並沒有在乎他輕蔑的話,而是自信地勾脣,她如果自己都不自信,她就沒有可能完全任何事。
“呵!我現在羽翼不夠強硬罷了,雛鳥終是有展開翅膀飛翔的那日,何況我是一個人?我需要鍛鍊,有些事情我自然會弄清楚,就不勞陛下您費心了。”
她靠得極近,說話一字一頓,卻鏗鏘有力,字裡行間滲透令人臣服的桀驁,讓人無法懷疑她是否真的具有那個能力。
溫熱的氣息噴到他耳廓,他眸光一沉,臉色冷凝,下一瞬毫不留戀地將她推開,看向她的目光深邃難測。
這女人,撩撥人的技術倒是不能小覷。
“先解決好自己體內的內力再考慮誇下海口。”聲線帶着四分輕蔑六分嘲諷。
“繼續走。”
他揮袖轉身,那優美的身段仿若永遠都如此,高貴如嫡仙,若落塵濟世,哪怕方纔那場廝殺,他那襲純潔神聖的白袍,依舊不沾半滴血液。
在這剛落幕的黑夜中,屍體的存在只爲襯托這男人的貴氣傲然,翩翩若仙的氣質。
東陵梵湮轉身地快,凰殤昔並沒有察覺到這男人眼中難得一見的笑意,是一種很單純並沒算計的笑。
凰殤昔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她猛地鬆了口氣,鳳眸不帶戀色,反而暗了下來,被某皇帝咬得紅腫的脣,此時也被她咬緊。
她一直緊握的素手鬆開,雖是勉強看上去很自然,但是她心底早已亂成一片,這股森冷的殺意讓她頭皮發緊,心底都涼了。
風赧面色淡淡,很自然地將目光瞥向一邊,完全在裝自己對剛纔的事沒有看到的樣子,若不是他泛紅的耳朵,凰殤昔真會以爲風赧一直沒看過來。
刺客只是一場鬧劇,小半柱香的時間就被解決了,當然,這是在凰殤昔的幫助下,收拾好這些屍體,侍衛又找來了一輛馬車,馬車沒有之前那輛華麗,但誰都知道,這時候有輛車已經極不容易了。
就連一向潔癖甚高的東陵梵湮也沒說什麼,只是一張俊顏從進來那刻就沒有好看過。
侍衛紛紛低頭,不敢再說什麼,一是因爲他們失職,二是因爲東陵梵湮身上的寒氣實在太重,自家主子的臉色也很難看,他們真的不敢擡起頭啊……
好在東陵梵湮也沒說什麼,就寒着一張臉,進了馬車就閉目養神,從這裡到客棧一路上,這個男人就沒睜開過眼,更別說啓開脣說話了,兩片薄脣抿得近乎一條直線。
凰殤昔也樂得他不說話,腦袋靠到一邊就沉沉睡過去,相比醒着,她更願意睡覺,因爲她真心不太想看見東陵梵湮這男人。
幸虧路上不怎麼顛簸,凰殤昔睡得還算安穩,以至於就連馬車已經到了某個城鎮的某間客棧,她還在保持原來的睡姿睡着。
東陵梵湮只是在閉目,調息一下,因爲他的體內的內力暫時被寒毒封住了,至於之前爲何能用……完全就因爲先前用了才導致他現下內力被凍住了!
這也是爲什麼東陵梵湮會讓凰殤昔出手,雖然,他本就打算讓她來解決的……
東陵梵湮魅眸半眯,懶洋洋地睜開,發現身側的凰殤昔還在睡,他比了下兩人的距離,臉色當即陰沉了下來。
魅眸冷凝,他霍然起身就要舉步走出去,但腳擡到一步,他有些彆扭地轉身,輕輕地將凰殤昔抱了起來。
那小心翼翼的模樣,生怕懷中的人兒會突然醒來。
他只是不想這女人留在這麼簡陋的馬車降低他的身份,好歹是他的皇后。
這般想着,他的臉色好看了一點兒,低眸看了眼懷中人兒的睡顏,即使馬車內很黑,憑他也是能看得一清二楚的。
她睡着的時候讓人看着很順眼很安心,不像醒來的時候那樣劍拔弩張,讓人頭疼,那張美得讓人垂涎三千的臉,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竟是如斯好看。
心中游過一絲悸動,他不由自己伸出大掌,指腹在她吹彈可破的臉蛋上摩挲,一點一點,從眉心一直滑落到下巴,一寸一寸,似是不肯遺漏一分一毫。
貌似摸夠了,他眸光微爍,長指小心地捏了捏凰殤昔的臉頰,擡眸睨了睨她,見她沒動靜,隨後又捏了起來,又看了看凰殤昔。
如此幾次後,他捏得更放心大膽了。
也就是因爲更大膽了,東陵梵湮很惡劣地捏住凰殤昔的鼻子,預想之中,她果真張開了嘴,那兩片紅腫卻飽滿的脣瓣,此刻更加嬌豔欲滴了。
他幾乎是在她張脣的那刻,俯首就吻了下去。
東陵梵湮吻得很輕很溫柔,逐漸深入探進她口中,纏上那柔軟無力的舌,慢慢糾纏起來。
“唔……”她無意識呢喃了聲,小臉因呼吸不順憋得漲紅。
東陵梵湮立刻鬆開了她,擡眸,見她眉心蹙起,隱隱有醒來的痕跡,他毫不猶豫地點了她的睡穴。
旋即將她抱好,面無表情地走出來,帶着一身清涼,好似方纔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他一出現,雷霆就傻了眼,愣愣地站着不動了。
而風赧,則是保持他萬年難變的冰山臉,恭敬地在一旁站好,稟告道:“陛下,已經安排妥當。”
東陵梵湮睨了眼只剩掌櫃和小二的客棧,似有若無地“嗯”了聲。
旋即,抱着凰殤昔,大步流星地往裡走,仍舊是那霸氣側漏的身段。
店小二和掌櫃都誠惶誠恐地招待,看到外面那麼大陣仗的排場,他們有可能不被嚇到嗎?肯定是要像待大爺那樣待這位主兒了。
外面受傷和不受傷的侍衛紛紛如雕像般站立,昂首挺胸,好不威風,東陵梵湮向來喜歡如此高調的出場……
整間客棧都被包下來,東陵梵湮換了一身純白色袍子,此時正坐在書桌前,絕美的容顏上帶着點點意味不明的笑,指節分明的長指頗有節奏地敲打着桌面。
好似一首內有乾坤的小曲。
敲擊聲很快變得有一下沒一下,他黑眸微眯,瀲灩的脣瓣上劃,他好似在等着什麼,一股陰謀的意味逐漸散發出來。
半響,敞開的窗戶飛快竄進一個黑影,那黑影身上很好,即使窗戶不大,他卻並未碰到任何東西,穩穩落到書桌前。
“稟!”黑衣人落下後只恭敬地抱拳說了一字,而後靜靜地等上頭的人的答覆。
指尖敲擊的聲音終於停止,東陵梵湮揚脣闔了闔眼眸,眼底幽森的譚井蔓延着無盡的冷意。
聲音一停,黑衣人就明白了東陵梵湮的意思,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雙手呈上。
東陵梵湮眸光微爍,眼底掠過一抹沉色,轉瞬即逝,惜字如金:“拆。”
僅僅一個字,就冷得讓人打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