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兒臣兩次偷襲皇上,不僅探出他確實寒毒發作,而且……”東陵玖擡眸,沉聲道,“而且,皇后已經完全引出了體內的內力。”
“你說什麼?”
太妃面色一僵,驚得直接從主位上站了起來。
而後似乎想到什麼,微微喘氣,恢復病態的模樣,慢慢坐了下來,兀自撫着胸口順順氣。
自從坐上太妃一位,她從來就沒試過嘗試震驚的感覺了,沒想到因爲凰殤昔的時,她居然這般失態,大忌!此乃大忌!
待慢慢恢復常態太妃一手揉着額角,掩住心中的驚詫和興奮,一邊虛弱地問:“當真?”
“母妃,你別激動,可有事?需要兒臣去請太醫?”東陵玖連忙站了起來,擔憂地問道。
一邊說,他一邊往太妃的方向走去,順手拿過太妃手側的茶,讓她平靜下來。
太妃搖頭,擋過,目中閃爍着難以掩飾的光,“你先回答哀家,你說的可是真的?”
東陵玖放下茶杯,眼中帶着一抹異樣。
太妃從來如此,不會接受任何人遞給她當面用的東西,她每一樣都是要親手試過毒,纔會食用,哪怕這個人,是她的親身兒子,也不例外。
後宮哪名妃子不是手染鮮血,時時擔心自己的命會不會在下一刻丟掉。
就連太妃亦是如此,她染紅的手,究竟有多少血,估計她自己都不清楚。
後宮的女人從來如此,沒有人能浸沒在血海中而不染紅,或者說,沒有不溼身的。
這也是爲什麼東陵玖不想凰殤昔插手子貴人一事。
他敢肯定,子貴人背後那人,絕不簡單。
東陵玖點點頭,“是的,兒臣敢肯定,皇后能引出體內存封的內力,還是皇上的手筆,是他將皇后往死路上逼,才逼出來的。”
說到這,東陵玖眼中掠過一抹狠戾,想到了當時放暗箭之人。
他能勾勒出,當時的情況有多兇險,凰殤昔的命有多懸,當時她看到對準她心臟而來的那支箭,她的眼神有多絕望……
“如此……甚好!”太妃勾着笑容,那明明就是磁性充滿母愛純淨的笑,可是卻讓人感到毛骨悚然,背脊骨涼涼的。
她轉眼看向東陵玖,一手拍了拍東陵玖結實的肩膀,笑得更爲慈愛了,“既然她引出了內力,那離那一步就更近了,哀家相信,我們籌謀近十載的計劃,東風很快就能來了……”
太妃笑得毫無惡意,又道:“玖兒,讓她甘心效命與我們,就看你了,你可得抓緊了……”
東陵玖揚脣笑起,“兒臣定當努力……”
“不過……”東陵玖還未說完,太妃便打斷了,忽然嚴聲告誡:“玖兒,記住守好你的心,哀家不希望哀家的兒會淪陷,最是無情帝王家,你爲一王,萬萬不可丟心,應當是冷情的,
你身負重任,兒女情長抵不過一生的禮儀,就是枕邊人也不可信,也是哀家爲何不讓你娶妻的原因,皇后不過是我們的一顆棋子
這棋子有用便罷,若毫無價值之日,哀家便會絕不留情地將她棄如敝履,這個一個女人,不值得你費心,也更不值得你爲她東西,
不過是一個女人,他日你稱帝后,後宮三千有何不可,千萬不要因爲一棵樹而放棄整個森林,她凰殤昔的身份,永遠不配哀家的玖兒,下作的賤人只能淪爲棋子,無用,便丟了。”
太妃神色嚴厲,抓住東陵玖的肩膀,“玖兒,你明白嗎?”
東陵玖大掌緊握,根根青筋清晰無比,表面上並無異樣,如果仔細觀察,便能感覺到他的呼吸聲粗重了。
他半響都沒有說話,太妃不滿,正欲開口再說些什麼,東陵玖便重重地點了頭。
神色恭敬:“母妃請放心,兒臣定不會辜負母妃所望。”
他只說不負所望,只是指帝王一事,至於其他,他什麼也沒保證。
聽到這話,太妃才滿意了,一張老臉開笑,眼角的皺紋都清晰地看到了。
“不愧是哀家的兒子,只有哀家的兒子纔會這麼出色!”
東陵玖僵硬地扯了扯脣角。
這時,宮外守門的侍衛走進來,抱拳跪下。
“太妃娘娘,皇后娘娘求見。”
東陵玖和太妃皆是一愣,兩人都沒有料到凰殤昔會在一回宮便來靜善宮跪安,畢竟按理來說,次日再來也無可厚非的,況且天色早已不早了。
不過,太妃很快換上一副慈祥的笑容,揮手道。
“皇后這孩子啊……你快快請她進來!”
說完,掩嘴咳了幾聲,東陵玖擔憂地看過去,太妃擺手,意示沒事。
腳步聲漸漸走近,東陵玖轉眸望去,見凰殤昔一襲紫衣緩步走來,脣角噙笑,眉目精緻含笑,溫雅素華,宛若花間走出的仙子。
自古情人眼裡出西施,哪怕此時並非是情人,凰殤昔的這張臉的美也是不可否認的。
而這一幕深深印在了東陵玖的腦裡,多少年後,依然記憶猶新。
“臣妾參加太妃娘娘,見過六王爺。”凰殤昔福身行禮,本來對東陵玖她是不需要行禮的,可是,她確行了,不知道爲什麼。
“皇后不必多禮,賜座……咳咳……”太妃滿心愉悅,一個激動又咳了起來,可東陵玖卻臉黑了。
眼底帶着不滿,瞪着凰殤昔,這女人……非得和他劃清界限嗎?
凰殤昔好似看不到他的眼神般,寫過太妃後便往一旁宮女領的位置落座後,含笑拿起茶杯輕抿。
“皇后,一回宮就來看哀家?怎麼不先回去休息,明日再來也不遲呀。”太妃笑得燦爛,掩住了不少病態。
凰殤昔含笑遊刃有餘接話:“臣妾也是記掛太妃,知道太妃身子骨不利索,這段時間抱恙修養在靜善宮,臣妾擔心太妃的身體,所以一回來就先來看看太妃了。”
“你這孩子……真叫人不得不喜歡……”太妃笑容更大了。
“也只有母妃能讓臣妾這般着急了,估計如果是別人,臣妾絕不會一回宮就去的。”凰殤昔輕易接話,似笑非笑,若有所指道。
太妃一怔,隨即笑容放得更大了,凰殤昔這什麼意思她很明白,肯往她這邊靠攏,她求之不得!
“皇后這小嘴像吃了蜜餞那樣甜,真是有心了,和哀家的玖兒一樣,一回來就往哀家的宮裡跑,關心哀家的身子,哪像落兒那小子,有了王妃就不要母妃了!”
雖是埋怨的話,但聽者不難聽出太妃華麗的寵溺意味。
自然,即使太妃不是真的抱怨,凰殤昔也是需要幫忙圓話的,她啄了一下茶水,輕笑道。
“太妃可是埋怨錯了人,七王妃在神廟受傷了,作爲夫君的七王爺,自然要陪着,太妃娘娘於七王爺固然重要,可是自家王妃受傷,七王爺心疼,太妃也請諒解。”
從頭至尾,她都沒看向東陵玖,哪怕方纔行禮,也沒有。
這一點東陵玖當然也感覺到了,這個認知,讓東陵玖的臉不由得又黑了幾分,礙於太妃在場,他實在不能說些什麼。
“哀家怎會不理解呢?昕怡這孩子也真是的,好好的怎會在神廟遇刺?真是不吉利,皇后,你日後也得小心些……”太妃雖然笑着,可是這會兒也不知怎麼回事,臉色忽然白了起來。
這句話的意思是,太妃不打算管這事了,讓凰殤昔自己啃下這門倒黴事。
凰殤昔也不意外,佟盺怡背後的勢力不少,她不認爲自己有多高的價值能讓太妃放棄那股勢力。
先別說尚書府,就是夏侯亦的那些銳兵,太妃都不可能放棄。
爲了一個無權無勢的皇后,得罪背景雄厚的兒媳,確實不理智,是個人都不會這麼選擇,何況太妃這老奸巨滑呢?
“臣妾定會小心,多謝太妃關係。”凰殤昔淡淡地答。
“那便好,哀家越來越喜歡皇后,皇后可得好好的,時不時來哀家的靜善宮陪哀家聊聊天。”說到這,太妃伸手揉了揉額角,一副不太舒服的表情,再加上她有些蒼白的臉色,這“不太舒服”沒有半點兒破綻。
“哀家累了,先回去休息了,玖兒,替哀家好好照顧皇后,萬萬不可怠慢了。”太妃投給東陵玖一個只有他們二人才看得懂的眼神。
東陵玖輕輕點頭,“兒臣明白了,兒臣恭送母妃。”
凰殤昔也站起福身,“既然太妃累了,臣妾也不打算多留,不必勞煩六王爺了,太妃也請注意身體。”
“嗯……”太妃點頭,自動忽略凰殤昔說要走人的話,由宮女扶着走了下去。
在經過凰殤昔身邊,微微頓了頓,她用只有她二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聲道:“有權利便可攬獲一切,有權有勢的人要你死,哪怕你是冤死,也不會有誰爲你申冤,權勢,代表一切。”
留下一句話,太妃便帶着虛弱的背影離開。
而凰殤昔由始至終都帶着笑靨,臉上沒有任何異樣,仿若沒有聽到太妃說的話。
權勢代表什麼,她早就知道了,也正因爲如此,她渴望的是高位之權,尊貴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