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殤昔站在玄吟身前,指尖的氣旋發出的滋滋的聲音在這樣靜謐的環境顯得有些滲人。
琴芝有些不敢說話了,她其實還想再說“難道不是嗎?”就讓玄吟給扯了回去。
玄吟目光平靜而專注,就如同皎潔的月光,清冷如斯,他一字一句慢慢解釋:“昔兒,這裡的肅寂宗,她是大長老孫女,你殺她,惹禍上身。”
凰殤昔瀲灩的紅脣扯出了一抹嘲諷的弧度,“所以?就這樣放過詆譭我孃親的人?辱罵我可以,辱罵我娘我爹,哪怕是死我也要同歸於盡!”
凰殤昔語氣中的戾氣和決絕不是假的,琴芝被嚇住了,躲在玄吟身後,話都不敢吭一聲。
玄吟臉色蒼白,脣瓣都沒有光澤,聲線也虛弱了,“我知道你重令母,但,你爲自己想一想,也爲……其他人想一想。”
不知是玄吟的虛弱還是他的話,只見凰殤昔凝聚的氣旋倏然就消失不見了,她朝玄吟伸出手,話題猛地轉了,道:“走不走?”
玄吟目中劃過一抹淡淡的詫異,她還在替他着想?他以爲,他這維護琴芝的舉動,她不會再對他有好感。
不曾想到……
玄吟不自覺地鬆開琴芝的手臂,上前走了一步,琴芝見狀臉色再次大變,她猛地攥住玄吟的胳膊,可憐巴巴地說。
“吟玄哥哥,別走,你別走!”
玄吟的腳步頓住了,回頭看去,見凰殤昔正一臉平靜地看着她,手,一直在朝他伸出來。
回過頭來,而這邊,琴芝仍舊是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攥着他手臂,雙眼睫毛沾着水珠,好一副楚楚動人的模樣。
嘴裡還不斷地念着:“吟玄哥哥,你別走啊,別走啊,你是芝芝的未婚夫啊,你怎麼能跟別的女人走,吟玄哥哥,你別丟下我好不好?”
看着這樣的琴芝,玄吟彷彿看到了多年前那個一直跟在他身後,露出笑容,巧笑倩兮地喚他“吟玄哥哥……”
玄吟的心顫了顫,伸手將琴芝的手指一根根扳開,在琴芝白如雪的小臉不斷輕微搖晃,嘴脣顫抖,目光渙散的注視下想將她最後一根手扳下。
隨後握住了凰殤昔的小手。
當年她拋下他的時候如此的徹底狠心決絕,當面將他送給她的東西燒燬,到了今時今日,又怎求他能對她一心一意呢?
現在在他心目中,最重要的人,莫過於凰殤昔了。
現在給他溫暖的人,只有凰殤昔,他要守護她。
當凰殤昔和玄吟走出屋子的時候,屋內的琴芝終是忍不住嘶吼大哭起來了。
“吟,要不要回去看看先?”
“不必。”
兩人對此都不爲所動。
那邊書房內,對於討論孫女和外孫女誰更厲害的話題,兩個老傢伙還在死活都不肯服輸,處於吹鬍子瞪眼睛狀。
有個弟子匆匆忙忙地趕了進來,兩老傢伙心情正不爽着,見有人倒黴地跑進來,劈頭就罵。
“急什麼急,敗壞老子的好心情!”這是宗主琴郴的聲音。
“毛小子,悠着你爺爺我拿你開刀!”說話十分直接的就是那六旬老人了。
被人莫名其妙地罵了一頓,弟子也是感覺心裡特別的委屈的,他吸了吸鼻子說道:“兩位老祖宗,小的會在這個時間闖進來,也是有大事要報。”
不然誰敢在您倆老吵得天翻地覆的時候闖進來啊?嫌命太長嗎?弟子可還嫌短呢!
琴郴瞪着眼睛沒好氣道:“什麼事情!”
“你說!”六旬老人也粗聲粗氣說,全然沒了在宗門見人時的仁慈模樣。
弟子哆哆嗦嗦地開口:“二長老的兩位孫公子,被人打了!二長老非常的生氣,讓弟子,讓弟子來請大長老和宗主過去,爲他評評理!”
琴郴和六旬老人皆是一愣,似乎是沒從這事反應過來,立馬就從爭吵的情緒中拉回了正經心,對視了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不相信。
在宗門裡,老二的身份可是擺在那的,誰敢動他那兩個寶貝孫子啊?
就老二那個性格,他們倆老傢伙都不敢隨便招惹,誰那麼大的膽子啊?
於是兩人又齊齊問道:“誰幹的好事?”
其實就老二那個性子,他們倆早就對老二心裡不舒服了,但礙於好歹是兄弟,也就沒有動手。
那弟子戰戰兢兢的說道:“就是大長老請進來的那長得十分好看的女子,和玄大人一起,二長老現在非常的生氣。”
誰知,這弟子的話剛落下,那邊剛休戰的兩人,六旬老人忽然賊笑起來,毫不留情地嘲諷:“喲!老四,你家寶貝外孫女乾的好事喲!”
那弟子忍不住抹了把虛汗。
現在還是吵架的時候嗎?
肅寂宗練武場擂臺上,凰殤昔盤膝坐在上面,一手支着下巴,似笑非笑地勾着脣角。
而在她對面的,是被她打得嗷嗷直叫的兩名男子,兩人疼得直在地上打滾,而在男子的前面,有名頭花花白,正目中冒火地看着她。
而她前面,則是一臉清冷麪無表情的玄吟,高大的身軀擋着令得二長老不敢輕舉妄動。
雖然知道玄吟的處罰纔剛剛結束的,但是玄吟的實力是不能小覷的,哪怕受了傷,他還是忌憚的。
二長老瞪着混濁的眼睛,盯着那歪着脖子對他笑的女人,恨不得將她捉過來拆了!
“宗主和大長老呢?怎麼還不過來!”時間過去了很久,他們幾人就這樣對峙,二長老忍不住吼道。
他身旁的弟子本就被剛剛凰殤昔彪悍地大人給嚇到了,如今湯二長老這麼吼了一聲,當即嚇得腿都軟了!
“這這這……弟子也不知道,已經有弟子去請了,二長老你放心!”
那人說完,見二長老不搭話,很是識趣地退到一邊去,以免二長老的怒氣又遷到他身上去。
那邊的凰殤昔在這個時候站起來了,伸了伸懶腰,隨即說道:“吟,我打完了,現在有點無聊,我們回去好不好,我困了。”
玄吟面無表情,但眼底冷冽的眸光變得柔和了下來,他寡淡的薄脣張開,溢出一字:“好。”
二長老見到凰殤昔根本不將他放在眼裡,眼中的怒火頓時燒得更厲害了,噼裡啪啦地響着,“哼!打完老夫的兩個孫子就想走?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攔住他們!”
說完就有一干弟子將凰殤昔和玄吟的路攔住了,凰殤昔挑眉道:“你們的玄大人的路,也敢攔?”
衆人面面相覷,都彼此看了一眼,不說話。
說真的,他們還真不敢攔,玄大人是宗主的愛徒,是他們的頭頭,二長老也是他們的頭頭,這會兒他們都不知道聽說的,所以只想等來宗主!
沒有聽到說話聲,也沒有聽到腳步移動的聲音,凰殤昔挑起的眉斂住了,語氣十分的狂妄,“不走開的話,那麼是想和我動手咯?”
泛着冷光的劍已經出了劍鞘一半,玄吟目光冰冷。
衆弟子看到這一幕,都一致低頭跪下,“求玄大人手下留情,小的們也是逼不得已,二長老的命令,不得不聽!”
凰殤昔側了側身子,脣角揚起一個意味深長的弧度,“老東西,你是要來和我打一架嗎?”
被凰殤昔這個小輩如此無禮的挑釁,二長老頓時氣得眼都紅了,指着凰殤昔的手一直在顫。
“凰丫頭,那是二長老,不得無禮。”雖然是責備的話,但沒有責備的語氣。
虛無之中,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緊接着,琴郴和六旬老人的身影便出現,衆弟子看到宗主和大長老出現,頓時鬆了口氣。
琴郴和六旬老人穩穩地落在擂臺正中央。
二長老見到老大和老四出現了,心中那囂張的氣焰瞬間就提升八十個百分點。
“老大老四,你們來得正好,這是哪來的野丫頭,如此粗魯,竟動手傷了我的兩個孫子,你看看你看看,你們今兒必須給我一個交代。”
二長老指着自己還在地上哀嚎的兩個孫子,怒火中燒。
聽到二長老說“野丫頭”的時間,宗主琴郴的臉色和目光都不好看了,六旬老人見此,非常識趣地往後退了兩步。
乖乖的,這才找回來的寶貝外孫女,自己都還沒捨得罵一句,他也不敢在吵架的時候說過分的話,這老二太沒眼色也太大膽了!
這分明是老虎腿上拔毛!
二長老正在氣頭上,也沒有注意到琴郴不悅的臉色,不斷囔囔着要給一個交代。
琴郴終於怒了,聲音用內力震響,那音量高得,他們內力不厚的人分分鐘耳聾了!
“住嘴!老二,老子的外孫女是誰的野種?!”
衆人起先是讓琴郴的聲音吼得一愣一愣的,回過神來之後,又讓他說的話給吼得一愣一愣的。
什麼?外孫女?表孫小姐?
二長老也沒從這個信息量中找回自己,愣了好半天之後,他指着凰殤昔不可置信地問:“什麼?這個臭丫頭是你的外孫女?”
琴郴臉色黑得難看,老腰板直起來,虎着臉說道:“怎麼,不像嗎?”
衆位弟子看了看凰殤昔,又看了看老宗主,覺得還真沒怎麼像!
二長老盯着凰殤昔,剛剛在氣頭上沒有認真去看這丫頭長什麼樣,如今定下心來看,這丫頭和琴雪沁倒是長得十分相像。
不一會兒,二長老冷嘲熱諷的目光便又恢復了,看向琴郴,“哼!這就是當年雪沁丫頭和外面的野男人生的吧?”
琴郴老臉黑得徹底,“不管是和誰生的,只要是我雪沁的女兒,就是我琴郴的外孫女!說我外孫女是野丫頭就是說我是野老頭,說我是野老頭,整個宗門的人都是野爺們野娘們!”
二長老的臉色也難看了起來,他沒想到老四會如此不給他面子,以前從來沒有過!
琴郴底氣也足了不少,原本是因爲自己的位置後繼無人,擔心退位之後繼承人會落到老二這邊來,所以纔對他一直都說重言,更是由着他來。
現在外孫女回來了,他的位置有人繼承了,還怕他老二什麼?
琴郴虎着老臉,負手身後,威嚴十足。
二長老也不管了,指着自己的兩個孫子惡狠狠地說:“我不管她是誰,她將我的孫子打成這樣,你不給我交代,我今兒還不饒了!”
琴郴視線落在那哀嚎的兩人,目光很快就轉了,轉向凰殤昔,玄吟面容冷淡,卻不動神色地將凰殤昔護在身後。
“弟子玄吟,願意受罰。”玄吟面無表情地拱手道。
琴郴目光溫和了不少。
二長老見玄吟都主動認罪了,連忙不依不饒地說:“老夫只要臭丫頭受罰!”
凰殤昔冷嗤一聲:“老東西,別說我,玄吟你也罰不了,你信不信?”
再次被叫老東西,二長老瞬間炸毛,琴郴卻目中帶着讚賞和笑意,嘴上卻說:“凰丫頭,不得對二長老無禮。”
依舊是沒有任何責備的意思,在場所有人都聽出來了,可聽出來又怎樣?誰讓人家是宗主的血脈呢?
二長老聽出來了,也只能自己憋着受氣。
凰殤昔確實一副狂霸拽的模樣,冷笑道:“想治我的罪,你想治我什麼罪?我們動手的時候,可是將約定定得清清楚楚,我還是一對二呢,現在兩孫子輸了,輸不起就把老子叫出來?也就這點出息,窩囊!”
這席話,可是氣得二長老臉紅脖子粗,卻讓琴郴和大長老不厚道地偷笑。
等這偷笑的兩人反應過來的時候,愣了愣,這丫頭是自己動手打的人不是叫玄吟出手?
這兩小子的武功怎麼樣他很清楚,雖然不是出類拔萃的,但也勉強算得上一個高手,這丫頭能對付他們二人,還是叫一起上的?
琴郴震驚了,與六旬老人對視一眼,皆是看到了不可思議的表情。
琴郴對這外孫女的實力頗爲好奇了,問道:“凰丫頭,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跟我說說!”
其實發生的很簡單,簡單地就是凰殤昔去找茬,約打架,然後,贏了。帶着玄吟出去那間屋子之後,凰殤昔就問,“吟,那在你受罰時候動手的那兩個人平常都會在哪裡?”
玄吟的眸光閃了閃,如實回答:“練武場”
於是,她便拉着玄吟去了練武場。
那裡人很多,不過既然是二長老的孫子,一定不會和普通弟子一樣,所以她找人,就往特殊方向找。
玄吟拉住了她,說:“左方五十步便是。”
凰殤昔退了回來,往左邊數着走了五十步,就聽到了一道聲音,“這不是玄大人嗎?怎麼會有興致來練武場?你的傷好了嗎?”
這道聲音極爲嘲諷,凰殤昔聽了一遍,就不喜歡對方整個人。
玄吟冷漠沒有說話。
凰殤昔擡起臉,那張美得“只恨天上有”的容顏頓時迷住了在擂臺上對決的二長老的孫子兩人。
在他們被迷得失魂飛魄的時候,凰殤昔開門見山說:“要不要來打一場?”
那人淫笑說:“美人兒,打一場不過癮,要不就這樣,打贏的人可以提一個要求怎麼樣?”
凰殤昔勾着脣輕笑,說道:“可以,但是擂臺上,打傷打慘了,都不準再找對方麻煩。”
凰殤昔說這話正和他們意,看她和玄吟一起來,猜測定不是普通身份,還想着如何能提出這個問題,對方主動拋出來了他肯定樂意。
“可以,放心吧美人兒,我們會注意力道,不會傷害到你的。”
說着,就要往凰殤昔臉上摸去,她身旁劍出鞘的聲音,讓他立刻住了手,不屑地吐了口氣。
“要不要兩個一起上?”凰殤昔口吻輕淡猖獗。
那人笑了,“喲!這麼看得起自己?你輸了可是哥倆欺負你的。”
凰殤昔朝他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語氣森森,“不會,一起上吧……”
“美人兒性格如此狂妄啊,不過我喜歡,既然你要求了,我哥倆又怎好意思拒絕美人兒的請求呢!”
後來的結果嘛,就是凰殤昔一上臺,只用了兩招就將人放倒了,這兩招,還是每人一招。
凰殤昔上前挑釁,兩位孫少爺恐懼,連忙讓人喚來自己的老爺子,於是乎,就出現了這樣的局面。
“二長老,我與兩位孫少爺上擂臺之前約得清清楚楚輸了都不準找老子,你看看你這兩孫子輸了還輸不起,連忙把老子叫過來,也就這點出息!”凰殤昔冷笑。
隨即,她又轉頭問向之前在旁觀的弟子們,“衆位前輩們若是沒有聽見不打緊,你們總聽過擂臺上決鬥不論是生是死都不能追究這個規矩吧,我可還沒有打死他們。”
衆位弟子譁然。
確實,擂臺上的比試,就是死了也不能追究,這位表孫小姐,也沒有打死兩位孫少爺。
琴郴滿是鄙夷看着二長老地唾了一口,“孫子打不過,你這老傢伙就出面維護孫子,也不管是不是小輩和小輩打打鬧鬧的事,直接以長輩的身份出面,還想欺負小輩,老二,你就這點出息?”
二長老老臉通紅,是被羞的。
他怎麼知道這兩小子是和人比試輸了,來報的人只說他的兩孫子讓人給打了,他就這樣急匆匆趕了回來,看到兩孫子這樣慘,才攔住了凰殤昔和玄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