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內,在皇傾簫和凰殤昔離宮的第一天,皇沾燊便有了行動,暗中召人前來鏡花宮。
這時的靜貴妃風寒已全好了,這會兒面色紅潤地躺在貴妃椅上,看到皇沾燊和凰沾露過來,朝她們招了招手,便將手收了回去,放在自己的的腹部。
皇沾燊首先大步走過去,在靜貴妃跟前說着什麼,兩三句就把靜貴妃逗笑了。
凰沾露輕移蓮步緩緩走去,對靜貴妃行了個禮,便在靜貴妃的指引下坐到她的身側。
母子三人有說有笑,宮女們見狀心中也放鬆了不少,在靜貴妃讓他們去準備午膳的時候,她們很放心地退下了。
門被關上那一刻,三個人的眼神頓時把被掩飾的陰戾展現出來。
皇沾燊首先說道:“母妃,趁着皇傾簫此次出遠門,看樣子最快回來也得兩個多月,這可是最好的機會啊!趁他不在,將他留在朝中的人馬全部都拉攏帶我們這邊!”
靜貴妃聽着,只是眯起眼睛,並沒有說話。
倒是一旁的凰沾露沉吟片刻之後,搖了搖頭:“皇兄,你覺得太子殿下會那麼蠢留下人來給我們拉攏嗎?”
皇沾燊正欲開口,靜貴妃卻點了點頭,阻止他要說的話:“沾露說得沒錯,太子是怎樣的人,你和他交手這麼多次,難道還看不出來嗎?
他既然敢請纓前去救災,在朝中不安做好了一切準備,不會讓我們鑽空子的,哪怕故意弄出什麼來,他留在朝中的臣子,自然也會爲他妥當出理!”
皇沾燊噤聲,隨即看向自己的妹妹,看看她們有什麼好的打算。
凰沾露瞥了眼自家沒出息的皇兄,和靜貴妃商討道:“母妃,既然太子早有打算,那麼我們在朝上做什麼都會被他們截下的,但是我們又不能坐以待斃,您說……要用什麼法子纔好?”
靜貴妃眯着眼睛,放在腹部的手和搭在貴妃椅柄上的手分別搭在了皇沾燊和凰沾露的手背上。
她緩緩道:“既然不能拉攏過來,那便……除掉好了,省得本宮看見也心煩。”
皇沾燊和凰沾露對視一眼,隨即皇沾燊說道:“母妃,這個想法兒臣和沾露不是沒想過,可是兒臣派人過去的時候,發現這些臣子的家中被安排了人潛伏,甚至躲在暗處都有人,
而且他們很安分,除了進宮早朝便是回府,不會隨意踏出去,家中家眷亦是如此,兒臣找不着可以下手的機會。”
靜貴妃斂起眉,思忖半響之後,忽然莫名其妙地轉移了話題,“本宮聽說,五公主進宮的時候,帶來一直陪伴她的丫頭?”
皇沾燊點了點頭,“是的,那個丫頭兒臣在龍鱗皇朝就已經見過,看樣子是一直都陪在凰殤昔身邊的。”
靜貴妃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而凰沾露則是露出一個狡猾的笑,“皇兄,妹妹聽說你也從龍鱗帶來了一名侍妾,據說那人,還是凰殤昔身邊的人……”
皇沾燊眼中一亮,頓時明白了凰沾露的意思,“母妃,兒臣身邊的一名侍妾確實是龍鱗的,也確實是凰殤昔身邊的人,而且還是凰殤昔留在紫荊那個貼身丫頭的妹妹!”
靜貴妃眼中也劃過一抹陰笑,“哦?也會有這麼巧的事情?燊兒,你確定你身邊的那個侍妾是跟了你的人?”
皇沾燊奸笑,重重點頭,“母妃,這一點你大可放心了,那丫頭將凰殤昔背叛得很徹底,凰殤昔已經將她徹底放棄了,正因爲這樣,她走投無路之下逃出皇宮,才讓兒臣的人帶到了紫荊來。”
“燊兒,你這一點做的不錯,俗話說敵人的敵人也就是我們的幫手,你可以利用她來……”
“兒臣明白!”皇沾燊眼中滿是自信和陰狠。
凰殤昔他對付不了,那她身邊的一個小丫頭,他不信也對付不了!
而在乾承宮祈禱凰殤昔能平安歸來的瑣玥,根本不知道有一隻魔爪正在朝自己走來。
她小心翼翼地觀察乾承宮的一草一物,一侍一婢,腦神經和身體都處於極度緊張的程度,直到她回到自己的房間,才稍稍放鬆了些。
倒在了牀上,感到身心皆是疲憊。
呼……這麼累,活在皇宮這麼辛苦,她真的很配合自家主子能活得那麼自在。
每次看到自家主子都是懶洋洋地模樣,現在換成是她一個人在皇宮裡,她簡直要被自己弄瘋了……
從牀上爬起來,看了看天色,知道時辰差不多了。
不過幸虧主子有個疼愛她的父皇,連帶讓她也讓父皇重視了些,起碼是知道她這個存在,並且叫得上她的名字的。
自從凰殤昔跟皇傾簫去救災之後,似乎是父女連心,兩人都關心起她來,凰殤昔一再囑咐她注意安全,而皇虛筌則是召她每日定時去給她泡杯甘露茶水。
瑣玥整理了下心情,便邁步往還巢宮走去。
皇虛筌此時已經下了早朝,正在處理政務,雙眼犀利如鷹,批改時雷厲風行,字跡矯健有力。
瑣玥行了個禮,便退出去替皇虛筌收集甘露。
瑣玥自然明白,皇虛筌是愛屋及烏,同時也在保護她,告訴其他人不要妄想對她下手,而且每日都去,是爲了確保她的安全。
皇上,真的很疼愛她家主子。
皇虛筌忽然擡起臉看向她,瑣玥接觸到皇虛筌的眼神,身子猛地一震,這犀利的雙眼盯得她有些發毛。
但是好歹也是跟了凰殤昔很長時間了,她嚥了咽口水,壯着膽子垂下眼簾,儘管控制着自己的聲音,但聽起來還是不免有些顫意。
“皇、皇上,您,您有什麼吩咐嗎?”
皇虛筌也不說話,板着一張臉老臉看着瑣玥,一直就這樣盯着她看,好半天都沒說出一句話來。
瑣玥有些忐忑不安,第一次一個人面對皇帝,雖然這紫荊帝相比東陵梵湮來說,沒有那麼陰森,也沒有那麼森冷,只不過威壓之下,她還是害怕的。
心中跳得雜亂無章,就在她再想發問的時候,那邊的皇虛筌忽然笑了起來,瑣玥不由得擡起臉,表情有些懵。
皇虛筌笑起來的時候十分和善的,他朝瑣玥招了招手,意思叫她過來。
瑣玥躊躇了片刻,才艱難地挪動腳步走過去,她不敢走得太近。
皇虛筌看着站得老遠的瑣玥,覺得有些好笑:“你站那麼遠做什麼,朕難不錯還能吃了你?”
瑣玥只好又往前挪了幾步,不過這幾步相當於沒有動彈。
皇虛筌也不爲難她,衝他擺出一副自己覺得是溫和近人的表情:“你叫瑣玥?”
瑣玥戰戰兢兢地點頭。
“姓瑣?朕怎麼沒聽過這個姓氏?”
瑣玥扁扁嘴道:“奴婢不姓瑣,奴婢姓連,不過被夫人帶回來的時候放名字沒有把姓氏放上去,夫人說等找到奴婢的孃親再放。”
“連瑣玥?是個好名字。”皇虛筌眸光一閃,重複道:“夫人?”
瑣玥嚥了下口水,說道:“是的,就是主子的孃親……”
皇虛筌眸光黯淡,很快又恢復了過來,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嗯……跟了夫人多久了?”
“十三年了。”
“也一直都跟着朕的女兒吧?來,你跟朕說說,他們以前的事情。”
瑣玥腦中一道靈光閃過,她怎麼還會不明白呢?皇虛筌是想從她嘴中問出點什麼。
瑣玥也不是個愣頭青,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將在龍鱗的某些特別的事情都藏着不說,把琴雪沁和凰殤昔如何相依爲命以及凰殤昔如何在後宮艱難的生活都一五一十地全都說了。
皇虛筌聽着雖然臉上沒有特別的表情,但是那雙緊鎖成“川”字的眉卻在告訴他人,他此刻心情非常不好。
覺得說得差不多了,瑣玥收了聲,說道:“皇上,您要再不讓奴婢出去,恐怕是手機不了甘露了。”
皇虛筌揮揮手,意示她出去吧,他現在心情很亂,他需要靜靜。
他的愛人,他的女兒……
瑣玥恭敬地福了福身子,然後便退出去了。
走出寢宮的時候,她回首往裡看了看,最後緊攥手中的青花瓷杯,步伐堅定地往某個方向而去。
主子讓她留在皇宮,交給她重要的任務,她不能讓主子失望,希望她說的七分真三分假的話能夠順利引起皇上對主子更多的愧疚。
希望這樣……能幫到主子。
難道能有靠近皇虛筌的機會,她一定要好好千載難逢的把握。
讓主子回來的時候能夠順利接手,做得更好。
是的,瑣玥跟在凰殤昔身邊已經很久了,她多多少少也從凰殤昔中學到一點,最重要一點就是——忠誠。
瑣玥雙手捧着青花瓷杯,步伐帶着幾分輕鬆,她低着頭一步步慢慢往御花園走去。
走了幾步,有個黑影從頭頂的方向蓋了下來,前面有具身體擋住了她的去路,瑣玥身上的警惕瞬間大開。
她猛地後退幾步,倏然擡起臉,雙眼警惕地注視對方,在看清對方的長相時,瑣玥的語氣瞬間就冷了下來。
“你來做什麼?”
連茗碎勾起嘴角,高傲地擡起下巴,眼睛帶有幾許不屑上下打量瑣玥,最後口吻輕鄙道:“怎麼,這條路你開的?你能走,本宮爲什麼不能走?”
瑣玥:“……”
本宮?一個侍妾也敢這樣自稱?茗碎,到底是變了。
瑣玥不想和她說話,視線收了回來之後,便緊握着青花瓷杯,饒過她想走過去,豈料連茗碎挪了挪步伐,又擋在瑣玥身前。
瑣玥抿脣不想搭理她,往另一個方向,走,而連茗碎又擋了過去。
瑣玥將氣憋在胸口,主子不在,沒人保得了她,她不想惹事,況且她也不想給主子惹事,於是她將身子一側,讓出了一條道。
“二皇子的侍妾如果想走,那便讓你走。”
一聲侍妾,成功讓連茗碎變了臉色。
連茗碎瞪着瑣玥,朝前走了一步,拉近兩人的距離,口吻有些趾高氣揚:“哼!侍妾又如何?我好歹地位比你高!”
瑣玥目光淡淡,帶着讓人看不懂的深沉,她驀然勾了勾脣角:“哦?是嗎?你當真這麼覺得?你到底還是要看一個男人的臉色,而我……你知道主子對我有多好嗎?”
連茗碎的臉色再次發生了變化,沒有出聲,就這樣定定地看着。
瑣玥不愧是跟了凰殤昔有些時日的,彼時脣角勾出的弧度,竟和凰殤昔平日裡那似笑非笑頗有幾分相似。
似乎透過瑣玥看到了凰殤昔那張臉,連茗碎的臉色變得十分的難看。
瑣玥似乎看不到她難看的臉色一般,輕笑,帶有諷刺的意味:“聽說過愛屋及烏麼?我每日都要去還巢宮替主子陪陪皇上……你覺得呢?”
連茗碎使勁絞着手帕,一口銀牙險些咬碎。
眼看着瑣玥好像還要再說什麼,連茗碎猜想必定不是什麼好話,狠狠地踩着步子往前走,撞到了瑣玥的肩膀,而瑣玥手上名貴的青花瓷杯就這樣“啪嗒——”摔碎了!
瑣玥愣愣地看着碎落一地的青花瓷杯,儼然被嚇到了,連茗碎瞥了眼茶杯,冷冷笑了聲。
語氣中不免有些幸災樂禍:“呀,真不好意思,本宮真的不是故意的……”
瑣玥霍然擡起臉,冒火的眼睛怒視連茗碎,她卻絲毫不畏懼地擡起下巴,擺出一副自我感覺良好的高傲姿態。
瑣玥臉色是白的,指着地面的碎片,一字一句道:“你要做事的時候你看看情形再做!我要給陛下收集甘露,陛下讓我用他最愛的青花瓷茶杯來裝的,你居然……你居然就這麼打碎了!你知道這罪可以將你定死刑了嗎!”
連茗碎聞言,臉也褪成了白色,她怔怔地低下臉去看地面的碎片,她似乎聽誰說過紫荊帝最終愛的就是他身邊的青花瓷茶杯,別人都不捨得讓碰一下。
如今……如今居然被她撞碎了!
連茗碎完全不敢想象接下來的事情,她嘴脣顫抖,不住的往後退去:“不,不是我,不是我乾的!是你自己沒拿穩才摔下去的,你休想將這件事怪到我的頭上!我現在就去找二皇子!”
說着,人很快就跑得沒影了。
瑣玥看着連茗碎落荒而逃的背影,搖頭嘆了口氣,她的妹妹,何時竟會變成這般模樣了?
當初觸犯子貴人被遣去洗衣坊,後來是主子親自將人給帶回來的,之後,她哪裡不是過着富貴的生活,身份都比普通宮女高貴不少,她到底爲什麼會變成這般模樣的?
她認命地蹲下來,一片又一片地把碎片撿起來放在掌心,哪怕手指不小心割傷了,也還是堅持將所有碎片都撿起來。
起身,她往回走。
還巢宮內還在與奏摺奮鬥的皇虛筌,聽到動靜不悅地擡起臉,在看到瑣玥這麼快就回來之後,眼中閃過一抹詫異。
但看到她兩手掌心的碎片已經被劃破的手指,頓時就明白了過來。
他沉聲問:“怎麼摔的?”
瑣玥垂下頭,因爲做錯事,她本能地把話說得很低,“是、是奴婢不小心撞到了人,把,把茶杯摔了……”
不等她說完,那邊沉沉的聲音又道:“是你撞到了人還是別人不長眼睛撞到你身上?”
瑣玥身子一顫,咬了咬脣,說道:“是、是奴婢撞到了人,求皇上恕罪,饒不死之罪!”
皇虛筌眯起眼睛盯着那明明瑟瑟發抖卻還是要護着別人的瑣玥,她當真以爲他什麼都不知道?
腦中忽然閃過了凰殤昔的身影,皇虛筌心中一軟,揮了揮手:“罷了罷了,也不過是一個茶杯罷了,這種款式的茶杯朕還有很多,你儘管摔便是!”
瑣玥明顯被皇虛筌這話給愣住了,還有很多?不是說……
“皇上,奴婢不懂您的意思,這茶杯不是您最珍愛想那個嗎?”瑣玥小心翼翼地問出了口。
皇虛筌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好像是在罵她蠢的意思。
“朕的東西自然是好好珍藏的,隨意拿出來用還宮女侍衛都能拿,不小心像你這樣摔了怎麼辦?朕可是隻有一個!”
瑣玥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這茶杯不是皇虛筌珍愛是那個。
不過想想也是對的,誰會那麼無聊沒事幹整日把珍愛的東西拿出來讓人隨便摸隨便拿,除非腦子出毛病了!
瑣玥鬆了口氣。
皇虛筌瞥了瞥她手指的殷紅色,他又把視線落回到奏摺上,似乎是漫不經心地說:“去太醫院裡讓太醫上點藥,別留下疤痕了,不然朕的女兒要是怪朕了,朕就把你推出來。”
瑣玥心中滿是欣慰,皇上若然是愛屋及烏,也只有十分疼愛凰殤昔,纔會如此對她大方了。
瑣玥應了一聲,便帶着碎片退了出去,將碎片處理完之後,她纔不緩不慢地往太醫院的方向走去。
此時的她,絲毫就沒有注意到自己已經被三條大毒蛇給盯上了,同時,正有兩個人正在暗處跟着她……
直到她從太醫院出來,往回走時,有兩個人影擋在她身前,將她往暗處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