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沾露袖下的手緊捏成拳,臉上卻未表現出什麼,她別有深意地看了眼對凰殤昔已經垂涎三尺的三公子,在心裡冷笑一聲之後說道:“五妹妹這話說得就不對了,不也是輪着的麼,你們一個個接下去,多姐姐一個不多,少姐姐一個不少,五妹妹你看……”
凰殤昔卻不以爲然,揮了揮手說道:“接下來有誰嗎?”
四下一片靜默,誰也不敢出聲來碰釘子。
“當真沒有了嗎?”凰殤昔又接着問了句,結果就如同石沉大海一般,無人作答。
凰沾露緊了緊手,又說道:“五妹妹,姐姐可以最後一個接的。”
這個嬌弱善良的形象在這個時候被她刻意放大化。
凰殤昔轉過身來,以爲凰殤昔肯答應了,卻不料她卻是笑着對自己說道:“姐姐可以來加入了,我們這一局已經完了。”
凰沾露的臉色頓時就僵住了,臉上的笑陡然也掛不住了,直接掉了下來,衆人看着這對姐妹,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凰殤昔笑靨如花,好似根本看不到……好吧,她的確看不到凰沾露那難看的臉色,只見她準確地衝凰沾露的方向笑了笑。
隨即問道:“不知在方纔中,那首詩更好呢?”
衆人都是面面相覷,但是凰殤昔擺着一張這樣驚豔勾心引魂的笑容,他們實在無法做到漠視。
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是這個倍受寵愛長得冠蓋京華的女子呢?
於是他們果斷選擇了出賣今日的主角,紛紛恭維凰殤昔,並且將她得那首詩擡到天上去。
凰殤昔微微一笑,心中卻是默唸,不知給在下**過來的這首詩的作者,您別怪我,我也爲你光宗耀祖一番了。
沒有意外,那所爲的七色蜜被送到了凰殤昔手裡,凰殤昔脣角忍不住勾了起來,她將七色蜜交給了瑣玥。
“瑣玥,帶去讓傾簫嚐嚐,就說是我好不容易贏來的,讓他給我試毒。”語氣帶着笑意。
恐怕不這麼說,這種好東西,傾簫纔不會吃。
瑣玥聞言,心知她的意思,笑着接過去,樂呵樂呵地跑向皇傾簫的方向。
瑣玥也不知道和皇傾簫說了什麼,只見他眸中瀲灩,鎏光閃動,往凰殤昔那邊看去,眼中是無限的寵溺。
旋即接過瑣玥手中的七色蜜,含笑品嚐起來。
凰殤昔能感覺到皇傾簫的目光,衝他揚了揚脣角。
凰沾露看見這一幕,眼中被刺得生疼,手緊握,指節泛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肉中,嘴內的牙齒狠狠地咬住,險些就咬一口要碎了。
男人們看到這樣的一幕,紛紛別過頭去,他們什麼都看不見,看不見,有麻煩也別找到他們身上來。
凰沾露收回目光,眼睛餘光掃到了還處在癡愣狀態的三公子不由得更加煩躁了,她強自壓住自己的怒意,用盡量平緩的聲調說道。
“既然已經結束了一句,那麼接下來的一局也算上本公主吧,你們不會介意吧?”
一聲“本公主”生生將人與人之間拉出了等級,這些個公子哥兒都是身份相差不大的,在對方眼裡自然是沒有什麼登基差距的。
可凰沾露的這一句莫名讓他們產生了牴觸。
呸,人家五公主都是用的“我”字,你也不過是年長一兩個月,說得自己好像對尊貴一樣!
各位公子哥兒心中隨着想的,但表現出來的卻是另一套。
有人笑着點頭說:“不介意不介意”。
有人拍着馬屁說:“公主加入讓我等蓬蓽生輝。”
凰沾露高傲地點點頭,退後有故作乖巧的模樣說:“那麼請各位出題吧!”
“這次便以‘花’爲題吧!”
這次沒有限制是什麼“花”,因而只有與花的字義沾邊都可以,於是很快就有人答道:“不知近水花先發,疑是經冬雪未消。”
“好詩!”有人讚美。
“竹含新粉,紅蓮落故衣。”
“何須淺碧深紅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不斷有人接下去,場面變得十分激昂。
凰沾露先凰殤昔一步接詩,她含笑胸有成竹地說:“颯颯西風滿院栽,蕊寒香冷蝶難來。”
神態頗有些自信。
她轉而看向凰殤昔,笑着說道:“不好意思五妹妹,方纔四姐姐想到了就說了,忘記輪到五妹妹你了,你不會介意吧?”
凰殤昔並沒有說話,臉色淡漠而平靜,不知怎的聽到“花”這個詞,她就忽然想到這麼一句“花開花落又一年,你我身心各兩地”。
你我?各兩地?
凰殤昔嗤笑,哪裡冒出來的東西,什麼你我什麼身心什麼各兩地,全都是沒理頭的。
心都不在了何來兩地。
凰殤昔擡起眸,脣畔噙起一抹淡淡有意味不明的弧度,“不介意,妹妹已經不打算玩了。”
凰沾露的臉色陡然就變了,聲調不由得稍稍拔高了些,“五妹妹,你這是在怪四姐姐,四姐姐也不是有意要搶你一步回答的,你難道就因爲這個要生姐姐的氣嗎?”
凰殤昔斂眉相對:“姐姐想多了,妹妹並沒有這麼小氣,妹妹一直沒說在這一局中想參加的,妹妹本來就不想再玩了。”
凰沾露面露委屈之色,“五妹妹肯定是在怪姐姐,不然怎麼會不參加,五妹妹,姐姐給你道個歉,你就別生氣了好不好?”
“妹妹的目標是七色蜜,既然已經贏走了,自然就沒有繼續下去的理由了,再說,妹妹作詩能力很……差的!”
說完,凰殤昔轉身就要離開,凰沾露一把攥住她的袖子,眼淚婆娑,“五妹妹,你別生姐姐的氣!”
衆人見狀,不由得譁然。
凰殤昔冷笑,演戲還演上癮了?裝,我讓你繼續裝!
“本來呢,是真沒生氣的,可是姐姐這樣一直煩着我說我生氣了,這會兒我還真就生氣!”
凰沾露稍一怔,眼淚隨即簌簌往下掉。
“五妹妹,姐姐真的不是有意的,只要你能不生氣,姐姐做什麼都可以……”
看吧,這就是凰沾露要維持的嬌弱善良的模樣,是要踩着她歹毒小肚雞腸的性子上去的。
凰殤昔攥起她的手腕,舉到她眼前,調調變得陰陽怪氣起來,“既然姐姐要這麼做,妹妹不對你做點什麼,豈不是顯得妹妹原諒你也不真心?”
衆人見狀大慌,知道這樣發展下去定是不好的局面,於是趕忙上前想勸住。
三公子也被人推了一把,他這纔回過神來,眼見局勢不對,兩邊都是大主兒,他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凰沾露眼睛瞪大,張了張嘴剛想說不是,凰殤昔卻已經鬆開了她的手腕,她擡起眼看到凰殤昔那張笑魘如花的笑顏,不知怎的突然覺得有些不安。
“妹妹真沒生氣,姐姐若是執意覺得妹妹沒有誠意,那妹妹也是沒有辦法的,總不能當真賞你一個巴掌吧?”
凰沾露面容一頓,下意識地伸手捂住自己的臉,凰殤昔脣邊的冷笑濃度更甚。
衆人聽到這話也是心頭一緊的,可是見凰殤昔沒有動手的跡象,再想想今日是四公主的生辰,知道再放肆也不會怎麼樣的,便也就放心了。
“兩位公主身份高貴,就別爲了這種事情爭開了,而且兩姐妹之間講這些多傷和氣呀!”有人出來打圓場。
“對啊,今日是四公主的生辰,兩位公主就別傷了和氣!”有人附和。
之後便是此起彼伏的勸說聲。
“兩位公主不必生氣,要不這樣吧,這一局我們重新開始,還以‘花’爲題。”
有人贊同,有人附議。
凰沾露笑着點頭,凰殤昔卻任何反應都不給出來,衆人以爲她這是默認。
於是就這樣敲定了。
就在衆人打算開始的時候,一道吊兒郎當的聲音就那樣橫插進來,“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陰。”
衆人愣住。
凰沾露尋聲看去,一看到往這邊走來的那樣的長相,本來悄悄收拾好的情緒頓時就垮了下來。
這個男人,不是已經走了嗎,怎麼又出現了?
廉子兼執着一把桃花木扇,笑着風流倜儻,邁着不羈的腳步走了過來。
衆人都是面面相覷的,這詩對得可真是……頗有點三公子的風格!
三公子也是朝自家老大看了眼,隨即將目光收回,視線又在凰殤昔和凰沾露兩人身上暗中逡巡。
這兒都覺得廉子兼對的詩應該出自三公子的嘴裡纔是,但這裡只有凰殤昔和凰沾露知道,這詩出自廉子兼嘴裡是一點錯都沒有!
廉子兼大步走過來,眼神古怪地掃視他們每一個人,隨即自個兒笑着說:“哎喲,這麼多人在這玩兒,小爺這麼快就走了真沒樂趣,索性就回來了,誒,沒想到小爺還回來對了!”
衆位公子哥對這位勇氣可嘉的丞相府大公子可是欽佩的,畢竟居然敢在四公主的生辰宴上當着皇帝的面鬧,還真從來沒試過!
“喲,三弟也在呀!”廉子兼瞄到了一直眼睛冒光的三公子,說道,聲線裡的諷刺顯而易見。
凰殤昔不想多待,轉身欲要離開,廉子兼眼角的餘光正好瞄到了,他出聲喚住:“喲,五公主,見到小爺來就走,你就這麼不待見小爺?”
凰殤昔回給他一句冷嗤,“我早就想走了,你哪隻眼睛看出來我是不待見你才走的?就算是不待見你,又如何?”
廉子兼氣得炸毛,可凰殤昔卻絲毫不理會,也不理會身後的一干人,徑直走向皇傾簫的方向。
“傾簫,那個七色蜜味道怎麼樣?”凰殤昔回到自己的位置,笑着問道。
皇傾簫端起用精緻碗碟裝下的有七種不同顏色分別製成的七片花瓣,舀起其中的紅色,想送到凰殤昔脣邊。
她推開,拒絕:“給你的,我不要。”
皇傾簫的手並沒有收回去,目中透露着認真,“昔兒,你嚐嚐就知道了。”
凰殤昔還是笑着拒絕,一手撫到自己的肚子:“你忘記我的小肚子拒絕接收任何東西了嗎?現在還在抗拒着。”
皇傾簫低眸凝向她掩住小腹的右手背上,那裡的傷口已經痊癒了,看上去已經沒有大概了,疤痕也去掉了。
他伸手拿過一側的碗,放在她手裡,“那就先喝點山楂湯。”
凰殤昔小臉皺起來,“這會兒都拒絕了,喝下會不會直接造反?”
皇傾簫失笑,寵溺地揉揉她的頭髮,“不會的,快喝吧。”
凰殤昔不情願地喝下,皇傾簫也將手中是七色蜜放下,聽到動靜,她皺眉問:“你怎麼不吃?”
“留給你嚐嚐。”
“我不要。”凰殤昔搖頭,“我還撐着呢。”
“那便等你不撐再吃。”聲線溫潤,夾含寵溺。
凰殤昔乾脆拿起來舀一勺子睇到他脣邊,“張嘴,吃下!”
皇傾簫如大海般漂亮的眸子凝着她,眸光盪漾鎏光閃爍,含笑不開脣瓣。
“哎呀你就吃吧,我好不容易給贏來的,要不是看着獎品是這個稀罕的東東,我纔不去湊熱鬧呢,我就是想贏來給你嚐嚐。”
皇傾簫其實想說,七色蜜他已經吃過很多次了,但是聽到她說特意贏來給他的,心中頓時一軟,好看的眼睛彎起月牙形,伸手,接過。
“好,傾簫吃。”
那邊的凰沾露一直注視着凰殤昔和皇傾簫的一舉一動,兩人方纔的小動作她全都看在眼裡,袖下的手不由得緊攥住。
瞎湊熱鬧的廉子兼胡亂瞄的眼光正好就看到了那隻手,不由得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隨後非常不厚道地過去打算取笑一番。
“喂,我說,你老瞪着那邊看做什麼,做女人呢就要有做女人的姿態,看你,一個勁兒地瞪,小心瞪出個鬥雞眼!”
凰沾露兇狠狠的目光立刻就轉向他,凰沾露壓低聲音說道:“關你什麼事!多管閒事!”
“哎喲,怎麼就不關了,你這兒在這,要是真瞪出個鬥雞眼來,我們可就少不了有麻煩!”廉子兼賊賊笑道。
凰沾露瞪向他,忽然想起他說的鬥雞眼,立馬又收回了視線,隨即憤憤然地走了。
“喂,三弟,你的準娘子跑了你怎麼不追過去?”廉子兼衝那邊一直追着凰殤昔看的三公子說道。
三公子聽到說話啊,往人羣裡看去,哪裡還有凰沾露的身影,他一急,轉身看到了凰沾露憤然離開的背影,感覺拔腿追上去,期間還極爲留戀地往後看去。
廉子兼只是笑,笑得很是陰險。
而這時候,皇沾燊已經不知道去了哪裡,靜貴妃卻得安安分分地坐在原位,一步都沒有邁過出去。
凰殤昔和皇傾簫也是極爲安分,凰殤昔一直喊着讓皇傾簫必須吃完,皇傾簫無奈,一口一口全部吃完。
宴會的時間過得很快,在很多人看來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這會兒,已經到了結束的時候聚在一起用膳了。
皇虛筌和紫荊太后這會兒也重新回到座位上,方纔賭氣的凰沾露此時低眉順眼,放蕩不羈的廉子兼邁着腳步大大咧咧地跌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朝樂郡主見到他,下意識縮了縮脖子,但眼前是陰狠的。
廉丞相眼神複雜地看向自己的大兒子,一句話不說。
廉子兼卻是絲毫都沒有注意到他們的意思,自顧自地拿桌上的東西往嘴裡塞,誰都不看。
塞滿了整張嘴之後,他便眯起眼睛,瞥向凰殤昔,隨即莫名其妙地點了點頭,而後瞄向了朝樂郡主的方向,眼底全是不懷好意。
皇虛筌板着一張臉,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擡起手,他正要說賜膳的時候,一名宮女端着什麼走上前,來到皇虛筌的身邊。
皇虛筌睇了眼,隱約記得是凰沾露身邊的宮女,他沉聲問道:“有何事?”
宮女將手中的東西端上去,舉高到頭頂,“回皇上的話,這是四公主給您和太后娘娘做的湯羹,今日還未給您,趁着待會兒便要上膳,便端過來了。”
這宮女的一番話可是透露了不少的信息,不僅以親手所做說明了凰沾露的孝順,再以“今日還未給”,暗中透露出她每日都如此,更加加深了她的孝順。
能來到這裡的人大多都是人精,這樣的話自然聽出了其中的深意,都不由得將讚賞的目光投給了凰沾露。
可凰沾露卻笑不出來,因爲她今日清清楚楚地記得,她還沒做過,而且她更沒有吩咐身邊的貼身宮女將東西端上去!
在這個節骨眼上,端上去可是很容易出現幺蛾子的!
凰沾露的目光不由得定在了凰殤昔臉上,想從她臉上找出什麼端倪來,可是她左看右看,只看到她“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神態。
隨即,她又把目光落到了端着湯羹的宮女身上。 ωωω●тt kΛn●C〇
眼神,變得深沉。
沒辦法了,這時候只能祈求不要發生意外,否則就糟了。
靜貴妃也不由得把視線放在那宮女和凰殤昔身上,她深知自己女兒的脾性,定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做這樣的事情。
因爲她知道那些湯羹意味着什麼。
一定是這個小賤人暗中做的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