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在變相地誇爲師麼?”
“這都被師父給瞧出來了。”
最終君千紀動了動身,在榻沿邊上緩緩躺下,臂彎裡抱着鳳時錦微微收緊,他自顧自道:“你怎就知道爲師的心裡清明無垢。”
“師父可是大晉的國師,是大晉神壇上供人敬仰的人物。”
“那也只是信仰罷了。”君千紀緩緩說道,“我夜旋一族曾在大晉開國皇帝打天下的時候有所助力,先祖當上了大晉開國以來的第一任國師,往後日積月累便形成了這一慣例,直至現在大晉風調雨順國泰民安,所靠的並非是國師有何神力。”
鳳時錦問道:“那靠的是什麼?”
“靠的是臣民信仰。”君千紀頓了頓又道,“這樣的臣民信仰,除非掌握在王者手中,焉能長久存世?”
只是當時鳳時錦並沒有多想,她半開玩笑半認真道:“那師父還不如快快將衣鉢傳於我,徒兒雖不能發揚光大,但在三位皇子和幾位軍侯之間和一和稀泥還是可以的。”
君千紀一愣,道:“太子監國,已逐漸插手政務,將來繼承大統名正言順,時錦,你想怎麼和稀泥?”
鳳時錦道:“只要還沒到那一天就一切都還沒成定局,誰知道將來登上皇帝寶座的人會是誰呢?”
“時錦,”君千紀的聲音變得嚴厲起來,“爲師與你說過,萬不可參與到政局當中來,你沒長記性麼?如此,就算有下一任國師,爲師又怎會放心傳於你。”
鳳時錦趕緊兩手順着君千紀的胸口,訕訕道:“師父莫氣莫氣,徒兒隨口說說的。若師父不允,徒兒是萬萬不會這麼做的。”她面上神色沉靜。她不想姓鳳,她不想一生都被冠以“鳳家棄女”之命,只是若不那樣做,不去攪渾政局那潭水,她憑什麼能扳倒鳳家,爲母親報仇呢?
只是師父說不可以那便是絕對的不可以。
“若是有一天,讓你在重拾幸福和堅持復仇中間做選擇,你會選擇前者還
是後者?”君千紀安靜地問。
後來怎麼回答的,鳳時錦記得不是太清了。她太過於專注地去思考別的事情了,想着想着,到了天將明時,也就睡了過去。
君千紀起身得早,在離開的時候,微微撐開了鳳時錦房裡的半扇窗,好讓清晨新鮮的空氣流淌進來。
鳳時錦一睡睡了好幾天,不去國子學,漸漸養足了精神。也就到了七月底的科舉大考了。
但凡能入京參加最後一次大考的學子們,都是從各郡縣層層選拔上來的優秀人才。國子學裡的學生們家室背景顯赫,因而能走個後門和那些學子們一同考試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只不過他們的試卷並不和廣大學子們的試卷一起送進科舉考官們的手裡進而由皇帝過目,而是先由國子學的夫子們進行選拔,覺得不錯的再遞交給皇帝,這也是爲官宦子弟們開闢一條入仕的捷徑。
因而,每逢科舉考試畢後,國子學裡有一半認真學習經過考覈的男學生都能在朝謀個不痛不癢的一官半職。至於女學生們,則回家準備相親事了。
科舉大考這一天,鳳時錦早早便起來收拾好了,君千紀和她共用早膳後準備送她去考場。鳳時錦道:“師父今日沒有事要忙嗎?不用去早朝嗎?”
君千紀道:“無妨,待送你過去以後爲師再入宮去。”
“可那樣會遲了吧。”鳳時錦道,“師父是不放心徒兒一個人去嗎,可這是大白天,徒兒就算一個人前往也沒問題的。”
前兩天有人託守門的童子給她送過一封匿名信,信裡大概的意思是讓她最好不要去參加今日最後的考試,否則要揍得她滿地找牙。
不讓她去參加考試,就無法順利從國子學結課,到時不僅丟的是她師父的顏面,下一年她說不定還得按照規矩繼續去國子學上課。這般針對她的人,想必是想她繼續留在國子學裡出醜,不用多想也能知道是誰幹的。
鳳時錦特意囑咐送信的童子不讓君千紀知道這件事。
現如今鳳時錦也弄不清他到底是知道了還是沒知道。
不過君千紀很照顧她的意思,見她這麼說便沒有多堅持,只在院子站了一會兒,待鳳時錦出門時勘勘往君千紀身旁走過,他雙手攏在袖中,說道:“匕首有帶在身上防身嗎?”
鳳時錦拍拍胸脯,笑眯眯道:“師父放心,刀子從不離身。”
他動了動袖子,手裡拿着一卷紙遞給鳳時錦,面不改色道:“這是爲師託人去吏部弄來的試卷及答案,你若心裡沒把握,可先看一遍。”
“……”鳳時錦眼睛一凸,盯着君千紀遞過來紙頁,上面確實白紙黑字寫得密密麻麻的,她又看了一眼君千紀的表情,正正經經的不像是在開玩笑,這師父的手也伸得太長了,竟連科舉考試的試卷都能弄了來,平時都不見他有操心這些事務,他還教導自己要正直做人不能有歪門邪道,莫非……這是假的試題,其實師父是在試探自己?就等着她伸手過去捱打?
於是鳳時錦定了定心神,咳了一聲道:“徒兒雖說剛開始去國子學的時候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但其實也有認真學習過幾日,此次考試應該能順利通過的。師父的良苦用心徒兒明白,但徒兒應當堂堂正正地憑自己的本事考過,而不是依靠師父闢的這捷徑。”
“真不要?”
鳳時錦堅定地搖頭:“徒兒真不要。”
君千紀不置可否地挑挑眉,道:“孺子可教也。”說着隨手就將那份試題答案撕個粉碎,“既然如此,你就憑你的真本事吧。”
鳳時錦看他揚手將紙屑拋掉了,白花花的似鵝毛大雪一樣,她腆着臉過去問:“師父這是去哪兒弄的?是假的吧?”
君千紀看了她一眼,嘴角動了動,道:“從吏部尚書手裡流出來的第一手資料,你說真的假的。”
“……”鳳時錦看了看滿地的白色紙屑,蹲下去撿起幾張來卻無法將它們完整地拼湊在一起,不由肉痛道,“爲什麼師父不早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