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千紀沒回答,只是淡淡喝茶。
鳳家主母又道:“雖然是國師,可也沒聽過大晉的國師不可以娶妻的,國師有想過成家麼?”
鳳時錦心頭一驚,猛擡起頭來,恰恰看到鳳時昭朝她也看過來的眼神,那眼神裡的瞭然和挑釁不可忽視。鳳時錦霎時明白,這對母女今日爲何而來,怎會是單單答謝君千紀的救命之恩那麼簡單。
她抿脣,心裡掠過極度不爽的感覺,也辨不清具體是什麼,五味陳雜很是難受。
鳳時昭,她竟敢把主意打到師父的身上。
若真要是那樣,必定窮盡所有,也不可饒恕她。
鳳時錦爲自己這樣的想法而震驚。
她深吸一口氣,好在師父足以令她放心,她是知道師父的答案的。還記得以前自己問過他,這輩子有沒有可能娶妻,當時師父的回答是反問她有沒有見過國師娶妻的。
她沒有見過,所以君千紀不會娶妻。
鳳時錦原以爲君千紀也會用這樣的問句來堵住鳳家主母的口,沒想到他的回答也同樣令她吃驚,當時君千紀雙眸冷清地看着對面的鳳時昭,道:“確實沒有明言規定國師不可以娶妻,以前沒想過,往後可能會想。鳳夫人不妨將話說得明白一些。”
鳳時錦袖中雙手一顫,不可置信地看向君千紀。
他和鳳時昭的眼神對視,彷彿在傳遞着什麼訊息,是陌生而刺眼的。
鳳家主母眼見有戲,對自家女兒的容貌一向自信,便面露喜色道:“既然國師有此想法,我兒鳳時昭亦是女大當嫁,我沒想到國師對我兒有救命之恩還會生出這樣一段緣分,國師何時向我府上提親?”
不等君千紀說話,鳳時錦霍地站了起來。
鳳家主母眯了眯眼,看向鳳時錦,道:“怎的,你有意見?”
鳳時錦忍了再忍,卻忍不住出口道:“帶着自己的女兒如此恬不知恥地上門求親,也算是侯門旺府的一大奇觀,如此着急把自己倒貼着嫁出去不覺得太不要臉了嗎?只怕榮國侯知道了也會覺得丟人。”
“好沒規矩的小賤人”,鳳家主母喝道,“你師父尚且沒發話,豈有你說話的地兒?你這沒教養難不成是從孃胎裡帶出來的嗎?”
“時錦,坐下。”君千紀忽然出聲道。
鳳時錦心裡窩火,她也不曉得自己爲什麼會這麼窩火,以前不管眼前這對母女如何發難她都能從容應對的,但是現在她只想動手揍人。
可師命不可違,她也只好強忍着乾乾坐下。
君千紀便不緊不慢言歸正傳道:“即使將來我有可能會娶妻,鳳夫人何以有這麼大的自信我會上貴府提親?我有說過我想要娶的人是你鳳家小姐嗎?”
鳳家主母顏色一變,道:“不是我兒鳳時昭,難不成還有別人?國師是覺得我兒有什麼地方配不上你不是?”
君千紀撇撇嘴,淡淡又看了鳳時昭一眼,語出驚人道:“我對她沒感覺。”
鳳家主母和鳳時昭齊齊一卡。鳳時昭火急火燎,沒想到君千紀居然如此乾脆的拒絕,氣得都快吐血了。
鳳家主母冷笑道:“國師此言差矣,今日之所以登門來,要不是看在你救了我兒一命的份兒上,我萬萬也是看不上你的。我兒乃人中龍鳳,豈是你等配得上的,只不過聽我兒說,國師在救她的時候不顧身份地抱了她,男女授受不親,我想國師應該清楚得很。既然已經抱過了,我兒清譽難存,這個時候你想不負責人,是不是太過輕浮了些?就不怕傳出去讓那些敬仰你的人大失所望嗎?在我的印象裡,國師應該是一個敢作敢爲、有所擔當的正人君子,如今卻是要行小人行徑嗎?”
鳳時昭這時也一改從前刁蠻之態,悽悽楚楚道:“國師大人既已經對時昭那麼做了,若是不娶時昭,往後時昭還怎麼做人,哪裡還嫁得出去……如此,到最後也只有以死自證清白,國師當初又何必捨身救我呢?”
我呸。
鳳時錦忍不住在心裡低罵,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
君千紀依舊是淡定自若:“僅僅是因爲這樣就想讓本國師娶鳳小姐,鳳夫人要將此事傳出去就隨便傳便是。若真
是我的過錯,當時就不該救她上來,讓她掉下去摔死算了,也不至於像如今這般難纏。”
鳳家主母道:“依國師這話,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同意了?”
君千紀道:“不同意,鳳夫人大可以因本國師傷了鳳小姐的清譽而去皇上皇后那裡訴苦,如此消息纔會傳得更快,順便讓榮國侯在文武百官們面前也再擡不起頭來。”
鳳家主母一噎,心知這次登門來問親是徹底失敗了,不僅僅是失敗,而且還是自取其辱。鳳時昭還從來沒被哪個拒絕得這般乾脆利落過,一時又是羞憤又是惱怒,臉色青一陣紅一陣的。
最終鳳家主母說了幾句滿是譏諷的話以拉回自己的劣勢,然後帶着鳳時昭灰頭土臉地離開。走出國師府的大門後,鳳家主母不禁將怒氣都撒在了鳳時昭的身上,怒罵道:“我說什麼了,你就是不聽!現在這樣送上門來讓人侮辱,你就高興了!淨給鳳家丟臉!”
君千紀和鳳時錦一同起身將鳳家母女送出門去。雖然君千紀後來所說的話的確很讓人解氣,但明顯鳳時錦並沒有開心多少,待鳳家母女的身影從大門一消失,她就一句話不說地轉身離開,只留給君千紀一抹寂寥落寞的背影。
鳳時錦回到自己的院子,日暮降臨,只餘天邊隱約淬紅的霞光。她一聲不吭地操起屋檐下的掃帚,便去那槐樹底下清掃飄黃的細圓落葉。動作急促而焦躁,非但沒有把院子清掃乾淨,反而舞得到處都是。
君千紀過來時,所看見的就是樹下那樣一抹莽撞的身影。她固執地揮着掃帚,晚風把樹上的槐葉又垂落了下來,簌簌揚揚地鋪了一層。
看得出來,她正在發泄。
忽然鳳時錦手邊一重,掃帚被人捉住,她再舞不動,不由擡眼看去,卻是君千紀悄無聲息地站在了身後。君千紀淡淡嘆道:“你這樣掃一夜也掃不乾淨。”
鳳時錦固執道:“那徒兒就掃一夜直到掃乾淨爲止。”
君千紀半垂着眼簾,目光幽幽,恍如初初降臨的夜,又恍如夜裡升起的點點星光,深邃而遙遠,道:“你在生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