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時錦緩緩擡起頭,見那被雪光映襯得不至於漆黑的巷子裡,模模糊糊地出現一個人影。那身量修長高大,偏偏在茫茫風雪中又顯得有些冷清而不真實,雪在他身前飄飛,他每一步踩在雪地裡流下深深淺淺的腳印。那衣角翻飛,帶起幾縷發線在風中,宛如凝墨一般,整個人虛幻得像是從畫裡走出來的一樣,鳳時錦扶着門檻艱難而沒有知覺地站起來,眼簾輕輕顫抖着,眼睜睜看着他直走進了自己的心底。
結局的喜悅總能掩蓋等待的漫長和艱辛。鳳時錦覺得,只要他安然無恙地回來了,就是讓她在雪地裡站個三天三夜,那也是值得的。
君千紀的眉眼,在微弱的燈火前漸漸變得清晰而明朗。那雙眉斜飛入鬢,鬢角頭髮直垂到了肩上,那雙眼宛若浸了風雪般清寒,峰巒般的鼻樑被凍得微微發紅,淡色薄脣緊閉着。他走得緩慢,腳下的積雪都淹沒到了腳踝,那青灰色的袍角都已被雪水濡溼。
走到地面積雪都被門前燈籠照得昏黃時,他才停下腳步擡頭看去,驀地一頓。門口正有一個人渺小地站在那裡,像是正等着他。
兩人一時誰都沒有先開口說話。鳳時錦不等自己緩過神來,彷彿動作比思緒還要快上一步,本能就往前跑過去。她不知道自己怎麼跑過這段距離的,跑進了雪地裡,四肢僵硬得根本不聽使喚,卻能成功地站在君千紀的面前,一口一口地呼吸着。
鳳時錦張了張口,還沒來得及發出聲音,身體便站立不穩,直直往前倒了去。君千紀傾身過來,手臂捲過她的腰肢,徑直就將她捲進了自己的懷裡,寬大的袖擺將她籠罩着。
他身上的體溫,隔着衣料,若有若無地傳到了鳳時錦的身上,讓她感受到了絲絲溫暖。鳳時錦攀着他的雙肩,臉貼在他的胸膛上,嘆息地酸澀地笑着說:“不是我要故意對你投懷送抱的,我是凍僵了,站不穩了。”
他低眉,看不清臉上神色,手臂卻將鳳時錦收得更緊,說話時口中呼出白氣,低低道:“你到底等了多久,這麼大的雪,不知道
進去等?”
鳳時錦吸了一口氣,涼入肺腑,涼得鼻子發酸,聳聳肩故作若無其事道:“我等你的時候天還沒開始下雪呢。若要讓人看見我這般肆無忌憚地抱着你,定要說我是欺師滅祖的孽徒了,不過孽徒就孽徒吧,看不到你回來,我不得安生。我害怕……”
“害怕什麼?”
“害怕你被我連累,再也回不來。”
“以後你都不用害怕了。”君千紀說這話的時候,溫柔地笑着說,帶着釋然,帶着甜蜜。他比鳳時錦高出那麼多,彎下身抱着她時將她整個嬌小的身軀都鑲嵌在懷裡,靜靜地享受着片刻的安寧,還有懷中人的相伴。他從未感覺如此輕鬆過。然後她將鳳時錦打橫抱起來,往家門走。
鳳時錦手圈着他的脖子,再大的風雪也不覺得寒冷了,她掙了掙,道:“師父你快放下我,裡面還有那麼多童子呢,要是被看見了……”
君千紀微微笑着道:“不怕,這個時候,都睡了。”
然後他便堂而皇之地抱着鳳時錦進了國師府,閂好了門,然後回到鳳時錦的後院,徑直入室摸黑將她放在牀上,再回身去點燈。
君千紀坐到鳳時錦的面前,伸手就撈起她的腳,開始脫她的鞋襪。鳳時錦本能地掙扎,身體往後仰,雙肘撐在身後的牀榻上,一邊蹬腳一邊道:“師父你幹什麼?”
君千紀眼也不擡,道:“都溼了,又冰又涼,不脫下來會凍壞。”
“那……那我自己來!”鳳時錦心驚肉跳。
“無妨,爲師已經脫好了。”當那雙瑩白如玉的小腳裸露在空氣中時,昏黃的光線落在她的腳上,宛若凝脂一般細膩。她的小腳趾粉紅可愛,指甲修剪整齊,光滑嫩亮,第一次如此正式地暴露在君千紀的視線之下,她覺得十分地難爲情,正蜷着腳趾想要往後縮。
怎想被君千紀一手握住。
那一刻,鳳時錦一驚,然後溫暖的感覺從腳心傳來,直入她心底,撩起陣陣瘙癢,竟不知是腳心癢還是心裡癢,臉蹭地一下
就紅了。
鳳時錦縮了幾下沒縮開,君千紀反而用了幾分力握着她的雙腳。鳳時錦心裡有些沒底氣,渾身的力氣也似被他緊抓在手裡似的,綿軟無力地擡起頭嗔他,道:“你放手啊。”
君千紀好不正直,若有若無地挑眉道:“等你暖和了,爲師自然曉得放手。”
於是君千紀替她捂着,她時不時抽腿縮兩下,當然都沒能成功逃脫君千紀的手掌心。她撇開頭,看向桌上跳躍着的燈火,雙頰紅豔若緋霞,低低道:“哪有你這樣的……以前師父常把男女有別掛在嘴邊,現在倒好,好似越發會得寸進尺了……”
君千紀不輕不重地揉着鳳時錦的雙足,那小巧雙足在他掌心裡他也愛不釋手,揉得鳳時錦既感到舒服也覺得彆扭。腳心裡穴位頗多,君千紀拿捏得好,很快就讓鳳時錦從腳到全身都溫暖下來,但身體緊繃着卻是一刻都不得放鬆。
君千紀一本正經道:“以前卻卻是男女有別,但現在不同了,你我非一般男女。”
鳳時錦問:“怎麼非一般男女了?”
君千紀看她一眼,見她眸光亂瞟,流光溢彩,便清清然一笑,道:“你既已答應嫁吾,便是吾未婚妻。”
鳳時錦咬脣,臉紅得似番茄。
她想,幸福大概就如此時此刻,郎有情妾有意,有一個人心裡裝着她,嘴上說着理直氣壯的話,手上做着溫柔體貼的事。
君千紀停下手裡動作,卻也捂着她的雙腳捨不得放開,道:“從明天開始,我便不再是國師了。”
“啊?”鳳時錦回過頭來看他,愣道,“師父辭官了?”
“嗯。”
“那皇上同意了?”鳳時錦訝然。
“這對於他來說也未嘗不是一個機會,他爲什麼不同意呢?”鳳時錦與君千紀對視着,君千紀又道,“等過完了年,爲師便帶你回夜旋。”
鳳時錦嘴角的笑容慢慢擴大,道:“師父,你莫不是在哄我開心吧?”
“爲師哄你作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