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魂這東西是可以長期存在的,只要怨氣不散,魂魄不見光,可唯獨這女鬼偏偏現了形,陰氣被蝕,那人影也就越發黯淡。到了末了,只能看到她嘴動,說的是什麼卻也聽不見了,一直到她完全消失的時候,查文斌才起身解開我的繩子對我說道:“你明早去廚房找幾個生大蒜吃了,去去鬼氣。”
“你呢?”“我不用,我是道士……”
當夜,就在那屋內,一夜睡得很香,我醒來的時候,查文斌正坐在一個老舊的箱子上看書,我瞄了一眼,那是一本牛皮紙的厚重書籍。他見我醒了,便合起那書對我晃晃道:“那個女人寫的日記,看完到覺得她也是個可憐的女子,你一會兒下去找朱子豪打聽一下,那幾個女人死後都葬在了哪裡。”
朱子豪呢?這廝昨晚上壓根就沒在屋裡睡!我進去之後房間裡空空如也!
上哪去了?
原來這廝昨晚也聽到了動靜,還悄悄的摸上了樓,據說在二樓和三樓之間遇到了只野貓衝他“喵”了一下,嚇的那廝連滾帶爬的飛似的開車飛奔跑去了外面酒店。今兒早上醒來一想,還有倆客人在呢,這要是出點事,自己不是得吃官司?
如此這般,他也沒辦法,眼見太陽出來後,又開車返回,卻見我和查文斌正在花園裡吃着早餐,這傢伙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兩位哥哥……”
我已經把手裡裝着滾燙熱粥的碗朝他飛了過去,這種貨,我只好對他說:“你過來,我保證不打死你!”
朱子豪的爺爺到底有多少女人,他不知道,他能清楚的一共是五位,他的爺爺和奶奶是合葬在合和山,那是香港最大的公墓,一早那小子應了查文斌的要求帶着我們去看了。
這裡的貴族墓和平民墓還是有很大區別的,香港的地少人多,公墓的價格也是極貴的。普通市民要麼買一塊巴掌大的墓地,要麼就裝在罈子裡放在公共墓區,那就是一個格子一個格子的馬成一堵牆,每個格子裡都是一個骨灰罈,就這樣的很多人依舊承受不起。
朱家的墓地位於合和山的山頂,位置極佳,連查文斌都連聲讚歎是塊風水寶地。整個朱氏家族佔地有將近四十平,四周種着幾顆兩人高的松柏,整個陵區有欄杆圍起和別人家的區別開。一水的天然大理石作爲材料,最中間的是朱子豪的爺爺,左邊的是他奶奶,再往兩邊是他爹媽,還有三處空穴尚未封口。
朱子豪指着那幾個空穴道:“這個就是我的和我未來老婆的。”
我問道:“那還有一處呢?”
“不知啊,聽我父親說,那個穴原本是老爺子定了給誰的,最後好像人不是在這兒,老一輩的事情了,我不清楚。改天實在活不下去了,我把這塊墓地賣了,估計也能籌點錢。”
“那這些埋的人呢?”
“丟山腳骨灰牆去就行了,死都死了,還那麼講究住哪裡,總是活人重要。”
這小子真的是個徹底的敗家子,這不把眼光都打到自己祖墳上了。
查文斌拿了羅盤架了一下,然後對朱子豪說道:“這麼好的風水,能庇三代祖蔭,按說你這一代應該還能繼續富貴,讓我來瞧瞧。”
他繞着那陵區走了一圈,回頭盯着朱子豪道:“你多久沒來了?”
他不以爲然地說道:“每年清明,冬至我都來的啊。”
查文斌說道:“你爺爺的墳都破成這樣了,你不修修?”
“哪裡破了?”
查文斌帶着他走到那墳後面,只見拱頂部分開裂了一道二十幾公分的口子,約莫有一指寬,有些部位已經開始長起了雜草。若不是前臉還算氣派,單從後面看,這跟亂葬崗也沒什麼區別。
“這……”朱子豪也不敢相信,原來自家的祖墳都沒落成了這幅德行,也只要嘆了口氣道:“這兩年沒給陵區續管理費,也就沒人管了,我也算是不孝子了。”
查文斌對他說道:“祖墳都成這樣了,你哪來的祖蔭,回頭趕緊找找修修,你好日子還有個三十年好過。”
“當真?”
“當真!對了,那口空的穴從位置上看應當是給你爺爺那一輩的人用的,你可知道你家中祖上另外幾位小妾葬在哪裡?”
“這我還真不知道,只是聽聞當年這些人都是死於非命,據說這樣的人是不乾淨的,不能進祖墳,你是法師,不知道有沒有這講法?”
查文斌點頭道:“的確是,以前習俗是講死者陽壽未盡,死於他殺、自殺或是意外者,死於難產者,客死他鄉者,都不得入祖墳。不過好賴總是一家人,留個收屍讓後人祭奠的地方總該是有的。”
“沒給留下什麼信,那幾個女的全都絕後的,哪來的後人。”
查文斌道:“按照輩分,你就是後人,雖無血緣,總是你爺爺的姨娘。你那宅子不安分,和那幾個女人是有很大關係的。”
一聽是這樣,朱子豪也有點慌了,趕緊跪下對着他爺爺的墳墓就磕頭道:“我是子豪啊,爺爺,您看我都混成了這樣了,您房子漏了我都不知道。家裡又鬧鬼,您也不管管,您好賴告訴我您那幾個小老婆都葬在哪兒,我也好攢點錢來給您修修墳啊。”
我把他扶起來道:“得了,別在這裝孫子了,假的我都看不下去,你爺爺都讓你快要氣得從地下爬出來了,我勸你還是別讓他來管強。”
回去的路上,查文斌坐在後排,他冷不丁地問道:“何香珍是誰?”
“嘎”一腳剎車,朱子豪差點就撞在了護欄上,這下可把我嚇的夠嗆,擡起手來已經想揍他了,他卻回身去問查文斌道:“你怎麼知道這個人?”
查文斌說道:“我在三樓找了本日記,是一個叫何香珍的人寫的,她是誰?”
我看到朱子豪臉色一變,然後說道:“這人曾經聽我父親提起過,據說以前曾經是家中的保姆,後來也死得不明不白,說是她懷了一個鬼胎。”
“鬼胎?”我問道。
朱子豪接着說道:“後來家中有請過法師,說是曾經出過一個鬼胎,所以就都沒後。那個何香珍是沒有過門的,沒有明媒正娶就進不了祠堂的。被你這麼一提醒到估摸着老爺子當年那個空穴倒是有可能給她留的。”
查文斌也說道:“我在她的日記裡也曾經看過,她懷孕足足兩年卻沒有生產,一直挺着大肚子。後來你爺爺請人來瞧,來的人說她肚子裡壞的是個不乾淨的東西,要把她和她那未出世的孩子一起燒死,後來那女子便自己吊死在了三樓。”
若真是這樣,那個叫何香珍的也算是個苦命女子,但是她的屍首真的被燒了嘛?
查文斌給出的答案是:沒有!
“我要找到那個女人的屍首,很奇怪的是連同你爺爺後面死的幾位夫人都不知道葬在哪裡,難道她們懷的也都是鬼胎嘛?”
“查法師,這個重要嗎?”
“重要!那個女人之所以魂魄未散化作了厲鬼,有幾個原因,除了她含恨而死怨氣重外,還有一個則是她屍首並未入土。但凡屍首死後三天內就及時火花掉的,成精怪的極少極少。入土者,若非有天大怨仇,鬼氣雖能成,但也不會那般長久,而且那女子分明是被困在三樓,連我都不輕易才能逼她出來,若是她屍首已入土,那便可破局而出,怕是你前幾天過來住的時候就已經有人命了。”
“那怎麼辦?”朱子豪緊握着方向盤,臉色有些泛白道:“那我們還是走吧,換個地方,那裡我不回去了,回頭找個中介,三折就三折,好歹總比去送死強吧。”
“你這不明不白的讓誰接手都是害人,這樣,你先帶我回去,我們再仔細找找,我總覺得你那宅子有什麼地方是很特殊的,而且我們沒發現。”
“特殊的?”朱子豪回憶了一下,想了半天突然說道:“對了,我想起來了,還真有個地方,大概我四五歲的時候曾經發過一次高燒,整個香港的大醫院都去呆過了,就是醫不好。後來我爺爺也是從內地請了一位法師來的,他說是被不乾淨的東西嚇到了。那會兒我還小,滿地跑,我記得當時一樓客廳那個樓梯下面原來有一道門的,我就是進了那道門後出的事兒,後來那門就被封死了,並且做成了跟牆壁顏色一樣的油漆,從那以後這二十年就再也沒人進去過了。”
查文斌一拍朱子豪的肩膀道:“八成就是那,趕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