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雲對查文斌說過,沒有任何一個組織或者強大的個人願意看到這個世界上出現另外一個能夠足以在精神領域佔據領導地位的人。宗教和政治,兩者看似風馬牛不相及卻在世界各地不斷的糾纏着,爲了誰的信仰真宗,誰的主神纔是正統,不惜爆發殺戮甚至是戰爭,精神領域的高度統一都是建立在一個前提:神話。
科學的解釋神話是由人民集體口頭創作,表現對超能力的崇拜、鬥爭及對理想追求及文化現象的理解與想象的故事,屬民間文學的範疇,具有較高的哲學性、藝術性。而宗教則是人類社會發展到一定歷史階段出現的一種文化現象,屬於社會特殊意識形態。
古時候由於人對自然的未知探索,以及表達人渴望不滅解脫的追求,進而相信現實世界之外存在着超自然的神秘力量或實體,使人對該一神秘產生敬畏及崇拜,從而引申出信仰認知及儀式活動體系,與民間神話一樣,其也有自己的神話傳說,彼此相互串聯,其是一種心靈寄託。
而宗教神話則是宗教在發展過程中吸收神話人物與事件而形成的傳說,也屬於特殊意識形態體現方式。它的特點非常明顯,既描繪了一個由神靈統治的世界,信徒們要爲得到神話中的人物的庇護,不得不對其進行信仰,這一點老百姓常說的一句話叫作信則靈,不信則無是很好解釋的。
神話雖然無處不在,但是太過遙遠,越來越多的人認爲神話只是杜撰出來的,那些人物不過是美好的想象,這是新時代宗教的一種發展,人們信仰宗教和遵守教義是取自其宗教中教人向善的一面。諸如道教,已經很少還有人煉丹修仙,反倒是越來越多有人重視起道教本源中那些哲理,把它用作在自己的生活和工作中,以試圖解開一些心中的疑惑。
傳統的茅山道士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是越發式微了的,試問在當今發達的科技之下,還有多少人願意相信一個口中念念碎碎都是妖魔鬼怪的人來告訴你你的人生是被一個死去的人給左右了的,當然了,這個世上還是有諸多科學無法解釋的事情,但是就像很多人會提出一個話題來:既然你口中到處都是鬼怪,何不捉一隻來讓我瞧瞧呢?很難想象,當查文斌指着牆角告訴別人,那裡就有一個鬼的時候會發生如何的鬨笑,是的,他無法給多數人證明,因爲這個世上見鬼是需要諸多條件的。
少部分的人認爲自己遇到了一些不乾淨的東西,他們會給親人朋友傾訴,但是得到的結果往往是被告之眼花了或者是幻覺,他們懊惱無助害怕,他們親眼所見那些駭人的東西在自己的身邊遊蕩。道士們就是在這個時候挺身而出的,只不過這樣的場面越來越少了,因爲人的戾氣在慢慢增多,人的心已經開始讓死去的鬼魂都感覺害怕了。
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鬼其實怕我們,甚於我們怕它,在我們這個世間,其實人和鬼是在一起雜居的,有人的地方就會有鬼,只不過兩者之間陰陽相隔,生活在兩個世界,極少會有碰面的機會罷了。
鬼怪其實是作爲神話的一部分,人們理解中的神話其實都是那些高高在上擁有權力的神仙們,這不然。有陽光就一定會有黑暗,有神仙就會有鬼怪,查文斌可以捉不到鬼怪讓你看,但是他卻有可能成爲傳說中的“神仙”。道教是從來不缺乏神仙的,從老子到姜子牙,到張道陵到呂洞賓,太多太多的道教人士都成神了,在民間有太多的人信仰着,爲它們供奉香火,但是這都是個例。個例是一種單純的偶然現象,不足以引發大規模的效應,不具備普世性,只有普世性的信仰纔會發展成宗教,纔會擁有強大的影響力。但是,道教作爲一個曾經普世性極強,被列爲國教的一種信仰,在衰敗了千年以後是否會因爲某個人的成功而再次席捲開來呢?答案是未知的,但是卻是不能被容忍的!
查文斌本是個無慾無求的鄉下青年,是羅門逼着他一步一步走上這條路的,倘若不是他們先知這個人有着特殊的命運,是否會引起當年馬肅風來爭搶,那麼又是否會因此走上學道這條路。道雖然人人都能悟,可終究是要入道的,這便是一個挺有意思的循環。
“你沒有選擇,”賈道士如是說道:“你的選擇就是拿起它然後去做該做的事情,這是你的命運替你安排好的,能夠替前朝的人完成遺願,也是一件圓滿。”
“不是應該等我找到他了,然後再毀掉他嘛?”查文斌笑道:“毀掉我還有千千萬萬個我,所以你們不會,你們需要這個領路人,毀掉它纔是對的,因爲它的存在就是一顆種子,隨時都會有發芽的可能,除掉種子一切也就乾淨了,把任何的可能扼殺在萌芽的階段纔是最上上策。”
這話說的那賈道士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想必是的確說到他心坎裡了,查文斌又接着說道:“它是一個希望,一顆延續大周王朝漢神話的種子,任何朝代都會有落幕的那一天,強盛如唐朝也不過是這樣,但是信仰不會,封神開創了道教的神話時代,如今它已經只剩下一口氣了,這口氣本來卻是不關乎我的事情,但是作爲一個道家弟子,我不能眼睜睜的看着走向落幕的那一天,應該給後代留下一點希望。但是這顆種子不能是我去種下,我承受不了那麼多,也不想去承受,賈老爺子,您德高望重多多體諒。”
“你既不去又不肯同意毀掉它,”賈道士說:“這說明你內心之中也是矛盾的,我願意叫你一聲老弟,人這一輩子多需要經歷很多選擇,如果我能選擇的話,在這之前,我也不願意搭上我親人的性命,但是這是我的職責我不能逃避。你的職責是天定的,天最大,我能體諒你可老天爺未必會體諒你,若是此事不成,還會有第二個查文斌嘛?不會有了,只有你一個,但是羅門會放過他們嘛?我想不會。”
“威脅了?”胖子冷笑道:“搞不贏就威脅,老把戲了,天下之大並不是你一家說了算,現在早就不是舊社會了,人民當家做主。”
“我當然相信你們有這個能力,”查文斌道:“還包括我的家人對嗎?”
賈道士並沒有否認,作爲一個領路人,他若是不配合便沒有生存的必要了,羅門向來言出必行,現在查家五里鋪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盯着那間小屋子。
“你們從來不懂得尊重別人的選擇。”查文斌嘆了一口氣道:“如此的強勢,戾氣太重終究是會傷了自己的,罷了,隨了你們的心願吧,我去找到它,然後毀掉它,咱們的賬雖然沒有清,但我也不想再有任何糾葛了,白旗給我吧。”
風起雲拉着他的衣服道:“你真想好了?”
查文斌點頭道:“想好了,如果一個預言能夠左右一個信仰的生死存亡,那麼這個信仰本身就是脆弱的。他們害怕的恰恰是我所不害怕的,存在的價值是在於它本身是否有價值,就像茅山道士終究也會被淘汰一樣,當人的心比鬼還要可怕的時候,還需要我們這些道士做什麼呢?妖魔鬼怪們早就避之不及了,那些個墳場亂葬崗子在機械的暴力下早就成了一片片的新工廠,新住房,鬼們過得連牲畜都不如,要不要這個信仰又有什麼用呢?”
任何事物的發展到了一定的時候必定會消亡,會有取而代之的東西出現,物質是如此,精神同樣也是如此。這是一種悲哀,一種無奈,卻不得不去承認的事實,人們早已不再懼怕鬼怪,而宗教的本身恰恰就是讓人恐懼,因爲你害怕所以纔會跪倒在神鬼的面前,因爲害怕失去所以祈求得到,因爲害怕懲罰,所以祈求原諒,當有一天這種恐懼的本身已經不在了,人的心中只有利益和權利時,任何阻擋在他面前的事物都不再會激起任何恐懼。
“我走了。”查文斌看着他們幾人道:“弟兄們你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現在輪到我自己了。”
“什麼意思?”胖子道:“你一個人去唄?開什麼玩笑啊,咱是什麼關係,啥時候拋棄過戰友?”
“沒錯,”賈道士吭聲道:“只有他能去,我也不能例外,你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就在這裡跟我一起等待吧。”
“聽他的。”查文斌看着風起雲、葉秋和胖子真誠地說道:“也許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請你們記住,你們曾經有一個朋友叫作查文斌,他沒有什麼大本事,也沒有辦法給他的朋友們帶來榮華富貴,但是他有一個心願,那便是不再傷害。如果你們尊重他,那麼就請離開他,一個天煞孤星是不會給你們帶來好運的,我也答應你們,我會好好活着,做一個普通的平凡人,我們是弟兄,是朋友,這就足夠了,如果還能奢望什麼,我想,只有一句話,查文斌終究還算是一個正直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