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哥把我叫到一邊,殺了沒有?我搖搖頭道,沒有殺但是醒來也是個傻子。軍哥又問,那槍呢?我又道,你教過我拆槍的。
軍哥點點頭,那就好,我估摸着他們也不會報警,等風聲過了再說。我想了一下,給沈易虎打了個電話,人我救出來,還在急救之中,日本人我沒殺。沈易虎沉默了一分鐘,說我知道了,有什麼事情我告訴你,電話別關機。
我知道他的意思,他可能是要通知我跑路。沒有說再多的話,我倆默契地掛上了電話。
大膽叔手上的鮮血沒有洗乾淨,剛取出了三千塊錢,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沒多少錢,先拿去交費吧。
戒色抱着曉曉回來了,曉曉手上還拿着幾瓶爽歪歪,道,大叔,怎麼能讓你交錢呢,我已經交了。大膽叔錢憨厚笑了兩聲,習慣性地要抽菸,看着乾淨走廊,又把手收回來,看着滿是淚滴的曉曉,也是不忍。
想伸手去摸一下小臉蛋,看着自己沾血的手又收了回來。曉曉眼睛看着,我親一下你。大膽叔有些驚慌失措,還是把臉靠了過來,曉曉伸長脖子,在鬍鬚亂生臉上親了一口,大膽叔臉上沾上了爽歪歪乳白色口水。
還有那個叔叔。劉軍笑道,好的。曉曉又在劉軍臉上親了一口。最後在戒色臉上親了一口,瞪了我兩眼,不再說話。
醫生開門走了出來,誰是家屬?我說,我是,怎麼了?醫生說,身體基本正常,但是很奇怪,心臟似乎有些問題,人也醒不過來,最壞的打算是成爲植物人了,或許就是中國古代醫術說的失魂引。醫生一多半話是自言自語,似乎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情況。
失魂引,那有沒有辦法救活,我問道。
醫生說,植物人能不能醒來,不靠藥物,要靠她求生的意志。我看了一眼蒼白的紀千千,醫生,我求你了,你一定要救活她。醫生道,我明白你的心情,她最好藥物就是你們,多陪陪她。
醫生說完搖搖腦袋邊走了,邊走邊嘆氣,從未見過一個人心臟變黑壞死,還可以活下來的,還真是醫學奇蹟,或許只是最後一口氣沒有離開,不死,似乎也有這樣的事例。
謝靈玉附耳說道,有個白衣黑帽男子,是來勾魂的。
喵喵……
謝靈玉又告訴我,要救醒紀千千,需要七竅玲瓏心。說完後,她又深深地嘆道,沒想到世間一切都是輪迴,又要發生同樣的事情。難道冥冥之中真的有天命,輪迴永遠無法躲過嗎?
我追問道,七竅玲瓏心是什麼,一顆心?還是一種植物?還是一種石頭,還是別的什麼東西。
謝靈玉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但是可以救活她。
我點點頭把“七竅玲瓏心……”五個字刻在心中,把何小貓抱起來,去找白衣黑帽的勾魂人。深夜的醫院並沒有因爲天黑而安靜下來,人不會因爲天黑就遠離死亡。
一到天黑,勾魂人就會降臨。醫院裡面是世界上最悲傷的地方,看不起病的人睡在走廊裡面,交不起醫藥費的人被趕出去,病死的人被送到太平間去。
如果有可能,我寧願一輩子都不要到醫院去,走廊裡面都是悲傷,都是痛楚。如果不能切身體會,你永遠無法體會到躺在醫院裡。白衣黑帽的勾魂人提着一把鐵鉤子,邊走邊看,邊看邊勾魂。
走了一圈都沒有看到謝靈玉所說的白衣黑帽男子,反而在急診部的門口,看着幾輛停靠的車把高墨的奔馳車給圍住,出租車司機臉上淤青,託着下巴叫道,媽`個`比,誰的車?
圍着一羣人用着國罵在叫,沒有天理王法了,開個奔馳就敢動手打人,還讓不讓開車上路。
我說,又是你們,是不是要打架。折磨了一天,見慣了流血,我憑空多了幾股殺氣,他們若要動手,我一定不會留情。
聞着風聲,劉軍和大膽叔都趕了出來。
被軍哥拎着腦袋撞車蓋的大肚子叫做白飛煙,最近新認了一個大哥,被軍哥打了之後,把事情給說了上去。新大哥火龍崛起於城中村,最近有意把黑車假出租車生意統一起來,聽了電話二話不說叫了七八輛車就來醫院面前堵人。
火龍並沒有出來,抽着軟中華坐在車內,只有幾個小弟出來商談。
白飛煙看了一眼弱不禁風的我,小子,別豬鼻子插蔥。軍哥上前問道,是找我嗎?又對我說,這種人我好對付……
白飛煙坐在奔馳車上,耍起無賴,車被你撞了,人被你打了,叫我怎麼在江湖上面混。張大膽悠閒地抽菸,看着軍哥,問要不要幫手。
軍哥說,屁大個事。走到車前,喊了一句,下不下來。白飛煙喊道,大哥就是這人。
劉軍二話不說,上了車蓋,朝白飛煙腰帶一提,把兩百斤的白飛煙丟了下來。火龍一看有點鎮不住的樣子,自己來了七八輛車,十幾人,對方上前就把人從車上丟了下來。
完全沒有商量的份……
白飛煙落在地上,叫道,你敢打我,大哥,兄弟們都看着,他打我,就是打你的臉。原來來的司機打手聽說對方帶了刀,腰上面都是放着傢伙,可沒料到就來了一個人,拔刀對付一個人,面子上都不好看。
一羣人見白飛煙被打,小子,下來,看不揍扁你。
軍哥從車上跳下,如狼入羊羣,動作幹練果斷,拳風赫赫作響,不到兩分鐘地上面倒了一片。
火龍一腳踢開車蓋,手上握着用報紙包着的尖刀,氣勢洶洶地衝上來,要捅人,瞧着軍哥,媽呀,這不是軍哥嗎,大水衝了龍王廟?連忙點頭要遞煙上去。軍哥伸手一推,混成什麼樣子了,帶着一幫廢物,還不快滾。
火龍灰頭土臉,喊了一句,都回去吧。上了車,把刀往旁邊一扔,一顆心才完全舒坦下來,旁邊小弟問道,大哥你是怎麼地。火龍道,不是猛龍不過江,剛纔那個人,就是猛龍,不是一般地猛,是很猛。
一曲插曲很快就完畢了,我讓軍哥帶大膽叔回去,說,今天在江邊舊碼頭髮生的事情就當沒有發生過。
軍哥笑道,沒事,毛毛雨,以前打架照樣廢人。你還是廢一個該死之人有情有理,大膽哥,那就晚上憋屈跟我睡一晚,我保證不動你菊花。
大膽叔道,有個地方貓着就可以了。又對我說道,龍家孫子,明兒一早我就回去,你也不用送我,我自個回去就可以了,咱男人之間不用多說,你有事情就忙,聽大叔的話,沒有過不去的坎,沒有走不通的路。
我讓軍哥開着高墨的車回去,依依不捨地把大膽叔送走,他跟我一起,是擔着坐牢的風險。
車上面,張大膽一臉嚴肅地問道,你剛纔說不動我菊花是什麼意思……我又不喝菊花茶……
病房裡面的紀千千默默不語地睡着。戒色抱着曉曉,半個手臂都麻了,曉曉居然對他十分信任,暫且忘記了悲傷,沒有母親的陪伴靜悄悄地睡了過去。
坐在一旁的謝靈玉看着牀上的紀千千,不由地嘆道,沉睡的美人,你何時可以醒過來。
見了我進來,示意我小聲說話,那白衣黑帽的勾魂人找到了沒有。
我搖搖頭,說沒有看到,醫院或許有人死了,他纔來勾魂的吧。謝靈玉點頭道,可能是我想多了,他應該不是來勾紀姑娘的。我把玉尺拿出來,謝靈玉捲縮進去,她實在是有些累了。
病房下面的何小貓和狗小賤並排睡着,好似過了明天就是一個新的日子。我準備拉起紀千千的手,猶豫了一下,沒有伸手去拉。
爲什麼,謝靈玉說一切都是輪迴?
整個夜晚我都枯坐在紀千千身邊,沒有伸手過去拉一拉她冰涼的手。熱心的護士找了一張很小的牀,戒色把曉曉放在小牀上面,小姑娘哭了一晚上,沉沉地睡了過去,她的衣服裡面夾在沾滿了豬血的三千塊錢,是大膽叔留下來的……
口袋裡面的電話始終都沒有響過來,沈易虎那邊不知道怎樣了。一晚上忐忑不安,到了病房熄滅的時候,我依舊坐在那裡。未曾伸手去觸摸一下紀千千。
戒色睡在了外面走廊,倒也安逸。
此刻的醫院,聲音慢慢地小了。何小貓趴在地上面睡覺,忽然伸長了腦袋,喵喵地叫了兩聲,我扭頭看着病房外面,一頂黑色帽子快速地走過。
勾魂人。
我心中一驚,他難道是要來看紀千千的。猛地站了出來,推門走了出去,我喊了一下戒色,讓他守在門口,不要讓穿白衣黑帽的人進去。戒色揉揉眼睛,說,我知道,你要幹什麼呢。
我聽着走廊的腳步聲,急忙追了過去,醫院很大繞老繞去,前面的門關起又合上,只看到一頂黑帽子走在最前面,似乎故意和我保持一定距離,又不讓我跟丟。
越走聲音越來越小,推來一間房門,冒出了白色的氣息。我進門時候擡頭看了一下,上門寫着太平間三個字。太平間也就是古代的義莊,設立太平間一是給死者親人朋友足夠的時間準備喪葬的事情,二是,確定死者不會復活。從醫學上,一般死者都有可能在三天之內復活過來,民間就有停屍三日再行入殮,並不是迷信而是有一定科學道理。
我走了進去,裡面站着那人。
白衣黑帽。黑帽上面畫着兩個圓圈圈,估計類似於麥當老送外賣的,統一帶着大寫字母M的帽子。
我走過去,沒說什麼話。男子道,我叫fox,你可以叫我狐,你看看這一具屍體,死者叫做金百萬,身家千萬,但是肝臟上面長了一顆毒瘤,死了,幾個兒子爲了爭財產,正準備打官司。
我說,死不能因爲有財錢百萬而可以避免。
Fox又拉出了一具屍體,這是一個年紀輕輕的漂亮的女子,她叫做賽西施,絕代的妝容,卻遭遇了入室劫殺,身中八刀,沒有搶救過來。我說,即便美貌傾城,也不能躲過死亡,災禍隨時會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