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六蟲看上去仍是影子狀態,頗爲虛幻,腦袋似蛇非蛇,兩隻眼睛卻是水晶般的實體,閃着冷漠的光澤。
六蟲的頭緩緩遊移,一點點從白蟲的殘軀裡脫離出來,影子般的軀體在地面的蟲灰裡扭動,劃出一道道痕跡,蟲灰中升出絲絲縷縷若有若無的陰氣,不斷匯入六蟲,它色澤很快加深變黑,變成晶瑩淡色的實體。
它在俞凡前面不停盤繞遊動,動作看似緩慢,實則非常迅速,一雙眼睛始終冷漠道盯着俞凡,俞凡突然扔了手套,一點都不敢大意,緊緊盯着它,手上的斷魂釘遙遙鎖定它的腦袋,既像在等待它進攻,又像伺機先發制人。
在後面,無影子得意地晃晃禿腦袋,嘲諷道:“俞天師,這六蟲是骨老大的寵物,本身實力就不弱於一個天師。一百多年前,它在黔省跟一個女天師鬥法,硬生生破了她的法術,把她吃了,今天再吃了你,你們倆正好在它肚子裡做成一對兒!啊哈哈哈哈~~”
妙希聞言,皺皺眉頭,小聲問林道靜:“它說的是真的嗎?你知不知道?”
林道靜自從見了無影子,臉色一直很蒼白,她沉重地點點頭道:“確有此事,六蟲當年吃掉的,就是梵淨山青雲道長的族親。據說那人是數百年來唯一的女天師。她被吃了以後,留下幾塊遺骨,現在還供奉在青雲道長家裡。”
妙希的柳眉擰成了一團:“我只知道這邪蟲是鬼蜮奇珍,想不到它真的這麼厲害!”
她心頭悄然佈滿陰雲,目光不覺移到俞凡身上,把降魔杵攥緊,擡腳要朝他走去。但林道靜一把抓住她的手,搖頭道:“這種鬥法,咱們還是不要直接參與的好。”
妙希心頭狂躁,纔要掙開手,忽然察覺到林道靜眼中飄出一股異色,心裡一動,隨着她後退了幾步。
六蟲剔透的尾巴擺了一下,將蟲灰掃開一片,咧開的大嘴靠近了俞凡。
它的腦袋忽燃一動,身上散發出一股陰寒氣息,也是鬼氣。受這鬼氣影響,通道上空,竟然顯出無數隱約的蠱蟲虛影來,那是死去蠱蟲的魂魄。它們死後也有天知,知道要自動去陰司報道,準備輪迴,但因爲有俞凡等法術高手在,它們不敢動,所以一直在通道里等待着。
六蟲貌似冷漠,實則知覺異常靈敏,這些鬼魂出現後,它腦地左右一晃,無數鬼魂竟然也像陰氣一樣朝它飛來。
“咦!”
俞凡揚手打出一大把五帝錢和銅豆子,將飛近六蟲的鬼魂打碎了一大片,但仍有一些匯入了六蟲體內。
俞凡知道,六蟲是至陰之物,吸收魂魄雖然不會煉化,卻可以吸收它們的魂力,用以自肥。
他哼了一聲,不再幹等,擊出數把五帝錢和銅豆子,又抽空甩出一排陽火符,在空中刷的全部點燃,飛到六蟲四面上下。
陽火符能燃燒陰氣,五帝錢和銅豆子驅散鬼魂,這些外援一斷,對付這條傳說中的光溜大蟲子也就相對簡單多了。
至少,別人猜俞凡是這麼想的。無影子又是一聲冷笑:“幼稚!以六蟲陰氣之精純強盛,天元令在這裡也奈何不了它,難道這些小把戲會有用嗎?”
俞凡沒有答話,他做完那些“小把戲”,右手擎着斷魂釘對準六蟲,釘尖輕移,罡氣嗤嗤噴出,在空中畫了一道無形的符。
無影子和六蟲的目光一時都集中到了這道符上,他們都沒注意到,他的靈官指悄悄伸進官主任給他的袋子底部,輕輕攪了攪。
空中那道無形的符在六蟲眼裡倒映出來,古拙而又龍飛鳳舞,陽火符圍繞它上下旋飛,把陰氣燒得越來越少,它顯然不能容忍陰氣減少,腦袋微晃,一波精純無比的陰氣從體內逸出,撞到陽火符上面,陽火符瞬間便熄滅了,枯萎飄落。
紙灰落地的瞬間,六蟲眼中射出兩道寒芒,軀體一縮,朝着俞凡的面門彈射而出,似乎下定決心要將他一擊斃命!
俞凡只看到六蟲的大嘴無限變大,心中冷笑,右手引斷魂釘向前一刺,罡氣激發了那道無形的符,如大網一般,將六蟲捲住。
“噗”一聲虛幻聲響,六蟲與無形符相撞,俞凡斷魂釘遙指,雙目圓睜,嘴裡迅速念道:“天地玄宗,萬氣本根。廣修億劫,證吾神通。三界內外,惟道獨尊。體有金光,覆映吾身。視之不見,聽之不聞。包羅天地,養育羣生。受持萬遍,身有光明。三界侍衛,五帝司迎。萬神朝禮,役使雷霆。鬼妖喪膽,精怪亡形。內有霹靂,雷神隱名。洞慧交徹,五炁騰騰。金光速現,覆護真人。急急如律令。”
正是無邪不摧的《金光神咒》!
咒語每念一句,那道無形的符便閃一次金光,越收越緊。六蟲如入網之魚,死命掙扎。俞凡將咒語唸完,符網也收至最緊,但六蟲不僅沒有伏誅,反而在突然之間,發出一聲怪異渺遠的喊叫,將頭從符網中伸了出來,繼而全身變大,符網頓時有了破裂之象。
“啊!”妙希在後面目瞪口呆,她雖然不知道俞凡用罡氣畫得什麼符,但她曉得金光神咒威力極大,尤其經過俞凡以天師法力催動,威力更應該匪夷所思纔對,如果在這種情況下,六蟲還能掙破金光咒加持的符網,那今天的勝負之數還真的難說了。
正在這時,林道靜忽然一拍她的肩膀,說:“慕梨姐,你退後!”
話音未落,她便向前一步,陡然伸直右臂,露出一截白花花的手腕,左手在脈間一劃,鮮血噴出,她左手沾着鮮血也在空中畫了一道符,同時嘴裡吟了幾句咒文,將血符向前一推,大喝道:“大威天龍,赤焰朱雀,護佑我身,湮滅邪魔!起!”
血符亮起光芒,飛射而去,但所擊的卻不是六蟲,而是俞凡的左手。
“嗖!”
一聲輕響,血符彷彿穿過空氣一樣,穿過俞凡的手,赫然將那顆耳墜裹挾在裡面,繼而凝頓於空中,以耳墜爲核,順時針轉動。
瞬間,另一顆耳墜像受到召喚一般,也從蟲灰裡飛到符膽中心,兩顆耳墜合到一起,頓時浮現出一隻紅色大鳥的影子,這隻大鳥長翅彎喙,振翅而起,飛到六蟲頭頂,狠狠向它腦袋啄去。
俞凡、妙希和無影子同聲驚呼。
俞凡驚異無比,回頭看了林道靜一眼,妙希縱身搶上,她也會武術,一點林道靜手腕底部兩個穴位,血流頓時止住,林道靜身子一軟,倒在她懷裡,昏了過去。
俞凡這時當然顧不得她,扭頭再去看空中,就見朱雀的雙爪死死抓住六蟲,尖喙兇猛地啄着六蟲的腦袋,六蟲腦袋上傷痕累累,黑血不斷流出來,它的表情由冷漠變作兇狠,不住閃展騰挪,卻完全落了下風。
然而,俞凡只看兩眼,心裡就像明鏡一樣,這朱雀並不是真正的朱雀,它跟覺山寺的韋陀假神有異曲同工之妙,實際上是雞血石裡封印的正修邪靈,只不過樣子像朱雀而已。
剛纔林道靜使出的血符,想來正是西南流行的解印巫術,巫術與嚴格的佛道正統法術不一樣,本就在正邪之間,修爲高的民間法師,爲了留一招殺手鐗,危急時刻保衛自己的安全,常常把一個鬼妖邪靈封印在一件法器當中,以備不時之需。
林道靜最要緊的法器就是這對耳墜,她的殺手鐗留在其中很正常。
俞凡是西川法師,自然深知這一點,他皺起眉,暗想:“林道靜顯然是有意將玄陰之軀的秘密瞞起來,她心思精細,這樣做必有目的,但她又爲了獲勝如此拼命,這說明什麼?她如果真是謀而後動之輩,做事怎麼可能這麼魯莽?”
他心裡翻騰着許多想法,忽地聽無影子邪笑道:“沒想到這麼強的邪靈竟然心甘情願蝸居在兩顆耳墜裡,還得兩兩湊齊,才能喚得出。只可惜,它是個好東西,卻碰上一個沒用的主人,否則它也早就出人頭地了!”
林道靜好像撐不住了,突然抽搐一下,那朱雀隨即抽了一下,動作和力道都有所減弱。六蟲瞅準機會,一口咬住聽了朱雀的脖子。
朱雀竭力掙扎,在這個節骨眼上,林道靜又不爭氣地連連抽搐,朱雀的力氣越來越小,眼看就要被六蟲咬死。
那邊,無影子哈哈大笑:“我也來湊個熱鬧!”
它說完,飛身過來,跟朱雀鬥在了一起。六蟲與它聯手,很快便將朱雀完全逼到了絕境。
妙希大急,忽地放下林道靜,先對無影子撒出一把凌厲至極的菩提子,菩提子巧妙無比,完全避開了朱雀,擊在無影子和六蟲身上!她一晃金剛降魔杵,道:“我上了!”
縱身而起,便要去打,但被俞凡一把攔住,俞凡反身抱住她,又抱住林道靜,猛地朝後躍出數米開外,將她們好好放在地上,然後朝她們晃了晃沾了許多金粉的靈官指:“我不是傻瓜,不會打無把握的仗,你們一切放心好了,待會兒我一個回合,就能把從哪來打回哪去!。”
說完,他撕開上衣,露出肌肉累累的胸膛,念動靈官咒,用靈官指在胸前畫起符來,這回妙希看的很清楚,她頓時把眼睛瞪得比茶杯口還大,喃喃道:“這是....北醴殺鬼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