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學校,老朱又一覺睡到傍晚,他伸了一個大懶腰,醒過來,只見對面牀上,俞凡正光着膀子專心致志地看一張地圖,天京市區地圖。
“凡哥,你找什麼呢?”
“八卦煉魂陣的其他七個陣眼,都已經找到了,正在考慮從哪兒下手。”俞凡遞給老朱一個裝着兩個驢肉火燒的食品袋,和一瓶冰鎮紅茶。
老朱接過來,大吃大喝,突然想到:“對了,方澤壇那個小鬼你還去收拾嗎?”
“陣眼已破,晚點收拾那個小鬼沒關係。”
“那今天有什麼計劃?”
“我得先補充裝備,待會兒去道真堂買些五帝錢、銅豆子和硃砂等法器,最好再弄到一把好桃木劍。八卦煉魂陣的每個陣眼估計都有厲害禁制,我可不能再魯莽了。”
話音剛落,外面響起了敲門聲,一個輕柔的聲音道:“凡哥,老朱,開門呀。”正是謝洵美。
老朱趕忙穿好衣服,俞凡也套上從西川帶來的舊T恤,他跳下牀去開了門,就見謝洵美手裡拎着幾個潔白的紙袋子,臉兒映着樓道里的燈光,神色十分興奮。
俞凡把她讓進來,還在眼鏡男牀上坐下,俞凡搔搔後腦勺:“美美,什麼好消息?”
謝洵美把兩個袋子放到一邊,高興地說:“剛纔我母親打來電話,說警察同意把我爸爸的事情立案了,她叫我回去做詢問筆錄,我特地來給你打個招呼。”
“確實是好事,兩個人都被捕了吧?”
“嗯。”謝洵美想到哥哥,稍一黯然,但轉瞬即逝,接着道:
“前幾天,張小茜對警察們展示了一點鬼術,又帶他們找到了她害死的那幾個人的屍骨,可警察堅持說,這種事情不科學,沒法按她說的立案。但今天,他們的態度突然就轉變了,說要弄一套假材料,走走過場,照抓照判。我母親嚇了一跳。警察做出這種反應,原因只能有一個--高層發話了,我覺得,應該是蘇慕梨,她通過她爸爸影響了這件事。”
“哦,那傢伙外表氣勢洶洶,到底還是在幫我們....”俞凡心道,這女人果然還是按陰陽界的規矩辦事的,還不錯。
“凡哥,這也得歸功於你,如果沒有你昨天的做的那些事,蘇慕梨肯定不理我們這一茬。”謝洵美柔情脈脈,引得俞凡心裡又是一甜。
她說到這裡,拿過一大一小兩個紙袋,塞給俞凡:“但你的衣服破了,她肯定不會賠的,我給你買了兩件,你別嫌棄。”
“哪裡哪裡!”俞凡很高興地接過來,略略一看,是一條深藍色牛仔褲和一見白色耐克T恤,還有一雙耐克運動鞋。他興奮極了,東西的好壞先不說,反正給他省錢了。
“對了,凡哥,你的電話號碼給我吧,以後方便聯繫。”
“呃...”俞凡尷尬起來,他根本沒有手機,因爲菊潭是個奇葩老財奴,小氣得要死,捉鬼掙的錢都拴在肋條骨上。他雖然教了俞凡一身通天徹地的道術,卻捨不得給俞凡買個手機,哪怕最便宜的都捨不得。
謝洵美精明細心,其實早就想到了,她甜甜一笑:“我知道了,這麼多天一直在打鬥,你的手機肯定丟了對不對?沒事,我正好給你準備了一個蘋果。”
她說完,又拿過第三個紙袋,略帶羞澀地道:“凡哥,這個蘋果跟我那個是一起買的,已經裝了卡,也存了我的號,我可能要在家裡要待幾天,你一定要聯繫我哦。”
說完,也塞了給他,她站起身來,丟給兩人嫣然一笑,道了聲再見,便輕盈而去。
老朱羨慕嫉妒恨:“我靠,凡哥,美女特地找上門來,給你送衣服送鞋送蘋果,看來你泡上她是指日可待呀!到時候繼承了謝氏集團可別忘了兄弟我哦!”
可俞凡根本沒聽他的話,他已經被“手機”和“蘋果”兩個詞的關係搞暈圈了。他從第三個紙袋裡掏出包裝盒,一臉疑惑,翻來覆去看了幾遍,再拆開一看,更是驚疑:“城裡人真是奇怪,送一個手機就明說得了唄,爲什麼還說送的是蘋果呢?”
...........
道真堂晚上也營業,俞凡和老朱胡亂吃了些晚飯,坐公交車到了那裡,買了好些五帝錢、銅豆子和硃砂等法器,俞凡相中一把四十年桃木製成的桃木劍,但店主老李開口兩萬,少一分不賣,俞凡肉疼,只能放棄。
他們出了道真堂,這裡屬於老城根,外面是黑壓壓一片清末民初的舊宅子。現在,每座舊宅子都價值不菲,不過,這裡衚衕黝黑,老樹橫斜,遠近死一般寂靜,偶爾傳來黑夜裡特有的怪聲,那氣氛很讓人嗓子眼發緊。
走到一座有石頭獅子的宏偉大門前,老朱嘿嘿一笑:“凡哥,這座宅子現在是旅遊勝地,過去卻是天京有名的八大窯子館之一,如果現在這扇門開了,一個穿旗袍的女鬼出來招呼咱們,那該多好呀!”
俞凡的眼睛卻一味望着他左側空蕩蕩的牆根,沒有說話。
老朱看俞凡的眼神,心裡有些發毛,連忙道:“凡哥,我剛纔開玩笑的,這兒真有鬼?你可別嚇我。”
俞凡仍然沒有說話,很好奇地往左牆根走了幾步,他的表情就好像那裡有一溜看不見的東西。
老朱纔要開口,俞凡向他擺擺手,從腰帶裡摸出一個小玻璃瓶,扔給了他,頭也不回地道:“這是牛眼淚,抹在眼上。”
老朱遲疑一下,擰開瓶蓋,倒了幾滴在手指上,兩眼一邊一點。然後他也向左側看去,牆根裡的東西顯露出來,他只嚇得小肚子裡升起一道熱線,太陽穴充滿了血,腦袋一片空白。
原來左牆根裡,有十幾個鬼,有男有女,都只有人的一半身高,統一穿着白壽衣和老布鞋,兩眼渾濁,臉色極度蒼白,最恐怖的是,它們不是排隊而立,最前頭的鬼直直地站着,第二個鬼在後面抱着它的腰,身子直挺挺地挺在空中,第三個鬼照葫蘆畫瓢,第四個、第五個...十幾個全是這樣。
老朱纔要驚叫,俞凡退回來捂住了他的嘴,他低聲道:“別出聲,這叫鬼搭橋,一會兒陰倌要穿屋過牆,踩着這座橋過來,給它們看病。”陰倌也叫鬼醫,是鬼差的一種,專門在陽世行走,久留不去的鬼魂們得了病,可以求它們醫療,不過這種服務當然不是免費的。
“看...病?”老朱好不容易不發抖了。
“對,鬼說穿了就是一股陰氣,凡是陰陽二氣組成的生物,就都會生病。他們的身體這麼小,看來已經病的相當嚴重了。”
正說着,鬼魂們開始緩緩動起來,它們都木無表情,嘴角流出一種青黑色的液體,蜿蜿蜒蜒好像蚯蚓一樣,十分噁心。
俞凡鬆開了老朱,帶着他退到一邊。老朱張大了嘴,目光凝視一個女鬼,女鬼的頭髮又長又亂,像海藻一樣,蓋住煞白的臉,她的舌頭從嘴裡伸到了胸前,溼淋淋的,也是青黑色。
俞凡又皺皺眉頭:“舌頭和鬼津都變成了這樣,這是這麼回事?”
鬼魂們一直朝前走,好像根本注意不到這兩個人,一直走到衚衕的盡頭,有一座黑洞洞的小宅子前,宅子大門緊閉,左右兩端各點着一盞詭異的白紙燈籠,燈籠皮上都寫着一個繁體“醫”字。鬼魂們到門前停了下來。
老朱遠遠看見那座宅子,又仔細看了看周圍的建築,頓時嚇得頭皮涌起一片麻疹,他緊緊拽住俞凡,低聲說:“凡哥,別去!我來這條衚衕玩過,那座宅子早塌了...好邪門兒...”
“廢話,”俞凡一拍他的手,笑道:“不邪門的地方能當陰倌給鬼看病的醫館嗎?”
他拿出兩道生氣符,給了老朱一道,吩咐他貼在肚臍眼上,自己也貼好,又說:“鬼看人是看生氣,貼上這道符,鬼就看不見咱們了,陰倌也看不到。”
“那這些鬼剛纔是不是看見咱們了?”
“沒有,它們的陰氣已經太弱了,連感覺生氣的能力都沒了。”
俞凡一揮手,兩人彎着腰湊到那座宅子門前,俞凡打算藏在大門口的石獅子後面,但剛踏上臺階,就聽“軋軋”一聲,大門開了,一個黑衫綠褲,臉比紙還白的男童呆滯地走了出來,正好站在俞凡和老朱面前。
老朱一眼就認出,這男童是農村葬禮上,放在棺材右側的紙人,一般叫做德祐。
他深吸一口氣,兩隻手死死捂住了嘴,總算沒有叫出聲。
這時,俞凡卻大感疑惑:“紙人燒了以後,會化爲最低等的邪靈,是鬼魂的僕人,而陰倌好歹是地府正式冊錄的鬼差,應該不會用這種東西纔對呀?”
他正想着,德祐眼睛呆滯地掃了一遍那些鬼,用像是遠處傳來的細小聲音說:“黃~仙~姑~已~到,大~家~進~來~吧~”
“黃仙姑?”俞凡覺得這個名字好耳熟,靈光一閃:“不是曹貝妮的師父嗎?她應該是活人才對,怎麼當起了陰倌?”
他奇怪極了,雖說人間偶爾有品德高尚可靠的義人,有可能暫時被請到地府兼任官職(例如民國章太炎等),但“差”與“官”不同,鬼差一直都是由鬼魂來擔任,這個黃仙姑到底是什麼人,爲什麼能當陰倌?他不由得好奇心大起,待羣鬼進了門後,拉起老朱也跟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