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這麼一鬧騰,百合的心情再次急轉直下,兩人隨便找了個餐廳,吃了點東西。直到看到店鋪櫥窗裡花花綠綠的衣服時,百合的神情才稍微輕鬆下來,邁步走了進去。易小刀跟在後面暗自搖頭,看來女人對衣服的情結那真是根深蒂固,不管是女白領還是女殺手,看到漂亮衣服一律都眼睛發光。
這間店似乎是百合常來的,她一進門,服務員就嘰裡呱啦地跟她講開了,易小刀雖然半個字聽不懂,但看到百合臉上的神色,就知道她的心情好轉了。陡然看到服務員看着自己笑,趕緊學着人家低頭問好。
“紅花谷有男人了嗎?”女服務員笑着問,然後指着一件黑色低胸裝說,“這是最新到的款式,今年很流行。”
“沒有。”百合一邊看着衣服一邊說。
“那他……”女服務員看了一眼易小刀,抿着嘴笑。
“哦,他……是……那個……”百合一時也說不清楚,因爲易小刀的身份實在是不好介紹。
“那你是偷偷出來跟他約會的?”女服務員笑。
“沒有。唔,你別亂想了。”百合說。
“那你把他介紹給我吧。”女服務員開玩笑說。
另一個女服務員拿過來一張椅子,放到易小刀面前,說:“請坐,先生。”
易小刀沒聽懂,不過明白意思,點頭道謝後坐了下來。
“你?你別想了。他不懂泰語,你們沒法溝通。”百合回頭瞟了一眼易小刀,說,“這款有沒有其他顏色?”
“沒有。這種款式只有黑色纔好看,你不是一直都喜歡黑色嗎?”女服務員說,還不忘易小刀,接着說:“那你教我漢語吧。”
“沒空。”百合故意板着臉說,“天天都穿黑色,想換換顏色。”
“看得出來。”女服務員打量着百合的衣服說,“幾乎從來沒見你穿過黑白之外的其他顏色,今天穿粉紅色真是奇蹟。不過……”
“不過什麼?”百合轉向另一件衣服。
“不過,看起來真漂亮……跟你白皙的皮膚很相配。”女服務員說。她本來想說看起來很廉價,但話到嘴邊又改口了。
“好啦。你的嘴巴太會說話了。我試試這件。”百合指着店裡模特身上穿的那件粉綠的衣服說。
“好。你眼光真好。這邊請。”
服務員帶着百合進去試衣服了,易小刀百無聊賴地坐在那裡,眼睛也不知往哪裡看。原先給他搬椅子的女服務員此時倒了一杯水遞給他,易小刀趕緊站起來,點頭表示道謝,然後坐下。初來乍到,也不知道這裡的人到底有些什麼禮儀,還是處處小心爲好,禮多人不怪。
過了好半天,百合才走了出來。易小刀扭頭瞟了一眼,頭一轉覺得沒看清楚,又轉過去看了一眼。百合上身穿着那件粉綠的衣服,下面穿着一條白色七分褲,配上一雙平底休閒鞋,看起來清爽得像是路邊的一朵小野花。易小刀不由得扭頭看看櫥窗前的模特,又看看百合,覺得這衣服穿在百合身上,比穿在模特身上還好看。
百合眼角看到易小刀吃驚的樣子,但是故意裝作沒看到,在鏡子前轉了兩圈,和女服務員低聲說着什麼。
“哇,太漂亮了,簡直比穿在模特身上還好看。”女服務員由衷地讚美着。
“可是……這個衣領,太寬、太低了。”百合打量着鏡子裡的自己說,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穿着這身衣服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這個款式的設計理念就是清純之中透着性感。你的身材這麼好,穿起來真好看,真的。”服務員說。
“好吧。這套我全要了。”百合說。
易小刀沒好意思去偷看電腦上打出多少錢,反正對他來說是天文數字,他以前給阿嬌買衣服,幾百塊就了不起了,還要跟人家砍價,能少十塊錢也好。唉,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接下來的時間,易小刀完全淪落爲一個可憐的跟班,在各個店鋪之間往來穿梭,手裡的袋子越來越多,越來越重,一米七五的個子,完全變成了一個一米七五高的貨架,上面掛滿了手袋。對於價錢,他已經麻木了,不停看到那些刷卡機五六個零、五六個零地刷,百合那張卡好像就是永遠刷不完。
那家賣內衣的店他沒好意思進去,站在門口等着,但是百合出來把他拉了進去,因爲人家店員說那麼大一個貨架杵在門口,擋住了客人的視線。
買完內衣,百合又領着易小刀進了最大的一個購物中心,去那裡的吉列專賣買剃鬚刀。剃鬚刀這類東西沒什麼好奢侈的吧,易小刀想着,在小小的店鋪裡左看右看,款式倒是不少,就是沒看到標價,和那些服裝店如出一轍,看來,賣什麼價都是店主看人而定的,反正大家都不缺錢。
易小刀看中一款普通的剃鬚刀,問:“這個多少錢?”
“一千泰銖。”店主竟然聽得懂漢語。
“一千泰銖?”易小刀說,“你可真夠狠的。最多也就值五百泰銖吧。”
“五百也太少了,八百是最低價了。”店主說。
“我給你加點,六百。”易小刀砍價,“在我們那裡也就幾十塊錢。”
“幾十塊?人民幣還差不多。”店主搖頭說。
“我說的就是人民幣。”易小刀說,“你知道人民幣?你哪裡人?”
“哎喲,老鄉是不?”店主興奮地說,“我老家南華村的,不過,我父親那一代就出來了。”
“南華村?現在是南華市了吧?我就是南華市的啊。”易小刀也挺興奮。
“哎呀呀,真是緣份哪。”店主說,“你要這個剃鬚刀?五百泰銖賣你了。哎喲,咱可是老鄉中的老鄉啊。”
“是啊是啊。”易小刀說,“行,那我要了。”
百合在一邊看着易小刀砍價,臉色早已不耐煩,現在看到易小刀居然和店主拉上老鄉的關係了,只得苦笑。
“好。我給你包起來。”店主說。
“不,我們要這個。”百合突然看到店鋪中間臺子上擺着的一個電動剃鬚刀,還用玻璃蓋起來的。
“那個啊?”店主看了看百合,又看了看易小刀,再看百合,說,“那個可貴了。”
“多少錢?”百合問。
“五萬泰銖。”店主說。
“多、多少?”易小刀以爲自己聽錯了。
“五萬泰銖。”店主說着,把那款剃鬚刀拿了出來,“這是吉列最貴的一款電動剃鬚刀了。高科技產品,帶液晶顯示屏,聲波刀頭,全新浮動傳感系統,交叉修剪技術,全球通用電壓,走南闖北,不管是220伏,還是120伏,到哪裡都可以充電,全身水洗,還帶睡眠模式。我跟你說,這個人民幣起碼也得七千塊,還買不到,我這裡就兩部,賣了一部,八萬泰銖,現在就剩這一部了,我們是老鄉,五萬泰銖便宜賣你了。老鄉,你老婆人漂亮,眼光也好。沒得說。”
“什麼什麼功能?不就一個剃鬚刀,用得着嗎?”易小刀說着推開那個剃鬚刀,“哎,你說誰老婆呢?”
“她不是你老婆啊?要不你怎麼幫她提這麼多東西?”店主說。
“提東西的也可能是傭人啊。”易小刀開玩笑說,“不要,我還是要那個五百泰銖的。”
“傭人?我看不像,哪有主人對傭人這麼好的?”店主一邊說着,一邊將剃鬚刀收起。
百合站在一邊,臉上似笑非笑,說:“老闆,我們就要這個了。”
“喂,”易小刀轉身對百合說,“我睡覺的時候不用剃鬍子的,普通的就行。”
百合直接對店主說:“包起來吧。”然後遞過銀行卡。
“好的好的。”店主喜笑顏開,趕緊包了起來。
離開專賣店,易小刀說:“你錢多得花不完了是嗎?”
百合不以爲然,說:“殺手買東西,從來都只買最貴的,知道爲什麼嗎?”
“知道。”易小刀沒好氣地說,“有錢沒處花。我說你們錢多怎麼不捐災區去啊?非洲人民飯都吃不飽啊。”
百合不和他爭,自顧自地說:“因爲殺手是沒有明天的,也許今天就是活着的最後一天。”說着,她的神情有些傷感。
“行,你說得對。可以回去了嗎?我的手快要斷了。”易小刀說。
“差不多了。”百合說,“再買點化妝品就可以回去了。”
“殺手還這麼愛漂亮嗎?”
“你忘了我剛纔說的了?”
“行,走吧。”
在購物中心的二樓,易小刀坐在專賣店裡,對着那個“LANE”的店名看了很久,也沒明白是什麼意思。百合坐在一邊,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男化妝師正在給百合化妝,那雙纖纖玉手上下翻飛,非常熟練,時不時還來一個蘭花指,很有做泰國人妖的潛質。
十分鐘過去了,易小刀看到化妝師給百合卸妝。她早上自己化了一點妝,先要要化另外一種。
二十分鐘過去了,易小刀看到化妝師在打粉底。剛剛洗掉的一層,現在又要重新塗上去。
三十分鐘過去了,易小刀看到化妝師在百合的眼睛四周忙活。
四十分鐘過去了,易小刀看到化妝師在百合臉上塗東西。
五十分鐘過去了,易小刀看到化妝師在百合的小嘴上畫畫。
六十分鐘過去了,易小刀差不多睡着了。
“OK!”男化妝師一拍白嫩的小手,嬌聲說,兩個字之間還有一個抑揚頓挫的起伏。
易小刀一個激靈睜開了眼睛。
百合轉過頭來,眼含情眉含笑,問:“好看嗎?”
只見她一張俏臉上,打着淡淡的腮紅,一雙原本就大大的眼睛,畫上了一抹淡紅的眼影,眼角微微上揚,長長的睫毛整齊地向上翹着,一絲一絲看得清清楚楚,更顯得那雙眼睛水汪汪的,秋波萬里。兩道眉毛,猶如初月,柔美細長,彷彿也帶着笑意。一張小嘴豐滿滋潤,塗着立體炫彩脣膏,也是桃紅色,與她身上的衣服遙相呼應,完美無瑕。真是人靠衣裝,美靠化妝,經過人妖化妝師這麼一收,百合那張天生麗質的臉更是顯得膚如凝脂,面若桃花。
易小刀次看到百合這麼柔情的微笑,不禁有些呆了,一時靈魂出竅,想象中百合已經變成了一個平凡的美貌女子,與自己雙宿雙飛。
百合看到易小刀目瞪口呆的樣子,半天沒有說話,不禁柳眉一豎,杏眼一瞪,喝道:“易小刀!”
易小刀從遐想中驚醒,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抑制內心的狂跳,說:“好看,挺好看的。”
百合畢竟也是女子,這種時候自然不會真的生氣,頓時又換上笑容,說:“真的?”
“真的。”易小刀點頭。他差點就忘了,眼前這個貌若天仙的百合,另一面卻是一個心如蛇蠍的殺手。
“好。那我就要這一套。”百合用泰語對人妖化妝師說。
“OK!”人妖化妝師趕緊讓人去拿一套全新的化妝品,還不忘朝易小刀彎腰行禮。要不是易小刀那句話,可能這個富婆買得不會這麼爽快。
走上大街,已經是下午四點多了,兩人朝約定的等車地點走去。
“我說,你要是用這種化妝品,你就得時刻保持微笑,纔好看。”易小刀提着袋子一步三搖地走着。
“難道我不會笑嗎?”百合衝易小刀做了一個誇張的笑臉。
“可惜啊,這和女殺手的身份不符。”易小刀兜頭一盆冷水潑下。
“你不說話沒人當你啞巴!”百合臉上頓時晴轉多雲,換上冷酷的面孔。她自己也意識到,自己只是一個殺手,不要化這麼柔情的妝。想着,不禁暗暗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