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三角的叢林深處,兩個行蹤詭秘的男子在叢林裡穿梭。前方傳來的幾聲槍響迫使他們暫時放棄了計劃,原路撤回。他們甚至感覺到後面有人在追擊,所以不敢停留,以最快的速度越過一個山坳,來到了叢林中的一條小河邊。
從茂密的灌木叢中拖出了一條機動船,兩人跳上船,發動了柴油機,機動船突突地冒着黑煙,很快消失在彎彎曲曲的河道上。
一個多小時後,在叢林中的另一個地方,出現了一個座落在河邊的小村子。
聽到機動船的聲音,村子裡的屋子裡陸續走出不少青年男子。在金三角叢林深處的一個小村子,還有這個青壯年是不正常的。
確實,這些人也不是正常人。光是從身形上看,就覺得壯碩、矯健,再看他們走路的姿勢,穩重,神色之中更是或強或弱地散發着陣陣殺氣。
機動船在碼頭靠岸了,四五個人迎了上去,接到了船上的兩個人,再看另外兩個沒有回來,心中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我們被發現了。死了兩個兄弟。”船上下來的一個人一邊在衆人的簇擁下朝村子走去,一邊低聲說着,“那幫婊子不簡單,我們還沒看到谷裡的情況,就被發現了。”
“以刀疤和青面的身手,我想就算被發現,全身而退也沒問題。但沒想到剛一照面就死了。我聽得出來,他們一共只開了三槍。”另一個倖存者說,嘴裡冒出一團白氣。
一行人低着頭,快步走向村子中央。
“先去告訴端木哥和宗政哥。”另一個男子說。
“嗯。”
一行人低語着,走過村口的茅屋,徑直走到一座木板房外面。
門口的一個男子搓了搓凍得快要僵硬的手,探頭進去朝裡面說:“端木哥、宗政哥,賴皮和火槍回來了。”
“讓他們進來。”屋裡穿出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在這樣的冷天聽起來就讓人打寒顫。
冬天的時候,難得有一絲陽光從窗戶射進來。簡陋的木房子裡,一張矮小的桌子邊,坐着兩個年輕男子。
其中一個長得粗壯,留着滿臉的鬍子,眉毛很濃,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兇悍的光芒。他穿着一身軍綠色的軍裝,腳上蹬着一雙大靴子。此時,他正坐在桌子前,拿一塊小小的磨刀石唰唰地磨着一把雪亮的匕首,匕首在磨刀石上劃過的聲音,聽得人心裡發毛。他每磨一下,眼神中的兇光彷彿就加深了一點。
而另一個就要比他長得清秀,白淨的臉龐,秀氣的無關,嘴巴上光光的,鬍渣子颳得非常趕緊,身穿一套頗有品味的休閒裝,天氣雖冷,但他的衣服也不見得多厚。他面前的桌子上散放着一堆手槍部件,此時他手裡拿着一塊紗布,正細緻地擦着一根槍管。他的動作是那樣柔和、小心,就像是在擦拭一件藝術品。
這兩人,正是獵頭公司赫赫有名的十大金牌殺手中的兩位端木和宗政。與死於易小刀手下的軒轅是同一個級別的人物。
這次,這兩個個人風格和行事作風完全不一樣的殺手,被老闆硬是湊到了一起,派往金三角協助巴達瑪將軍進攻紅花谷。兩個人實在是太沒有共同語言了,所以就算是坐在同一個屋子裡,共用一張桌子,兩人還是各自做着自己的事,一句話也不說。剛纔發話的就是大鬍子端木。
門外涌進來一行人,在桌子前一字兒排開。
端木扭頭掃視了一眼,問:“刀疤和青面呢?”
“死了。”倖存的火槍低聲說。
“他孃的!”端木大吼一聲,一刀插在桌子上,刀尖插進木頭足足有三公分。
還在埋頭擦槍的宗政沒那麼大的火氣,此時他拿起擦得一塵不染的槍管,放到眼前,瞄了一眼槍管內部,纔開口說:“看來,我們低估了她們。”
“什麼低估?”端木不滿地大叫,“我們有三百多人,加上巴達瑪將軍的兩萬多人,還怕不能夷平紅花谷?”
“走,我們現在就去找巴達瑪將軍。”宗政知道端木性格火爆,也不跟他較勁。“包皮,去安排直升機。”
口的那個男子起身走了。
“包皮?他孃的乾脆叫好了!”端木還在氣頭上,衝着包皮的背影大吼。
確實,碰上這樣的事,讓人不發火都難。獵頭公司啊,世界最大的殺手組織,每一個殺手都是一流的,尤其是這次帶來金三角的人,都是經過篩選的,在獵頭公司裡至少也是中等偏上的水平。派了四個人去踩點,什麼狗屁都被踩到,就掛了兩個。這樣下去,這三百人怎麼跟紅花會的一千多婊子打?巴達瑪家族的那兩萬多人,說起來挺嚇人的,飛機、坦克、大炮,什麼都有,但本質上還是一羣烏合之衆,沒什麼個人能力,如果讓自己這三百多人跟那兩萬多人打,只要對方不跑路,兩個星期之內,全部殲滅。
他剛纔說話那麼大聲,不過是給自己壯膽而已,實際上心裡對紅花谷已經是加倍小心了。這也說明一個道理,人不可貌相,外面長得粗枝大葉的人,內心不一定就沒有小道道,要不,他怎麼入選獵頭公司十大金牌殺手?殺人也不能只靠蠻力的。
半個小時後,直升機降落在巴達瑪將軍的府邸,一座宏大的建築物。
“看來,紅花谷的那幫娘們比我想像的要厲害。”會客廳裡,三十五歲的巴達瑪將軍坐在沙發裡,不緊不慢地說。
這話讓宗政聽在耳裡,總覺得不舒服。巴達瑪將軍這是拐着彎地說“獵頭公司的殺手比我想像的要差勁”。但他是很有涵養的殺手,不會大喊大叫,更不會跟巴達瑪這條地頭蛇爭論。
但端木就沒那麼好性格,一拍桌子說:“巴達瑪將軍,現在我們已經損失兩個人了。我看,就別等了,我們立刻殺進紅花谷去,他孃的我就不信滅不了紅花谷!”
巴達瑪對端木的修養不是很滿意,所以對他不太買賬,他更喜歡和文明人宗政打交道。“要摧毀紅花谷很簡單,我派飛機往谷裡丟幾百顆炸彈,就能把紅花谷翻過來。但那樣一來,紅花會的人沒有了根據地,躲進了叢林,要想把她們趕盡殺絕就難了。宗政,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吧?”
宗政一直專注地聽着,此時欠了欠身,說:“你是想用紅花谷牽制着紅花會的殺手,讓她們既不敢放手一搏,又不想眼睜睜看着紅花谷被毀。最後將那些女人和紅花谷揉在一起,一次處理掉。”
“對!和聰明人說話就是不一樣!”巴達瑪將軍高興地說,“所以,我們不能太急。”看到端木的臉色不太好看,巴達瑪將軍話鋒一轉,“不過,兩位不必擔心,也不用你們等太長時間。現在我要給她們一點時間,讓她們把在外面的殺手都召回來,不能遺漏。而我的部隊已經在向紅花谷的兩側前進,只要我們在紅花谷的三面佈下伏兵,到時從正面攻進去,再配以直升機、大炮,那麼她們就像是甕中之鱉,手到擒來,一個都別想跑掉。”
“巴達瑪將軍果然足智多謀。”宗政皮笑肉不笑地恭維道。
巴達瑪將軍得意之處,還真以爲自己了不起,哈哈笑着說:“哪裡哪裡。我帶兵這麼多年,對暗殺我不在行,但說起排兵佈陣、打仗殺敵,我還是有點自信的。對了,紅花谷的事一完,那你們答應我的事……”
“你放心,我們對打仗不在行,但刺殺是我們的職業,殺幾個政客,小意思。”宗政說。
“那就好,我也相信你們。”巴達瑪說。
“但有一件事,不知巴達瑪將軍作何考慮?”宗政突然說。
“什麼事?”
“如果金三角其他兩大家族與紅花會聯手的話……”
“這個你放心。”巴達瑪拍着胸脯說,“我們三大家族幾十年來都是互不干涉,我手上有兩萬多人,我不去惹他們他們就要慶幸了,誰還敢來惹我?”
“好,既然巴達瑪將軍胸有成竹,我們就等你的消息,將紅花谷一舉夷平。先告辭了。”宗政說。
“好,那我就不送了。”巴達瑪站起來。
宗政和端木的直升機消失在叢林上空,巴達瑪的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泰信府。
泰信先生的書房。
穿着軍大衣的納卡敲門進來,泰信先生從賬本里擡起頭來,取下了老花眼鏡,吩咐納卡在沙發上坐下,然後自己也走到茶几旁的搖椅前坐下來。
“巴達瑪將軍聯合獵頭公司的殺手,準備血洗紅花谷。納卡,你怎麼看?”泰信先生開門見山地說。
對於此時,納卡心中早有主意,否則他也不會偷偷給紅花谷報信了。
“泰信先生,從保護泰信家族的安全來看,我認爲我們應該支援紅花谷。”納卡說。
“說說你的理由。”泰信先生似乎早已料到納卡的說法,不緊不慢地說完,開始泡茶。
納卡欠了欠身,說:“恕我直言,在金三角的三大家族裡,如果有人希望泰信家族消失的話,那肯定是巴達瑪家族。我們做軍火生意,巴達瑪家族是叛軍,兩個家族之間可以說是互補的關係,但也可以說是競爭關係。軍火的利潤雖然不如毒品,但交易量巨大,尤其對巴達瑪家族的叛軍的重要性人人皆知,難道巴達瑪家族就沒想過要代替我們,把金三角的軍火生意據爲己有?這次巴達瑪家族與獵頭公司聯手,雖然是揚言夷平紅花谷,但我最擔心的就是,在夷平紅花谷之後,他們的下一個目標是誰。從前面的分析來看,只要有可能,巴達瑪家族下一個想對付的目標自然會是我們。巴達瑪的叛軍不足爲懼,但獵頭公司的三百多個殺手,個個都能以一當十,甚至不止,我們獨力應付,恐怕難以取勝。與其到時陷入被動,不如早一點主動出擊,只要我們聯手紅花會,就能夠將巴達瑪家族反殲,這樣我們也就免除了後患。而且,除掉巴達瑪家族,我們的勢力將會大增,那麼,下一步,要對付清柴家族,也就不是那麼麻煩了,用不了多久,整個金三角處於泰信家族的控制之下。”
納卡的一番話,將整個事情分析得清清楚楚,把巴達瑪家族的野心、泰信家族的處境、應對方法言簡意賅地說了出來,最爲關鍵的是,在最後,他指出了這樣做對泰信家族而言最大的好處,那就是獨霸金三角。作爲泰信家族的當家人,這正是泰信先生畢生的夢想啊。
“你說的都只是可能。”泰信先生說,“巴達瑪家族只是可能會對付我們。如果我們貿然行動,,可能會給巴達瑪家族真正發難的藉口,甚至要防備清柴家族趁機添亂。第二,我們三大家族有約在先,如果我幫助紅花會,必然會擔上背信棄義的罪名,如果一舉清除了巴達瑪家族,自然不會有人敢站出來說話,但萬一沒有清除巴達瑪家族呢?日後他們必定會來報仇,而且輿論對我們也不利。第三,我們與紅花會只是生意上的往來,從未有過守望相助的契約,何況,要不是因爲紅花會,森少爺怎麼會死?”
“對不起,泰信先生,森少爺的死是我的失職,請你責罰我。”納卡說,“但我作爲泰信府的警衛隊長,有責任爲泰信家族的安全着想。我認爲,就算巴達瑪家族不想對付我們,但我們爲了自己的利益,並不一定要等到敵人進攻我們才進行反擊,我們可以以巴達瑪家族試圖破壞金三角的勢力平衡爲藉口,師出有名,主動出擊,達到防患於未然的目的。不管從哪個方面來說,紅花會比巴達瑪家族更值得信任,如果我們與紅花會聯手,不僅可以趁機消滅巴達瑪家族,還可以幫助紅花會解決燃眉之急,就算清柴家族想添亂,對紅花會的殺手也會有所顧忌,何況紅花谷裡還有一夥神秘的男人。我可以這麼說,與紅花會聯手,是我們最好的一次機會。”
泰信先生低頭不語,心中自然還在猶豫,納卡畫出的藍圖自然吸引人,獨霸金三角啊,誰不想?但他得考慮後果,萬一不成功,會有什麼後果,甚至可能一敗塗地、全軍覆沒啊。巴達瑪家族的叛軍並不是不可對付,但獵頭公司的三百多個殺手呢?那可是全球赫赫有名的殺手組織,論綜合實力,論名頭,論規模,都不是區區一個紅花會可比的。紅花會有地理優勢,但要是獵頭公司打紅了眼,十萬殺手一出動,那鐵定玩完了。不行,他不能冒這個險,這個賭注太大了,自己家族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基業,不能就這麼因爲一時的貪心給斷送了。
“納卡,我看,紅花會的事,我們先不要插手,再看看吧。”泰信先生說。由於剛纔的心理活動,他已經覺得身上有點冒冷汗了。
但納卡因爲焦急地等待泰信先生的表態,加上他穿的是厚厚的軍大衣,在溫暖的空調房裡,他已經覺得汗流浹背了。此時,聽到泰信先生的表態,他就知道泰信先生擔心的是什麼。說實話,這樣的後果他不是沒考慮過,若是把紅花會換做別的任何金三角內的組織,他也不會提出這樣大膽的建議。但他要是不這樣,就救不了紅花會,救不了百合。不行,他不能這樣眼看着百合送死。
“泰信先生,我知道您擔心的是什麼,爲了消除您的後顧之憂,我還有一個辦法。”這個被愛情矇住了理智的小夥子決定退而求其次,“我們可以不和紅花會聯手,但可以向他們提供武器援助。紅花會受地理環境的限制,武器的供給是一個大問題,時間一場,彈盡糧絕,就必敗無疑。如果我們能向紅花會提供武器,這樣既不怕巴達瑪家族找茬,又可以藉助紅花會的力量削弱巴達瑪家族的勢力,可謂一舉兩得。如果這樣紅花會還贏不了,那我們也無能爲力了。”
說到後面,納卡的聲音都有點顫抖了,說實話,他已經退步了,如果泰信先生還不答應,他就真的無能爲力了。他正在緊張地等着泰信先生做出最後的決定。
泰信先生看了納卡一眼,低着頭沉思了半天,才擡起頭來,說:“好,這件事就由你負責,但是,必須找個藉口提供武器,萬不可讓別人知道我們是暗地裡支援紅花會。”
納卡沒想到最後一刻自己成功了,興奮得想要跳起來,大聲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