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吉起身,走到牆邊,取下一幅度母唐卡,露出了底下的另一幅畫。
我的位置,是在畫的左側,這個角度,看得不是特別清楚。
但是隻瞥到了一眼,我就驚了,那種心情無法形容,就像是誰,在我胸口打了一拳。
我立刻站了起來,衝向那幅畫。
膝蓋碰到了桌腳,酥油茶撒了我一腿,也顧不上,幾步路,走得跌跌撞撞,兩隻眼睛都不敢眨,死死盯住畫。
這是一幅炭筆素描,像速寫,又比速寫畫得要精緻。
畫法不專業,沒有構圖,不講究透視。畫面裡,是一個年輕女人,她穿着藏族服飾,手裡抱着一隻羊羔。
她的長頭髮散亂,正對着畫面外笑。
她和我,長得很像,只不過,她比我秀氣太多,身型感覺也很小。
外婆沒有年輕時的照片,只有畫像,我也只見過一兩次,但是記憶卻很清晰。
外婆曾經到過這裡?什麼時候?
這幅畫一看就知道,不是外婆畫的,那畫師是誰?
我有點失控,一下轉過身,對桑吉大聲道:“你怎麼得到這幅畫的?你認識她嗎?她到這裡來幹什麼?跟她在一起的,還有誰?”
桑吉嘴脣動了動,並不回答,而是踮起腳把畫框拿了下來,小心翼翼地取出紙,捲成筒狀。
藏民不分男女,都會留很長的頭髮,織成辮子,包在額頭上。桑吉散開辮子,取下自己的頭繩,捆住畫卷,遞給我。
“你的問題,我回答不了。”桑吉面露傷感,“這幅畫,是我父親臨死前給我的,他只是說,畫裡的女人,對我們家有恩,必須還,我的任務,只是把這幅畫,給一個姓樑的人。”
“等等,姓樑的人那麼多,爲什麼你知道是我?”我這話一問出口,就反應過來,這尼瑪不是廢話嗎?我和外婆長得像,一眼就看出來了!
我又問他,見沒見過畫裡的女人,桑吉搖頭,說他不記得了。
這理由太它孃的敷衍了,我不能接受,桑吉老頭看上去跟我外婆差不多大,畫裡的外婆,可能只有十幾歲,再怎麼樣,十幾歲時候的事情,不可能記不得。
而且他剛說,外婆對他們家有恩,這屬於特殊事件,怎麼會忘記?
我做掌眼的,完全不能忍受被騙。
我抑制不住地想發作,桑吉看出來了,對我擺了擺手,道:“我沒有騙你,按我父親說的時間,當時我才兩歲。”
我愣了一下,桑吉咧嘴苦笑:“我是個土曼巴,天天放牛羊,挖蟲草,比較顯老。”
接過畫卷,我的頭劇烈地疼痛,花七說這個地方有魔眼,六門的人到這裡來很正常。
這一點我當然知道,只是,既然畫很重要,爲什麼當時不帶走,非要留在這裡,讓一個陌生人,等着我來?
太奇怪了,所有的事,看似很合理,卻存在太多的疑點和說不通的地方。
晚上睡在羊毛毯子裡,我看着牆上的度母出神,久久不能平靜。隱隱地,我覺得,畫這幅畫的人,纔是關鍵。
這個人到底想傳達給我什麼信息?
空想得不到答案,我必須自己去找出那個信息。
第二天,花七聯繫了袁家和自己家的人,我也是這時才知道,這裡就是雨農冰川線的入口。唯一一條可以安全上山的路。
當天下午,袁家人先趕到這個村子。陣勢十分大,全是路虎,足足十輛,我心說終於可以回去了,趕緊收拾東西,卻發現,花七和白復,都坐在屋子裡不動。特別是白復,我從來沒見過,他表情這樣不自然。
袁家一個高個子女人走了進來,看了看袁天芷的情況,皺了皺眉,什麼也不說,架起她就走。
出門的時候,她回頭對花七冷道:“我們家老太太說,回去後,請七爺來一趟袁家。”
接着她瞪了白復一眼,冷哼了一聲,態度十分輕蔑,接着道:“請不要帶狗。”
花七本來沒反應,這話一出,他直接跳了起來,我看他拳頭捏得很緊,咬着牙根兒,“你特媽說誰是狗!”
高個子女人沒理花七,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這兩個人的氣勢都很足,我感覺一般的人會被嚇尿,我光聽對話,就全身冒冷汗,只能假裝看不見,轉身給矮子的眼睛換藥。
花家的人是在半夜到達的,領頭的是花七的另外一個助理,我和他只有點頭之交,他也姓花,人很帥,年齡不大,也太說話。
花七下午受了氣,這下全都發在了他身上,那人也沒反應,默默地幫當家的換衣服。
之後,又給了桑吉一些錢,作爲謝禮。我把我的電話留給了他,說如果他想起來什麼,請務必打電話告訴我。
回到京都,矮子直接被送進了協和醫院。白復接到鵬子的電話,好像有急事,下了飛機就打車走了。
花七也沒回老宅子,他離開的時間太長,通告和工作堆積如山,阿畫警告他,如果再不出現,光解約費用,就是天文數字。
花七在電話裡發飆:“誰敢給老子解約,你就去當着他們的面兒換皮,嚇死了,算我頭上,老子給他們買墳!”
嘴上雖這麼說,還是直接去了公司。
囉嗦在機場就跟我們分道揚鑣,最後,只剩下我一個人,回到了花家老宅子。
以前嫌自己鋪子小,窮苦單身悲催狗,現在房子大了,感覺還是一樣。
我嘆了一口氣,回到自己房間,把地上的東西稍微整理了一下。
將收回來的畫卷全都鎖進箱子裡。把那隻神奇的筆藏在了枕頭底下,再召出小鬼和阿九,兩個傢伙都變成了原來的樣子。
兩人見面,意外地互相看不慣,我躺在牀上,看小鬼追着蛇跑,兩人撕b撕得很歡。
毫無睡意,打開從死人身上拿來的筆記本,那張照片又掉了下來。
我看着照片,是一個登山俱樂部的合影,王澤和周凱,作爲嚮導,站在第一排。
那些死在冰洞裡的人,就是幾年前,他們帶上去的那一支登山隊成員。
我把照片放在一邊,開始看筆記本上的內容。
這是登山日記,看了前幾張,我發現都是一些瑣事,比如天氣,一些氣壓數據。
翻到第五頁,我突然看見一句話:她說的寶藏,應該就是在這個底下。
我一下就從牀上坐了起來,寶藏?什麼寶藏?周凱不是說,他們只是爲了攻頂嗎?
快速地往後閱讀,我才發現,兩個嚮導說的話,竟然全是謊言!
越往後看,我也越是背脊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