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車移到路邊,那個被居魂稱爲饅頭哥的人,一直在看矮子,猛吸了兩口土煙,問居魂,“這也是旅遊局的?”
居魂笑臉相迎,道:“是的,他只是長得比較嫩。”
說着從口袋裡拿了兩個證件,遞給饅頭哥,這漢子比我高一個頭,胳膊上全是疙瘩肉,感覺一用力,就能把矮子掰折,胸口的大肌肉,就像兩個饅頭。能讓那些罩杯的姑娘,一頭撞死。
我踮起腳,湊過去一看,居然是我和矮子的旅遊局工作證!
我心說居魂絕對可以問鼎金雞百花奧斯卡,做戲做全套。
矮子也覺得不可思議,饅頭哥看了一眼,就還給了居魂,接着遞了兩根土煙給我們,道:“小兄弟,吃煙,吃煙!”
土煙抽着喉嚨痛,我咳嗽了一聲,居魂馬上走過來,接過我的煙,道:“饅頭哥,這東西,他吃不來。”
饅頭哥大嘴一咧,露出滿口黃牙,道:“細皮嫩肉的書生,確實吃不來咱們這土炮子。”
矮子倒很適應,抽了兩口,連說帶勁兒。
矮子把我拉到一邊,小聲問,“居兄弟,哪兒來的我們的照片。”
我想了想,“應該是從手機相冊裡摳出來的,想不到,這居魂,是個悶騷男。”
這句話說得特別但是還是被居魂聽見了,他回了我一個冷冷的眼神,接着表情又變了,轉向饅頭哥,“您也算是村裡的幹部了,這晏四的死,有點問題哩。”
居魂說話的腔調也變了,帶有一股子當地的方言腔。
討論中,敲鑼打鼓的聲音越來越大,饅頭哥把土煙往後一甩,呸了兩口唾沫,自言自語道:“算他晏四命裡有這一劫!”
進入村子,只有一條主路,我探頭望去,只見一行人,擡着一具棺材,不停對天上撒着紙錢。
越走近,我就看得越清楚,領頭的,是一個穿着道袍的老道士。
這也不奇怪,茅山嘛,道士發源地,一般人死了,總要做做法事。
不過這個老道士,也真是夠寒磣,也夠老,走路跌跌撞撞,深一腳淺一腳的,道袍破破爛爛,我心說,他只怕走到墳地,就可以一起入土了。
就在他們幾乎走到村口的時候,擡棺的隊伍,停了下來
饅頭哥趕緊拍拍屁股走了過去,我還想看得更清楚些,因爲棺材上好像放着什麼東西。
不料,居魂一把拉住我,轉頭一看,居魂已經變成原來那幅臉,冷冷地盯着我,壓低聲音道:“站到後面去,別讓道士看見你。”
不容我質疑,居魂已經將我拉到身後,用力按了按我的肩膀,由不得我反抗,我就蹲了下去。
目光從居魂的腿邊兒投射過去,我看見那老道士,好像正在朝我張望。
饅頭哥跟他說了兩句話,他點點頭,便不再看我,伸手把棺材上的東西,拿了下來,放在了棺材前。我眯眼看了看,那好像是一個香爐。
緊接着,饅頭哥和老道士一起跪在地上,一人點了一柱香,插在了香爐裡。
老道士嘴裡唸叨了幾句,然後從道袍裡抽出一香符咒,用力灑向空中。
我盯着那張符咒,只見符咒竟然蔥黃色,慢慢變成了灰色!
“臥槽,魔術啊?”矮子在一旁感嘆!
突然地,我看見,老道士盯着那張符咒,猛地站了起來,大聲吆喝,“不能下葬!不能下葬!”
老道士話一落音,擡棺的隊伍裡,便傳來悉悉簌簌的聲音。
我蹲在地上,拉了拉居魂的褲腿,道:“爲什麼不能下葬?”
居魂用眼角瞄了我一下,半晌才道:“黃符褪色,必爲兇,這人死因不明,又無後人,斷子絕孫,封門絕戶,投胎無門,下葬必起屍。”
“不下葬,這麼熱的天,不臭了啊!”矮子道。
“這老道士,道法高深,會做三天渡魂法術,之後再下葬。”居魂少有的回了矮子的話。
“我爲什麼要躲起來?”我忍不住問。
居魂看着老道士在念咒,低頭說:“道法越好深,越能探測妖鬼,你身上所帶畫卷,有極重的鬼氣。”
“老子難道一隻躲着?不知道的,以爲老子隨地大小便好嗎!”我從牙縫中狠狠擠出這句話。
居魂沒有表情,淡淡道:“做完法事,他能力會稍微減退。到時候再出來。”
我蹲了大概20分鐘,腿都麻了,他們才完事兒。
按照道士的要求,又把棺材擡了回去。
饅頭哥走了回來,他看了我一眼,道:“你咋啦?”
我呵呵,“瀉肚子!拉稀!”
饅頭哥對我投來同情的目光,接着對居魂說:“這能成爲旅遊項目?”
居魂看着棺材遠去,和饅頭一起朝村內走去,“這是你們的特色。”
我看着饅頭哥擦了擦汗。
突然,矮子道:“爲什麼非要把棺材擡出來再看能不能下葬,這不多此一舉嗎,起棺的時候,就可以看啊?”
饅頭哥又點了土煙,“小兄弟對茅山道士的做派不瞭解,這裡三座茅山,雖然都是道士,但分爲非常多的門派,每個門派的做法,都不同,剛剛那個叫做鬼探路。”
“那個村口,是個十字路口,道長一撒符就知道,死人有沒有怨氣,願不願意超生。”
說着,我們已經走進去了很遠,這裡江西境界,雨水充沛,村落裡水田魚塘非常多見,田埂之間錯層排列。
我低頭看着底下的水塘,水裡的青魚影子不停遊過,擡頭放眼,只見那些村屋,都是緊貼着綠色叢山而建造。
村屋與村屋之間,隱隱約約可以看見一些石道,蜿蜒在蔥鬱的綠林之中。
現在幾近黃昏,餘暉照下,彷彿仙境。
如果真的開發成旅遊景點,怕是中國最美鄉村的名號,肯定要易主了。
我感嘆了一下,不知不覺,走過了一截盤山石道,來到了一座村屋門前。
棺材已經擡了進去,老道長在地上撒了一層白米,棺材上貼了七張黃符。
我一眼就看出來,這裡就是居魂發來的照片裡的房間。
我退了幾步,裝作繫鞋帶,低頭看向椅子底下。
我心裡咦了一聲,那個玄鳥青銅器,竟然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