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髮密集的程度讓人咂舌,我看了一眼就全身發麻。這幾個月來,隔個幾天就能遇到這種挑戰老子密集恐懼症的東西。我很想罵人,又苦於沒有對象。
這個底艙,說大也不大,說小也不小。要在我國首都買一間這麼大的房子,估計得一千多萬。
我聽說過有人死了之後,指甲和頭髮都會繼續生長的情況。但我是相信科學的——頭髮的生長需要消耗身體裡的能量和蛋白質。也就是,頭髮的生長長度,是有極限的。
就算一具保存完好的千年古屍,頭髮長度最多到後腳跟兒的長度。
而在這間底艙中,頭髮把整個屋子的頂部全都遮蔽了起來,幾乎沒有縫隙。
我只用了一秒鐘,就確定,這棺材裡的東西,絕壁不是人。
我們的注意力都在底艙的天花板上,就怕那頭髮忽然衝下來攻擊我們。到時候跑都來不及跑。
囉嗦示意我們先停一停。他用的都是軍隊裡的手勢,我大部分看不懂,都是看着正英的反應,再做下一步的動作。
囉嗦打着火摺子,試探着向前走了幾步。
頭髮並沒有反應。
正英二話不說,回頭一臉嚴肅,按住正雄的肩膀,讓他坐在最後一個臺階上。然後自己也走了過去。
就在我也準備邁步子的時候,猛然感覺到腰間的畫筒又搖動了兩下。
酒?它想說什麼?難道是提醒我小心?
我忽然覺得這暈蛇還挺萌,但是在這裡放它出來不太合適,我按住畫筒拍了拍,想讓它知道,我收到它的信息了。
我跟着正英後面,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朝玻璃棺材走去。
囉嗦站在棺材邊上,我首先看見的,就是他無比詫異的大盤子臉。
再轉眼望向那棺材,我一下就愣了。
我它孃的真的猜對了,這不是人。
但也不是鬼,我的面前,竟然躺着一條人魚!
我揉了揉眼睛,我的親孃誒!人魚!我不是在做夢吧!
它的上半身是人的形態,下半身是魚尾,但是那魚尾上沒有鱗片,皮膚十分光滑,比較像海豚。而且胸前平坦,我猜,應該是個雄性人魚。
他通體幾乎是透明的白色,隱隱約約可以看見內臟和皮下交錯的血管。那種半透半遮的皮肉,居然讓人覺得有種詭異的妖冶。
更讓我驚奇的是,在他的小腹部的位置,正抱着一個寶函。
寶函也是半透明的,像水晶一樣。再火摺子的光亮照射下,顯出澄黃的色彩。十分好看,我彎腰仔細端詳,可以看見,它的晶體裡,還鑲嵌着許多極細的金絲。
這難道是金髮晶?
水晶很脆弱,大多隻能打磨成圓形,或者做簡單雕刻,做成寶函的話,可是需要工匠的手藝特別精細。
說到精細的手工。我一下就想到了花家。
難道,這個寶函,是花家制作的?
就在我正看得出神的時候,突然,囉嗦推了推我,我擡眼就看見他指了指天花板。
一仰頭,我一下就呆住了,整個天花板上的頭髮。全都聚集到了我們的頭頂。
囉嗦看了看這頭髮,又低頭看了看人魚的胸口,我其實也注意到了,它的心臟好像正在慢慢跳動。
囉嗦小聲問:“這是活的?他是活的?”
我心裡暗道不好,這尼瑪難道是人魚糉子?我看過很多盜墓小說,說遇到糉子要用黑驢蹄子,那這人魚糉子用什麼?海豚尾巴?
這時,正英也湊了過來,他看了一眼,便對囉嗦嘀咕了起來。
正英說的是英語,語速很快,聲音又很低,我一點不誇張地說,我真是一個詞兒都沒聽懂。
但是看囉嗦驚愕的表情,我知道,正英說的事,肯定和人魚有關。
等正英說完,我把囉嗦拉到一邊,怕吵醒正在沉睡的人魚。
我問他:“正英到底跟你說了什麼?”
囉嗦沒有立刻回答,估計是我一直拒絕回答他的問題,讓他心裡還有些疙瘩。如果是我,我也會想:你又不告訴老子,老子憑什麼告訴你!
但是這可不是鬧娘們兒脾氣的時候,我一把抓住囉嗦的胳膊,正視他,厲聲道:“這有可能跟我們要找的東西有關!我知道得越多越好!我們才能更快地離開這個鬼地方!”
囉嗦聽了我的話,似乎動搖了,他猶豫了一下,才把正英的話,翻譯了過來。
翻譯得很簡短,沒有任何多餘的形容詞。
那是正英和正雄小的時候住在漁村的時候發生的事。他們家是漁民,父母出去打魚的時候,兩人就是野放狀態。
那一天,兩兄弟正在漁港的沙灘上玩沙子,正英突然聽到了一陣歌聲,像是一個小女孩的聲音。他一下就像着了魔,便跑去淺海里張望。
他一過去,歌聲卻消失了,不過就是幾秒鐘的時間,正英一回頭,正雄就不見了蹤跡。
正英在海灘上等了一夜。正雄也沒有回來。他實在太累太困,就自己回家了。
那時候正英太小,不知道通知鄰居,也不知道要報警,在三天後,他才告知剛剛打魚回家的父母。
他的父母卻完全不相信他的話,報了警,搜尋了幾天,在第七天的時候,正準備放棄,回家準備後事。沒想到,竟然在那個海灘上,發現了正雄。
正英說,正雄出現的位置,正好就是他們玩沙子的地方。
不過正雄回來後就變了一個人。他再也不敢吃魚,一看到魚就害怕。
村子裡的老人說,是發魚把正雄帶走了。
我回頭看着正雄,他低着頭,正英正蹲在他的身邊,好像正在跟他說着什麼,而他則呼吸急促,一直搖頭。
突然間,正雄一把推開正英,撲向玻璃棺材。
只聽他大喊了一句,這句我聽懂了,他喊的是:“是他!”
緊接着,他居然笑了。那表情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笑容裡充滿了陰怨!
就在正雄發出聲音的一瞬,我聽見了一個細小的響動:咕嚕…
囉嗦也聽見了,我們面面相覷,再看一眼那玻璃棺材。只見,本來平靜的水裡。升起了一連串的氣泡。
我勒個去?他醒了?
我換了個角度,抓過囉嗦手裡的火摺子,再一看,我立刻後退了兩步,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人魚半透明的臉上,睜着一雙沒有眼白的大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棺材外的正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