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病人是個中年男子,只見他身形消瘦,面色泛黃,手捂着腹部,聲音有些虛弱道:“大夫,我已經半個月沒好好吃飯了,前段時間肚子不舒服,有些便秘,就吃了一些通便藥,結果開始肚子脹 疼,飯都吃不下去,吃了不少中藥,也沒見好。”
墨小生和樑羅聽完他的描述,分別爲他把了脈,隨後都低頭寫方子。
片刻之後,兩人都寫好了方子,墨小生寫的跟樑羅的差不多,只不過藥方裡多了一味大黃二兩。
“你是想吃死人嗎?”樑羅掃了眼墨小生的方子,突然冷聲故意大聲說道:“我開的桂枝芍藥湯已經足以,你爲何還要加一味大黃,藥劑這麼重,會出人命的你知道嗎?”
樑羅這話其實有些誇張,雖然大黃久服確實會傷損脾胃,而且還有可能引起噁心、嘔吐、頭昏等症狀,但不至於要人命。
不過好容易逮到這個空子,樑羅自然要把後果說的嚴重些,而且他說的也並不全無道理。
或許墨小生加的這些劑量對常人而言沒有什麼,但是這個病人恰好是脾胃受損,此時再加大黃,對脾胃而言確實是一種負擔,容易引發其他併發症。
聞言,門診部圍觀的衆人頓時一陣騷動,尤其是在他們聽到大黃能吃死人之後,開始對墨小生頗有微詞。
“太不負責任了吧!”
“怎麼當醫生的,開錯一味藥,就能害死之人的知道嗎?”
樑羅見成功挑起了衆人的怒火,不禁滿臉得色的望向了墨小生,暗想讓你得意,沒想到自己也有馬失前蹄的時候吧。
面對衆人的指責,墨小生神色依舊安定自若,開口解釋道:“加一味大黃確實藥劑偏重,但是他這個症狀必須得加大黃,你的方子治宜溫陽活絡,力難勝任,加大黃以瀉實導滯,方能治癒。”
“笑話,他這病本屬於太陽病症候,因爲誤服攻下藥,邪陷太陰,脾傷氣滯絡淤,以致發生腹滿疼痛等症狀。”樑羅剛纔把脈頗爲仔細,認爲自己不可能看錯。
“你說的沒錯。”墨小生點點頭,又言,
“但是腹滿疼痛有輕有重,這位大哥每次疼起來的時候,恐怕很嚴重吧?”
“非常嚴重,就跟有人拿鑽子在我胃裡鑽一樣。”病人急忙點頭。
“剛纔我爲大哥把脈的時候,脈象沉穩,但症狀不減,營衛不和,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大哥很有可能已經服過這個方子了。”說着墨小生把樑羅寫的藥方往他面前一推。
病人低頭看了眼藥方,眼前一亮,連忙道:“不錯,就是這個方子,我吃了有一個多星期了,也沒見效,聽到濟善堂今天開業,所以便趕過來了。”
樑羅瞬間面色大變,不可能啊,爲了怕出錯,自己特地多把了一會兒脈呢。
衆人不由一片譁然,紛紛爲自己剛纔誤解墨小生而自責,“不好意思小兄弟,我們誤會你了。”
“原來某些人光頂着個少年才俊的名頭,其實根本沒有什麼真才實學!”
“是啊,趁我們不懂,在這忽悠我們呢,好在還有比你更厲害的人在這!”
面對衆人的奚落,樑羅臉上有些掛不住了,青一陣白一陣。
“你按我這個方子去抓藥吃,不出幾日,便會好轉。”墨小生把自己開的方子推到了病人面前。
接着墨小生擡頭安慰樑羅道:“你的診斷其實沒有錯,但是中醫講究望聞問切,你下次記得多問問病人,便可少走很多彎路。”
其實這樑羅是有真材實料的,年紀輕輕能有如此醫術,已經很不容易,墨小生對他也是有些敬佩,只可惜這個人爲人太高傲了。
“哼!”樑羅一彆頭,墨小生的安慰在他聽來更像是嘲諷。
“樑老,您看這藥方……”病人還是有些不相信墨小生,畢竟他看起來實在是太年輕了。
“你按照他的房子抓吧,沒問題,三劑便可治癒。”
把一切看在眼裡的樑明徽嘆了口氣,接着站起身,衝樑羅擺擺手,示意他把座位讓開,打算親自上陣。
“爺爺,我跟他還沒比完呢!”樑羅十分的不捨氣。
“不用再比了,你不是人家的對手,從明天開始,功課加倍。”
這麼多人看着呢,樑明徽臉面上着實有些掛不住,雖然自己的孫子並沒有犯什麼大錯誤,每次診斷也都合理,但跟墨小生比起來,老是差那麼一點點。
在醫學上,用差之毫釐謬以千里來形容,絲毫不誇張。
現在換了樑明徽親自坐診,墨小生不由謹慎了許多,除了一些有把握的病症不用切脈,其他的都要認真把一下脈,隨後再開方子。
每次開的方子,墨小生跟樑明徽的幾乎一模一樣,就算不一樣的,也只是稍有出入,不過相較而言,墨小生的更優,所以整體來說,墨小生算是稍稍佔了上風。
兩人越鬥越有興致,越鬥也越發欽佩對方,每次看到對方跟自己開的方子相同,都會相視一笑。
樑明徽對墨小生的偏見早已經一掃而光,反而內心生出了幾分敬意。
很快門診的病人就被診治的差不多了,天色也已經漸漸暗了下來。
圍觀的衆人目睹了這麼一場精彩絕倫的比鬥,也是大呼過癮,在門診病人都被診治完之後,衆人齊聲鼓起了掌。
在他們看來,這場比鬥最後是以平局收尾。
就在此時,從門外突然擠進來一對年輕夫婦,掃了眼屋裡,忙問道:“請問哪位是樑明徽樑神醫?”
“我就是。”樑明徽急忙應道。
“樑神醫,求求你,救救我丈夫吧。”女子聲音裡帶着哭腔。
一旁的男子面色虛白,神情痛苦。
“別急,先坐,什麼症狀,慢慢說。”樑明徽趕緊讓這對夫婦坐下。
“樑神醫,我前段時間突然得了一種怪病,後背就跟火燒似得,全是汗,感覺特別煩躁,但是我從小腹下面開始,又老是發涼,就跟泡在涼水裡似得,老是尿頻尿急,而且,而且……”
男子說到這裡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眼周圍的人,壓低聲音對樑老說道:“而且我隔個三四天都會夢遺一次。”
“我們在老家看了好多醫生都沒看好,所以就趕來河陽治療,打聽了一下,得知濟善堂今天正好開業,我們便趕了過來,求求您一定救救我丈夫。”女子聲音急促而懇切。
衆人聽到這種症狀都一臉詫異,一半身子熱,一半身子涼,這個症狀他們連聽都沒有聽過,沒想到竟還有這麼奇怪的病。
“來,張嘴我看看。”
樑明徽檢查過男子的口腔後便開始把脈,面色稍顯凝重,過了片刻,展顏一笑,神情頗有些自信,衝墨小生做了個請的姿勢,示意他給這個病人也瞧瞧,隨後便低頭開始寫方子。
等他寫完方子之後,見墨小生一直坐在旁邊沒動,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怎麼了,小墨,怎麼不診斷啊,我們的切磋還沒結束呢,你該不會認輸了吧。”
人羣頓時也發出了一陣鬨笑聲,不過全無惡意,因爲剛纔墨小生的醫術已經徹底把他們折服了。
“小夥子醫術高超,但還是年輕了些啊。”
“這個怪病我聽都沒聽過,他不會看,倒也正常。”
“是啊,這小夥子已經很優秀了,這麼多疑難雜病都能給看的明明白白,已經很厲害了。”
“放眼整個中醫界,這麼年輕就這麼有能力,恐怕至此一人吧!”
衆人對墨小生絲毫不吝讚美之詞。
魏旭在一旁不由的挺了挺胸膛,似乎也因爲認識墨小生而自豪。
“再厲害又能怎麼樣,還不是輸給了我爺爺。”一旁的樑羅緊握着拳頭,滿臉的不服氣。
“那也比某些有點成就就沾沾自喜的人強吧。”
“就是,某些人技不如人,就只會說風涼話。”
“年輕人要懂得謙卑,看看人家墨神醫。”
衆人不再買他的賬,紛紛奚落起他來。
樑羅被人說的面色通紅,有些無地自容。
墨小生坐在那裡一直未說話,看着樑明徽此時臉上宛如孩子般的笑容,他實在有些不忍跟他說破,其實這個病,自己不需要把脈,就已經診斷出來了。
通過剛纔的一番較量,樑老也贏得了墨小生的敬意,現在能一門心思撲在醫學上,不爲名利,盡心盡力爲病人服務的醫生已經不多了。
濟善堂的藥材很好,價格很合理,甚至稍稍有些便宜,足以看出樑老的宅心仁厚。
而且樑老這副孩子般好勝的性格,讓墨小生想起了自己的外公,莫名就有一種親切感。
他很想就這麼認輸,讓樑老能夠開心開心,但他看了眼痛苦的男子和男子一臉急切的妻子,心裡不由一緊。
本着對病人負責的態度,墨小生還是張開了口,“樑老,服藥見效太慢,我有個更快的法子。”
正興高采烈囑咐病人如何煎制湯藥的樑明徽不由一怔,疑惑道:“更快的法子?小墨,莫非你已看出他的病因?”
墨小生點點頭。
“可是你根本就沒有把過他的脈啊。”
“不用把脈,我以前見過這種症狀。”墨小生神色鎮定道,他之所以這麼說,只是爲了掩飾。
圍觀的衆人頓時一片譁然,樑明徽臉上也有些詫異,自己雖然以前聽過這個病症,但今天也是第一次見,墨小生這麼年輕,怎麼可能就見過這種病狀呢?
“哼,吹牛不打草稿!”
樑羅冷哼道,他纔不相信墨小生見過這種症狀,猜測他又要搬出神棍那一套來,但墨小生接下來的話卻讓他大爲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