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都鬼域,江湖上最爲神秘的地方。
傳說其域中之人個個身如鬼魅,來去無蹤,取人性命於無形之間,更有人間絕色,麗質難擋,最擅翻雲覆雨間奪人性命。
傳說鬼域所在乃是世上最隱秘之地,更有千百機關爲守,一入鬼域進黃泉。
傳說鬼域最喜從江湖民間各地擄來十歲以下稚童,從小授其殺人奪命之術。
傳說鬼域域主面貌凶神惡煞,一身邪功登峰造極,生性暴烈,喜怒無常,殺人不眨眼。
傳說想找鬼域做人命買賣,只需在當地最高之外放下銀錢和欲買命之人的姓名來歷。
傳說有很多,江湖上的傳聞總是越傳越離譜,但卻信者衆多,畢竟誰都沒有見過真正的鬼域是什麼樣子。
一處極安靜高雅的二層小築,飛起的檐角上掛着一串風鈴,清風拂過,叮叮作響,庭前是開得熙熙攘攘的美人蕉,大紅明黃的花朵相互簇擁,卻不擁擠,交錯的花瓣相互依靠,像是和衣而眠的美人。
庭中一箇中年男子,約摸四十多歲,鬢髮梳得整整齊齊,玉冠束起,氣質不凡,舉止高貴,正信步在花叢中,隨意摘下一朵湊近脣邊,美人蕉裡清甜的花汁落入嘴中,甜而不膩,香而不鬱。
“不知您考慮得如何?”一個穿着斗篷的人站在一旁問道,似乎是在商量着某種協議。
“與你合作,我不見得有什麼好處。”那個儒雅的男人聲音極好聽,緩緩說道。
“他們乃是我們共同的敵人,此事若成,在下定有厚報。”斗篷下的那人繼續遊說。
“是嗎?”那儒雅男人冷笑一聲。
“當年之事,的確與我曾家有莫大的關係,但現如今我們同心合作纔是最好的方法。”斗篷下的人說。
“我會考慮一下,你回去吧。”儒雅男人轉動着手中的美人蕉,淡淡說道。那斗篷身影便隨人領着走出了這院子。
男子正想着與那斗篷來人的合作是否可行時,小築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個只着了件單衣的人跌跌撞撞走下樓梯,步子邁及庭中時,便“撲通”一聲跪倒,擡起頭來,一張鐵面具便現了出來,不是那鐵衣人是誰?
“屬下辦事不力,請域主賜死。”那鐵面人重重叩倒在地,鐵面具和青石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音。
誰能想到,傳說中凶神惡煞的域主竟是如此儒雅的一個人?或許平日見着他還會爲他斯文溫潤的氣度所折服,還會邀他一起喝杯清酒品一番夜景,卻絕想不到他就是惡貫滿盈的秦都鬼域域主。
“秦仇,這可是你第一次任務失敗,有想過原因嗎?”域主隨意丟落那朵還正嬌豔的美人蕉,坐在一張石凳上微笑着問鐵面人秦仇。
秦仇決不會覺得這個微笑有多溫暖,域主殺人的時候都是笑着的,而且殺得越多笑得越厲害。只是俯着身子,沉聲道:“屬下技不如人,甘願受死。”
域主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道:“仇兒,你是域中功夫最好的,我一身本事你學去了十之八 九,你又從小就跟在我身邊,你說我怎麼捨得殺你。”
秦仇慢慢擡起頭,目光堅定,“義父,孩兒辦事不力,義父不必爲難。”
“從你身上的沾到的焚世水來看,那醉歌完全可以用毒殺了你,爲何沒有,只是擊了你一掌?”
“孩兒不知。”
“你帶去的人爲何死傷許多?”
“醉歌身邊有一名叫沉坷的男子,擅暗殺之術,發現了我們藏身之處?”
“他二人是何關係?”
“聽稱呼應是師兄妹。”
“他是否拿有一把象牙骨扇,其內藏有梅花針?”
“正是,義父如何得知?”
“哼!”
域主直直地看着秦仇,像是要看透他,看穿他,越過他看盡無盡往事,那些……往事。
域主看到這個自己養了十年的孩子,臉上的笑意慢慢斂去,眼神裡仇恨痛苦絕望憤怒如風暴來臨時海水一樣不斷翻滾,那樣的眼神讓人覺得毛骨悚然,彷彿那不是人的眼睛,而是一頭憤怒的野獸,果然域主身影掠過,一掌擊出直向秦仇天靈蓋而去,秦仇微驚過後,卻默然閉上雙眼。
域中規矩,任務失敗只有一個下場的,那就是死,義父還替他療傷,與他交談許久,已是仁慈了。
意料中血肉橫飛的痛苦久久沒有到來,秦仇遲疑地睜開眼,域主的手掌停在天靈蓋不足一指的地方,口中溢出血絲,顯然是最後關頭收力太猛所致。眼神已經恢復平靜,不再波濤洶涌。
“義父……”
“仇兒,你可知爲父爲何讓你戴這面具七年之久?”
“孩兒不知。”
“因爲你……”域主眼神有些恍惚,似在回憶着某些事情,有些話終究不敢說出口。“秦仇,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取了醉歌素問沉坷三人項上人頭來見我!”
“可是義……域主,醉歌等人武藝高強,恐怕……”
“是麼?爲父早有安排,你聽好……”域主伏下身,在秦仇耳邊不知說了些什麼,只見秦仇以拳握緊又鬆開,鬆開再握緊,青筋直突,最後域主冷聲問道:“你可記下了?”
“孩兒……記住了。”
“去吧,莫要再讓爲父失望。”
“是,孩兒遵命。”
待得域主走遠後,秦仇才從地上站起,跪得太久,膝蓋都有些發麻,坐在石凳上,疑惑太多。
爲什麼會是這樣?爲什麼?義父呀,難道這一切都是因爲……血海深仇麼?有什麼樣的仇是義父那樣絕頂的武功也報不了的呢?
義父。
秦仇不自覺摸了摸自己這張陪伴了自己七年的鐵面具,義父命他終身不得取下,不得以真面目示人,他以爲這張鐵面具將會伴他一世。
他是孤兒,一場大病後什麼都不記得了,是義父把把撿回來,細心栽培,武藝功法言傳身教,雖然嚴厲得每次練完功後都傷得體無完膚,但每每半夜,義父總是悄悄來親自給他上藥。還有訓練時,自己誤中了別人的暗器,義父雖然表面上罵他無能,卻背地裡將那人處死,還有很多很多……
思及許多,秦仇已不再想太多,只想一心早日解決了醉歌一行人,好替義父報了血海深仇,回到西漠。目光也隨之回到冰冷,殺手呀,是不能有溫度的。
下定決心,秦仇站起身,拿掉臉上的鐵面具,口中發出一聲尖銳的哨音,立刻從黑暗中隱出一條人影來,那人看了一眼秦仇手中的面具,微一驚,隨即單膝拜倒,抱拳說話,竟是一個女人的聲音,那聲音清脆:
“參見少主。”
“將醉歌一行人的行蹤告訴我。”
“是,那日少主重傷醉歌等人之後,便一路南行,此時應該已經進入季陵城地界。”
“可知他們此行目的?”
“屬下已查明,是前往七年一次的傳說集市。”
“所爲何圖?”
“尚不知。”
“查!兩日之內我要結果。”
“是!屬下遵命。”
“退下。”
那黑影女人便再次消失在黑暗中,秦仇神色冰冷堅定,醉歌,不管你是何方神聖,我都只有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