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讓!讓讓!"
"讓了，讓了! "
清脆的聲音在擁擠的人羣外響起，一個穿着舊衣服小小的人兒上下蹦跳着，好不吃力。
少數人向後看一眼後，便像看到空氣似的目無表情地回頭各說各話。一瘦子捅捅一個胖子道:
"這個江府又要招人了。"
"是啊，還是老規矩。工錢可是肥得流油。"胖子附合着，他滿臉贅肉，露出羨慕的神情。
瘦子訕訕，"你家夫人不是在家麼，要不..."他眯起眼睛，動了動手指，做着掂量銀子的動作。
胖子板起臉，輕輕給了瘦子一拳，"說什麼混話呢。我家妻子才雙十年華，若被看上了怎麼辦?"
那瘦子不吭聲了，倒是他旁邊的人笑地開心。"王三兒，就你媳婦那樣兒，怕是年輕個十歲也不會被看上。"
周圍很默契地響起一聲暴笑。胖子又氣又羞，自己娘子的確長得不好看。他說不得什麼，恨恨地對着空氣揮了兩拳。
傅生若在很遠處便見這裡擁了許多人，興沖沖地拎着小白直奔這兒來，以爲這會是電視劇裡常出現的江湖通緝令。
可這裡裡三層外三層的裹着人，連她伸進半個腦袋的縫兒都沒有。
如今聽來這牆上的紙是應聘啓事。傅生若一握拳，好機會!
她退後幾步，對着小白說。“哭，大聲點兒，越大越好。”
小白扁扁嘴，心想着怎麼會有這麼不靠譜的姐姐，但自己卻又如此聽她的話。他醞釀了一陣，哇得哭出來，哭的響亮，哭的悽慘。
小白長得可憐惹人愛，立即人們的注意都轉到這個可愛的小娃娃身上。
圍觀的人變得鬆散，傅生若便拽過裝哭的小白拼命往裡鑽。她費了好大力氣才站到了招聘啓事前。她踮起腳，自上而下撕下告示，從容地如孫悟空揭皇榜。
衆人見她揭下告示，皆是驚訝，上下打量了一遍這個姑娘。見着傅生若長着一副好模樣，有人笑的賊媚。有好事的人上來詢問:"小妹妹這是要去江府?"
"怎麼了，不能去嗎?"傅生若不解地看着人們哭笑不得的模樣，他們中居然有人在嘆息。
傅生若嘟嘟嘴:“難道不能應聘嗎?”
“也不是，也不是。”那人連連擺手，匆匆道：“只是看妹妹這麼小，怕是選不上。”
“看不看得上我也得試試呢。謝謝大哥哥提醒。”傅生若禮貌的一笑，恭恭敬敬的謝過便往江府走去。
那人搖搖頭，怕又是個想飛上枝頭當鳳凰的。
傅生若路遇黑店，身上的銀票被偷的一張不剩，現在身無分文，急需用錢。撞上這等好差事，她纔不捨得不去呢。
一路晃晃悠悠地找到江府，她也大致知道了江府的背景。原來這江府是當今皇后的孃家。皇后乃是江老夫人的三女，後被選入宮當了宜妃，因懷有龍子，母憑子貴，一路升上了皇后的位置。
來到江府正門，她頓時愣了，真是豪華的府邸。想着自己沿路走過的圍牆，又是一驚。紅樓夢中的賈府想必也就如此。
傅生若理理衣服，整整妝容，其實她也不會梳古代的髮髻，平時就披散着頭髮，這下她把頭髮高高束起，露出潔白如玉的脖頸，更添了幾分高貴之氣。
傅生若彎下腰來，摸摸小白的頭。“小白，等一下你別說話。聽姐姐的。”她一邊叮囑着小白，一邊帶着他向江府正門走。
小白點點頭。這孩子不知怎麼了，自杜裳死後不哭不鬧，平時也只會說兩個字，困和餓。
傅生若是個美人兒，只是年紀尚小，臉上還帶着點嬰兒肥，模樣還沒長開，肉嘟嘟的。她蹦跳着奔上前門的臺階，見到門衛後她微微行禮，舉了舉手中的啓示。朗聲道:“我是來應聘的。”
門衛見她一小姑娘家家，又生得可愛，還帶着一個可愛的豆丁。口氣很禮貌:“若是應聘的話，那姑娘就找錯地方了，姑娘請回吧。”
傅生若歪歪腦袋，擡眼看看府邸牌匾上鎏金的江府大字，又瞧瞧啓示上明確寫着的江府。難道此江府非彼江府?還是這兒不收童工?
她瞧瞧自己，雖說未成年，但也不小了，難道這兒不收童工?可古代女子不是全年齡段都可以做女僕的麼。她癟癟嘴，疑惑地看着門衛道：“這告示難道不是這個江府貼的?”
“姑娘，告示是我府貼的，但是姑娘這樣的我們是不收的。”門衛笑笑，依舊是溫聲相拒。
我這樣的...?傅生若轉轉眼珠，再次打量打量自己，除了衣服不上眼外，倒也是乾淨整潔。我怎麼就不行了?難道說是因爲我帶了個娃兒？
沒事兒。傅生若暗想，看我的必殺技，一哭，二鬧，三賣萌。這招屢試不爽，還不信治不了你。
她蹙蹙眉，極力氤氳淚水，哭喪着臉問：“爲什麼不能聘我啊?”
門衛見傅生若一副要哭的模樣，有些爲難。他好言語道：“姑娘還太小。”他的臉上有些尷尬，竟有點不好意思，遮遮掩掩說得含糊。
“我也不小了...”說着傅生若的口氣也裡蒙上一層酸澀。“而且我在這兒無父無母，舉目無親，帶着弟弟生活。好不容易找到這兒收人，還以爲能夠飽足衣食，至少不用忍凍捱餓...”她吸吸鼻子，眨眨眼，顯得她眼睛水汪汪的。“爲什麼不收我啊，你們就知道欺負我人小。”
傅生若說着順勢便有淚水嘩嘩淌下，門衛一看急了，忙蹲下身來哄她。
“姑娘別哭，姑娘別哭呀。
哎呀，姑娘你別哭了。也不是我有意爲難你，但這是我府裡的規矩。”
規矩？傅生若抹抹臉上的淚，好奇心上來，她暫停哭泣，紅着一雙眼望他，肩膀仍隨着抽泣顫動着。
“什麼怪規矩嘛?”
“姑娘，這...”他吞吐着，心裡鬥爭了好一番才小聲道：“是我家公子的原因。”
嗯?傅生若眨眨眼，她好奇的讒蟲被勾引了出來，滿心期待地等着門衛的回答。難道他家公子是御姐控?還是這實爲選僕實則是爲了給這公子選小妾?
“青木，外面是怎麼了，這麼吵?”一個清朗而令人舒心的女聲傳來。
傅生若望向府門，從裡面走出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容貌清麗，端莊典雅。傅生若有一剎那的愣神，這婦人分明和自己媽媽有三分相似。
“喲，樑媽媽。”叫青木的門衛忙起身行禮，他撓了撓頭。“這兒有個姑娘要應聘。”
樑媽媽的目光轉向傅生若，傅生若的臉紅紅的，又剛哭過，顯得分外可人。樑媽媽心中一樂，分外喜歡。她走過去，掏出懷中的錦帕幫生若拭去淚痕。“姑娘怎麼哭了？”然後轉頭去看青木，口氣裡帶着責備：“青木你又欺負小妹妹了吧。”
青木憨憨一笑，“瞧樑媽媽你說的。是這妹妹要來應聘，我說這兒不收，妹妹便哭了。”
樑媽媽點點頭，牽過傅生若的手，一雙小手白嫩細軟，分明是沒做過粗重的活兒。她再看向小白，思忖着，這孩子大概三四歲，生活不好所以長得極爲瘦弱。
樑媽媽對着傅生若微微一笑，牽着她和小白往府裡走。又回身對青木說，“若是有人再來應聘，就說選着人了。”
“是。”青木恭恭敬敬地應一聲，卻也是疑惑。一般樑媽媽招收女僕是不會收這麼小的姑娘的啊。
“樑...樑媽媽。”傅生若怯怯地喚一聲，也是滿心疑惑。看來這樑媽媽在府裡地位倒是很高的。
“姑娘叫什麼名字?”樑媽媽看着她盈盈地笑。
“傅生若。這是我弟弟小白。”
傅生若指着小白，樑媽媽笑着又摸了摸小白的頭。“是個乖孩子。”她又看向傅生若問道：“
那生若想來府上做工嗎?”
“想！”
一聽樑媽媽這麼問，傅生若答得十分響亮。樑媽媽笑笑，拿手刮刮傅生若的小鼻子。
“小丫頭。那我便招你來當丫環，好不?”
傅生若見這樑媽媽心地極其好，不由說出真心話。“樑媽媽人真好。像孃親一樣。”
聽傅生若這麼說，樑媽媽先是一喜，又幽幽嘆一口氣。“我這一生便耗在這府裡了，晃眼二十多年便過去了...不若收生若當女兒可好。”
“謝謝孃親。”傅生若當下便改了口，脆脆的聲音聽在樑媽媽心裡格外舒坦。
“小嘴兒真甜。但是人前可別這麼叫，我會和大家說你是我遠房親戚家的小女兒。”
“知道了，樑媽媽。”
“乖啊。”樑媽媽撫撫她的頭，眼裡滿是慈愛。
小白見自己一直被忽略，心裡有些悶悶的。搖着傅生若的袖子軟糯糯的叫着：“姐姐。”
樑媽媽一聽又笑了，竟將這小娃娃給忘了。傅生若倒覺得欣喜，這孩子終於會說句人話了。
沒走幾步，便見迎面走來一個人，看上去與樑媽媽一般年紀，但來者的面色清冷得很，看得傅生若心裡發寒。
“喲，這不樑媽媽嗎?這姑娘是...”
來人將目光從生若臉上移開，看向樑媽媽的眼神有絲輕蔑。
“來，生若叫青姨娘。”樑媽媽仍是笑眯眯的，將藏於她身後的傅生若和小白拉上前。
小白躲到傅生若身後，傅生若禮貌的道：“青姨娘好。”剛叫完她便又往樑媽媽身後躲去，她有點怕這個青姨娘，覺得青姨娘不是好人。
“喲，多乖巧的小丫頭...”她頓了頓，看見躲在傅生若身後的小白。“呃，還有一個悶頭小葫蘆。樑媽媽是從哪兒撿來的呀?”青姨娘說這話時居然一臉帶笑，彷彿只是平常話語。
傅生若一聽便生氣了，氣鼓鼓地拿眼睛瞪着她。
“生若和白兒是我遠親家的孩子，這次來是上京投親的。”
“是嗎...我說這孩子怎的看着眼熟呢。小丫頭真不可愛，氣鼓鼓地瞪着我呢，像只白眼大蛤蟆。”青姨娘嬌笑着指指傅生若，傅生若氣的直咬牙，你才大蛤蟆，你全家都是大蛤蟆。青姨娘斂了笑說道：“我這兒還有事兒，先走了。”
“青姨娘慢走。”樑媽媽輕行一禮。傅生若看着奇怪，難道那個青姨娘比樑媽媽得位還高?說的話真難聽呢。這下她才明白爲什麼樑媽媽不讓自己叫她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