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都說了沒什麼事,不用你跟來了,你不信,看吧,又讓你白跑了一回。上次西邊兒老太太還責怪我,不許我拿你們真當家臣使。偏你就是不聽,讓我挨教訓!”
駿馬上,賈環撒開繮繩,瀟灑的玩兒起信馬由繮這一套,引得路人紛紛張望,尤其是裹着頭巾的小媳婦們,指指點點,私語竊笑……
不過,真正懂行的人都知道,所謂信馬由繮,看起來是瀟灑不羈,其實還是在通過臀腿部的力量,控制着胯.下馬匹的方向,而且比繮繩控制累的多……
坐在馬鞍上,賈環雙手抱於胸前,懶洋洋的看着身旁並行的韓大說道。
韓大性子沉默,聽聞賈環的話後,只是淡淡一笑,聲音沉厚道:“小心無大錯。”
賈環撇嘴道:“要是晚上夜裡倒也罷了,可是這光天化日的,哪會有……”
“啊!”
賈環話沒說完,就聽前方不遠處集市中傳來一聲慘叫。
韓大二話不說,催馬上前,擋在賈環身前,一臉戒備的看着前方。
不說他大題小做,不管是牛奔還是溫博,甚至連他的父親韓德功在內,都隱晦的跟他提起過,忠順王世子贏朗被打一事,那邊恐怕未必就會善罷甘休。
縱然明面上不敢亂來,但私底下陰.私手段恐怕少不了。нéíуапgě.сом
韓大性子最是沉穩,所以衆人都多對他叮囑一二,希望他能留心。
賈環也知道這事,可是……
“大哥,你這也太疑神疑鬼了吧?如果那面真要蠢到這個份兒上,敢在大街上襲殺於我,那他們怕是也走不到今天了。”
雖然說是這樣說,可賈環還是從馬上下來了。
馬上太高,若真有人失心瘋用強弩對付他,那坐在馬上就是明晃晃的靶子。
不過沒等他上前撥開擋在他前面的韓大,韓大自己就閃開了,臉上多是些鄙夷之色。
賈環見狀好奇,韓大性子沉穩,向來喜怒不形於色,他看到了什麼,竟然讓這般沉穩的人都面帶鄙夷。 Wωω⊕ттκan⊕¢Ο
繞過韓大的馬匹後,賈環就見街道兩旁密密麻麻的圍觀人羣,而街道正中,正上演着一出全武行。
不,應該說是,豪奴縱兇的戲碼。
只見前方街道上,一個老嫗坐在一架獨輪車車上哭嚎哀求着。
而她身前,是一個穿着一件破舊單衣,滿頭黑髮披散開來的少年。
少年此刻正拿着一根木杆,和一羣身着華衣、手持刀棍的奴僕們打成一團。
少年勇則勇矣,只是攻法並不成套路,沒有章法,只是單憑一股勇力和骨氣在拼。
而對面的奴僕們,雖然也沒什麼章法可言,但勝在人多勢衆,而且還有腰刀等利器。
沒多久,少年就在人羣的驚呼聲和老嫗的悽呼聲中,被人連砍了兩刀。
不過,刀傷非但沒有讓少年倒下,反而激起了他的戾氣。
硬是一手強抓住刀刃,而後撲身上前,趁勢衝到豪奴羣中,悍然一頭撞到持刀奴僕的頭上,那奴僕先前見少年白手抓刀刃,已經嚇呆了,此刻被人一頭撞到腦袋上,登時慘嚎一聲,竟生生被嚇昏了過去。
衆豪奴見少年竟然這般勇猛,又見他奪過刀持於手上,更是不敢上前了。
他們不敢上前,後面不遠處一排轎子裡的主人卻是不耐煩了。
打頭的轎子沒動,倒是後面倒數第一個轎子上走下來一個人,大概也就是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只見他步履發飄,面色虛白,雙眼無神而帶有淫.邪之氣,都入秋多時了,手中還晃着一把摺扇……
“怎麼回事?擋道狗還沒打死?”
此人一副公鴨嗓子極爲難聽,說出的話就更難聽。
“侯公子,不是我等不用心做事,實在是刁民可恨。您看,您家的那個奴才阿三,已經被傷的不知死活了。”
豪奴後方,一個身着管家服的富態中年男子,臉上並無多少恭敬的對身邊的乾瘦公子說道。
侯公子雖然人看起來極爲猥瑣不堪,可多少還是有些腦子的,他先看了看手裡握着一把刀,僅僅站在獨輪車前的少年,眉頭皺起,見那少年一身是血後,眼中閃過一抹畏色,不過,當他看到少年身後獨輪車上哀聲哭嚎的老嫗時,眼睛又一亮。
他笑道:“周管家,看到那小子身後的糟老婆子了麼?你們一堆人擠在這裡沒用,那小子這叫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你們得分成兩撥人,一撥繼續和這小子對峙,一撥繞到後面去,劫持住那臭老太婆,還怕這小子不就犯?”
周管家聞言,認真看了看侯公子,拱手道:“公子果然是家學淵源,侯公子,在下受教了。”
侯公子聞言,嘎嘎一笑,道:“周管家說哪裡話?周管家是李相爺身邊的紅人,在下還要周管家多多關照纔是。”
周管家聞言,矜持一笑,又不鹹不淡的客氣了句後,就開始指揮起來。
不一會兒,局面就開始發生了變化。
那少年也明顯看出對面的打算,一張黑臉怒的發紅,怒吼道:“有種朝爺爺來,你們這般下作,算什麼好漢?”
藏在豪奴身後的周管家聞言,嗤笑了聲,道:“這等卑賤的草民,也敢跟我們談什麼好漢,真是笑話。”
豪奴們聞言轟然大笑出聲,指着那少年嘲笑辱罵不止。
局勢對少年越發不利了,二三十個人圍着他和獨輪車上的老嫗,也不靠近,只是拿長棍去捅,拿刀去戳。
他們不敢對少年下手,卻朝那老嫗動起手來。
少年怒到極致,想要殺個痛快,卻不敢離開獨輪車太遠,想要護着那老嫗。
可是,四面八方都是棍和刀,砍退兩個,後面又有七八個上來。
眼看老嫗被捅的哀嚎,人羣中指責的聲音也越來越大,卻也沒人敢站出來相助。
看到這一幕,韓大氣的臉色陰沉到極致,他自幼喪父,是寡母將他和韓三養到了五歲,直到韓德功從戰場上回來後,纔將他們接到定軍伯府住下,其母身子本來就病弱,又得其父戰歿的噩耗後,沒多久就撒手人寰了。
然而,在韓大心中,最可親可敬的,永遠都是那個雖然瘦弱但卻永遠面帶可親微笑的母親。
此刻他看到那老嫗的悽慘模樣,心中不由想起亡母,又悲又痛,但更恨,恨那些連老人都下的了手的奴才。
只是……
他現在是賈環的家臣,上次溫博惹出了滔天大禍後,他們幾個回家後都被長輩教訓過,不讓他們給賈環惹禍。
所以,他只能含恨看着,不好出手。
“大哥,還看着幹嗎?路不平有人踩,拔刀相助方爲男兒本色。管他孃的什麼來頭,先打死這些狗.日的再說!”
要是隻是紈絝子弟在街上調.戲良家那也算了,這種人也幹不出什麼真的喪天良的事來,不過是口舌花花,了不起動點手腳,尋個樂子罷了。
賈環見了最多也就笑罵一通,也就一笑了之了,因爲這曾經是他心中的夢想……
可此刻這幕卻又不同了,都是娘生父母養出來的,得多沒天良,才能幹出這等事來?
聽到賈環的爆喝,忍了許久的韓大沒有再客氣,一個箭步衝入人羣,在賈環才撂翻一個時,就打翻了一打了。
賈環見他打的興起,索性就交給他去打了,除了不開眼闖到他跟前自尋死路的外,賈環也不理會那些人,徑自走到那少年跟前,道:“小子,怎麼回事?出門在外還這麼魯莽,自己受傷也就罷了,怎麼還連累老嬤嬤跟着受罪?”
那少年本來一臉戒備的看着賈環,此刻聞言,頓時羞愧的滿臉通紅,垂頭不語。
其實,這少年看起來也已經有十四五了,比賈環還大。
只是,賈環練武多年,尋日營養又極爲豐盛,再加上這幾年發號施令慣了,氣度自是不同。
所以,雖然他年紀比少年年幼,可看起來卻老成的多。
這一番教訓,也不顯得違和。
倒是那獨輪車上的老嫗,此刻見有人相救,擦去臉上的淚水,又理了理凌亂的花白頭髮後,對少年道:“狗兒,還不快給恩公磕頭謝恩!”
賈環連忙勸阻道:“老婆婆,你這兒子身上也受了不少傷,這些繁文縟節就免了吧。我也是看他們做的太過才……”
“砰砰砰!”
那少年卻不等他說完,跪下就給賈環磕了三個很響的響頭,聽的賈環都替他頭疼。
磕完頭後,少年擡頭,一雙澄淨的眼睛看着賈環道:“公子,今日若非公子,小人縱然一死卻也不懼,只是若連累了奶奶,小人就是死一萬次也消不去罪孽。狗兒……趙歆感謝公子大恩!”
賈環連連搖頭,道:“趕快起來,男兒膝下有黃金,只跪親長、恩師和君王,其他人卻是不用跪的。而且,你能勇於守護祖母,並非小人,所以,不用自稱什麼小人了。說說看,他們什麼人,你怎麼會和他們起衝突?”
少年趙歆還未開口,那老嫗就開口道:“公子,這都怨我這個老太婆啊。我孫兒近來在秦嶺中獵得一頭雪豹,賣了個好價錢,就想着帶我這個糟老婆子看郎中。不想,在路上竟然衝撞了貴人的車架……”
趙歆氣惱道:“那是街頭轉彎處,他們走的那快,我們沒來得及避開,就一鞭子抽來。我也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人……”
賈環聞言心中瞭然,點點頭,回頭看去……
……(未完待續。)